第17章 我喜歡叫将軍
青鸾殿內,一排宮女手捧香巾、團扇、木案立在室外,桌邊女子着青翠色繡大花宮裝,隔畫屏望,只覺袅娜端莊,趙扶卿将手上的茶放下,聞聲寬慰:“難為你了。”
景姝立在下首:“娘娘言重。”語罷,往外屋看了一眼。
趙扶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擡手,身邊的大宮女立即意會,帶着房間內旁的一衆宮女全出了門外。
“還有什麽事情要說?”趙扶卿表情有些無奈。
“是關于府中新進的那個女子的事情。”景姝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趙扶卿的表情,企圖能在她那張優雅大方如同面具一般的臉上看出一絲裂縫,但是沒有。
趙扶卿不輕不重地将手落在桌上,發出悶響:“我不是說過了,關于他的事情,不必再告訴我。”她的語氣依舊柔和,可聽到的人卻不覺親切,反而是直接感受到趙扶卿的怒意。
景姝往後退了兩步,語氣委屈:“但是娘娘,她自進府以後将軍可是夜夜去她那兒,府裏其他人可沒有過這份榮寵。”
趙扶卿聞言,語氣也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是還沒有名分嗎?”
“正是沒有名分才叫人多想,那女子生得豔極!”景姝說着,目光又往上,美人如花,從前景姝一直覺得趙扶卿這張臉生得好,端莊大方,可見了那樣相似的臉,再到了趙扶卿這兒,卻只覺寡淡,“不過我覺得,将軍留下她全是因為她和娘娘你像。”
“又胡言亂語了。”趙扶卿目光露出警示。
“娘娘,這可不是我胡編亂造,但凡見了她那張臉的,沒有一個不會想起你,而且将軍還叫她‘卿卿’,這不是娘娘的小名兒嗎?大将軍的心思,昭然若揭。”
趙扶卿往身後的軟塌上靠了靠,目光清淡,看着沒幾分情緒。
景姝不甘心,又下猛料:“可男女之間的事情,又豈是一朝一夕可定。娘娘,只要您一句話,大将軍定然能立即将那女子趕出府裏。”
“這話你今日在我這兒說過便罷了,今後不能再亂說。”趙扶卿冰冷地打斷了她的幻想。
景姝方才見趙扶卿沉吟,還以為她在思考這件事情,沒想到只是在想着要自己閉嘴。她知道要趙扶卿開口很難,但是這是最有效的辦法,是以她今日必須得求一個結果,不然等哪天那個女子真的爬到她的頭上就晚了。
“長姐,可那個女子一身狐媚功夫,有她在,将軍一日都不曾來看過我,前幾日還罰我在房中自省。”景姝委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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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扶卿微訝:“怎麽會?”
景姝當初是從趙扶卿的青鸾殿裏出去的,她明着是她身邊的大宮女,暗着是她的庶妹,她給到大将軍府做妾,已然是委屈了。但薛燼不肯松口,只給她一個妾的位置。
進府之後,薛燼也不曾虧待過她,全是因為她是趙扶卿給薛燼的。
只是可惜,他雖有幾次夜裏喝醉了看過她,但眼裏全然是不屬于她的情緒,那是他想要通過她問一問趙扶卿。
“真的!”景姝重重點頭。
“我再想一想,你先回去吧。”趙扶卿沒聽她的,只擺了擺手。
“長姐。”景姝又叫了一聲。
趙扶卿警告地看着她,景姝知道不能再說了,她往後退了兩步,規矩行禮:“景姝明白了,娘娘慢慢考慮,景姝等着娘娘的答複,景姝告退。”
趙扶卿點了點頭,趙扶卿退着離開了青鸾殿。
于此同時的大将軍府內,出了前廳的院落,中丞俞弘闊甩着袖子面色不佳地從裏頭出來,嘴上沒說話,站在他身前的禦史大人謝興像是早知道他會抱怨一樣,壓低着聲音勸他:“你便是心有牢騷,也收斂着些,這還在大将軍府裏呢。”
“大人,我就是氣啊!”中丞跟上他的步子。
“你氣有什麽用?如今戎狄猖狂,舊兵剩不下多少,誰來護這江山?靠那幾萬懶散的禁軍嗎?就連聖上都要仰仗着他,更何況旁人。他如今說看你不滿意就是不滿意,他要折騰你便讓他折騰,他總不會提刀砍了你。”
謝興停下步子,轉頭看了他一眼,臉色也不算好看,俞弘闊便不敢再黑臉了。他看過之後,又在周圍的花園看了一圈,目光觸及小徑後頭的假山藤蘿,目光一停,臉色陰了下來,不言語了。
待兩人徹底離開,江霜寒才從假山後面出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擺,方才應該是被看到了,不過不礙着她什麽事,這府裏多一兩個聽人說話的人再正常不過,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多認真地藏。
她回想着方才看到的那張臉,和她在畫像上看到的,和在沂水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江霜寒手裏提着食盒往正廳走去,薛燼和池山還在裏頭坐着,池山正手舞足蹈地同薛燼說着什麽,見到她進來的時候尴尬地收回了他還高指着的手指。
坐在上首的薛燼也朝她的方向看過來,目光探究:“你怎麽過來了?”
