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知身處何處
病房裏的那一幕,猶如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石謙的心間，喘不過氣來。
他開着車,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行駛在京城的道路上,不知道去哪裏。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白芷昏迷三個多月醒來，誰都記得，唯獨忘記了他。
關于他和她的記憶，在她那裏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仿佛沒有存在過。
而且，現在的她潛意識裏就在排斥他。
在白芷眼裏，他現在只是不過是一個熱心的陌生人而已。
這個事實,讓他想要努力，卻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努力起。
如果時間倒流,他情願她生他的氣，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短信。
至少，她還記得他這個人,留存着兩人在一起過的回憶。
而不是現在，在她康複的過程中,最信賴的人是秦蓉和周凱晨。
秦蓉他可以接受,她是白芷一直以來的經紀人和助理。
可周凱晨他接受不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對白芷的企圖。
可偏偏白芷還無比依賴周凱晨，反而對他愛答不理，看到他出現，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和話語。
面對他的關心，也只是客氣地道一聲“謝謝”,再也沒有其他。
如此大的落差對比，讓石謙的心态一度崩潰。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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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只是她的前夫而已。
現在的他，和周凱晨相比，似乎站到了同一起點。
最重要的是，白芷作為這場比賽的裁判，還格外地青睐着周凱晨這位選手。
石謙腦子裏思緒萬千，就這麽往前開着，不知不覺，來到了京郊的一處公園，看到這周遭的一切，他渾身一顫，十多年了，這裏早已物是人非，沒有一點當年的痕跡，除了那棵樟樹。
誰都以為他忘記了，其實他一直記在心裏。
當年的那場震驚全國的綁架案。
公園裏球場上正在踢球的小孩，石謙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綠茵場的小男孩在踢對抗賽，滿身汗水，肆意奔跑。
公園最左邊當年那顆只有碗口粗的那棵樟樹，現在已經枝繁葉茂，覆蓋了大半個球場，格外顯眼。他還記得，當初這裏只是一片破敗的民房...
微風拂過，石謙的記憶一下子拉到了十多年前...
當年石謙還只有14歲。
每一天他都有家裏的司機送去上學，碰巧那一天司機家裏出了點事，他自己打車上的學。
在上學路上，他所乘坐的車輛，被兩輛面包車夾擊逼停，從左邊車上跳下兩個男子，其中一名戴着墨鏡和黑色頭套的男子，猛地拉開石謙所坐車輛的車門，用手槍指着出租車司機的頭部。另外一個同樣戴着頭套和墨鏡的男子将石謙拉下車，塞進他們所開的破舊面包車裏。
在車上，恐懼席卷住他的全身，他用盡全力克制住內心的害怕，朝着車內的歹徒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麽？”
下一秒，他的頭上被套住了一個黑色頭套，什麽也看不見了。
只感受到脖子上有金屬的鋒利感傳來，冰涼的觸感讓他不敢動彈，歹徒惡狠狠地道：“小崽子，別亂動，這把刀子就插進去了！你好好配合我們，我們保證你活着！否則...”
石謙渾身顫抖，吓得趕緊閉上嘴巴。
歹徒在他的嘴巴捂住一條白色的毛巾，瞬間他就失去意識，什麽都不知道了。
***************
待石謙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漆黑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他又累又餓，卻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捆綁着，不能動彈。
“有沒有人啊——”壯着膽子，14歲的石謙大聲呼喊着，期盼能夠得到回應。
周遭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回應。
屋子裏太黑了，他什麽也看不見，石謙挪動着身軀，慢慢地朝着前方挪去，搜尋着大門的方向。
挪動過程中，他似乎碰到了一個溫軟的物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吓了一大跳，嘗試着用被綁着的雙手臂去摸索地上究竟是何物，可就在他觸碰到地上物體的時候，地上那溫熱的物體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哭聲：“嗚嗚嗚，爸爸——救命啊...”
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石謙不知道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也根本看不清楚地上的小女孩長什麽樣，只聽到她哭得傷心的聲音。
“小妹妹，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你在這裏待了多久了?”14歲的石謙努力地抑制住內心對當前局面不可控制的恐懼，詢問着和他相同命運，被關在這個不知名地方的小女孩。
“嗚嗚嗚，我害怕...我要爸爸...”
地上的小女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不停地哭，而且有越哭越厲害的趨勢。
石謙奮力地坐起來，朝着小女孩臉的方向道：“小妹妹，不要怕，哥哥和你一樣，也是被抓過來的...哥哥不是壞人...”
聽說石謙不是壞人之後，小女孩的哭聲慢慢地停了下來，抽抽噎噎道：“哥哥...我好害怕...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啊，我想爸爸媽媽了...”
石謙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流出來，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想着爺爺給他說的，無論什麽時候，遇到困難都要冷靜，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不怕不怕...哥哥在這裏陪你。小妹妹，你多大了？什麽時候被抓到這裏來的？”
“我...今年8歲了。”躺在地上的小女孩雙手雙腳也被捆綁着，整個人極度不舒服，她努力地抑制住內心的害怕，用帶有哭腔的聲音道：“哥哥，壞人為什麽抓我們啊...我好想回家...”
石謙整個人已經餓到極致，他努力想要忽視肚子裏的餓意：“不害怕，哥哥找機會帶你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地上的小女孩“嗯”了一聲，停止了抽噎，小聲道：“怎麽逃出去？”
石謙環顧四周一圈，依舊看不到一點東西，問着地上的小女孩：“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嗎？”
“我去參加鋼琴培訓班，剛出學校的校門，就被兩個陌生人抓住了，他們将我塞進車裏面，直接開走了，我當時就吓哭了...”
“那你看見他們的長相沒有？”
“沒看到，他們都戴了墨鏡。他們在車上對我說，讓我不要吵鬧，否則，要把我扔到深山裏去...可是我當時真的好害怕，..哥哥，他們為什麽會抓我啊？”
石謙也不知道，他還想知道這些人怎麽抓自己呢。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石謙迅速地滾動身子，朝着一旁而去，随即，朝着不遠處的小女孩道：“噓！不要出聲。”
下一秒，門被打開了，外面一片漆黑。
“這兩個小崽子，睡得還挺熟...”為首的男人粗犷的聲音傳來，随即朝着身邊的瘦弱男人道：“等到錢到手了，我們就找個地方把他們處理了，以免後患。”
“可是，哥，不是說...”另外一個聲音細小的男聲傳來，似乎有點于心不忍的樣子。
“你蠢吧你，我們對她們倆的家人說是拿到錢就放人，可這兩個小崽子看到了我們的長相，不做了他們，到時候很難收場的。”粗犷的男人似乎已經下定決心收拾他們了。
細小的男人“嗯”了一聲，沒再說話，看着地上躺着的似乎還沒醒過來的孩子，想着有點殘忍。但現在自己急需用錢，将心底剛冒出來的些許善意打消下去。
“這兩孩子怎麽還不醒啊？是不是你當時手帕上的迷藥下多了？”粗犷男人用腳踢了下腳邊的石謙一下，看他沒有動靜，轉頭看向自己的同夥。
聲音細小的男人個頭不高，穿着一件邋遢至極的外套，頭發也亂糟糟，他走上前，看着地上的兩個孩子，一臉堅定表情：“不可能啊，我都是按照說明書上的劑量來的。”
“行，還活着就行。否則，我們就白忙活