“今日的午膳有些膩,我來給将軍送點解膩的點心和茶水。”江霜寒擡眼,看着薛燼解釋,“正好池大人也在這兒,我準備了多的。”
池山聽到這兒眼睛一亮,還有他的?他笑着調侃:“你說得好像這将軍府的待客缺一碗茶一樣,還需要特意送過來?”
薛燼朝池山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池山嘆了一口氣,明白過來自己該離開了。
江霜寒尚且不解為何池山突然就要走了,池山對上她的目光,笑着解釋:“今日來大将軍是擠出來的時間,等會兒還得回去溫書呢。”
“那便恭送池大人。”
“下次,下次再說吧。”對上薛燼恨不得他立即離開的目光,池山無奈改了話。
等到池山出了門之後,薛燼才從位置上起身,他原本坐得懶散,這會兒到了江霜寒身旁的位置便更加肆無忌憚,他沒怎麽看她送來的茶點,直接将人抱進懷裏:“就這麽舍不得我?”
送茶點什麽的不過是借口,薛燼之前可沒見她這樣關心過自己的飲食。
江霜寒被這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雙頰至耳後被染得緋紅,她目光往大廳外頭看着,門還敞開着,指不定一會兒便會有人從門口經過,她的手按在薛燼的手上:“将軍,這還在外頭。”
她說是不願的,但此時的聲音染了□□,随便說一句話都跟勾着薛燼一樣,手上力氣又不敵薛燼,在他看來與撒嬌無異。
前廳常是用來待客的,是以門開得極大,門外是大片茂盛的花木,深秋的院裏有鳥,她從這兒隐約聽得到聲音,和在北地的不同,她好像還聽到了遠處下人們的腳步聲。
薛燼自然是沒松開她,直接将人貼得更近,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眼見着她整張臉都染上了紅色,這才滿意地往後靠了靠,熟悉的氣息驟離:“你不喜歡嗎?”
他語調懶散,像是拿住了她一般。
薛燼最喜歡看見這個時候的江霜寒,她皮膚冷白,在害羞的時候會變得粉紅,是溫香軟玉,眼尾浸着紅,就連鼻梁上那顆痣也是紅的,融化了的霜雪,成了最勾人的狐貍精。
時間長了,薛燼竟也習慣了她在他面前的孟浪。
白日宣淫後,薛燼滿意地替江霜寒攏上衣裳,低頭看着江霜寒:“本來心情不大好,現下全好了。”語罷,又笑了一聲,對現在的場景十分滿意。
江霜寒眼尾還是濕的,這個時候的她看人最是含情,連語氣都軟糯不少:“将軍方才為何心情不好?”
薛燼沒答,江霜寒自顧往下猜:“是因為方才來的那兩位大人嗎?”
“你見到了?”薛燼沒正面回答她。
“将軍剛走,丫鬟就禀報過了,他們說,将軍不願見他們,是以不敢禀報。”江霜寒說着,擡眸看向薛燼,她在問他為什麽。
薛燼沒大在意她的問題,盯着她那張熟悉的臉,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從前沒人敢這樣問他,他們都知道惹惱了他沒有好下場,但是她不知道。趙扶卿是因為關心他,是以敢問,她不過是無知者無畏,所以敢這樣。
薛燼一時間興趣歇了大半,任她從自己腿上起來,不甚在意道:“不過是為了朝堂上的事,那中丞我看得不順眼,他一個前朝罪臣之子,這麽快地爬上了中執法的位置,這其中若沒有什麽貓膩,便是見了鬼了。”
江霜寒聞言挑眉,不想薛燼還會關心這些事情。
“他身涉從前結了的一樁懸案,我目前尚無證據,這也是他現下還活着的原因,不過沒多久了。”薛燼知她不解,又多說了幾句,半躺着看她的臉。
不知是不是看得多了的緣故,他竟覺得她越來越同趙扶卿相像了,就連她鼻梁上那顆礙眼的痣都變得順眼了,已經到了分不清楚兩人的地步。
“別叫我将軍了,你可以叫我阿燼。”薛燼突然想到,她總是叫他将軍,雖是頭一次見面的時候便這樣叫了,但聽多了總覺得生分,何況是兩人在那樣親密的時候。
“我喜歡叫将軍。”江霜寒聞言,先是停了一會兒,才依偎在他身邊溫聲道。
這兩個簡單的字,竟被她叫得無限纏綿,薛燼看着她軟化下來的眉眼,似是全身心都為他沉淪。罷了,不過是一個稱謂,她喜歡這麽叫就這麽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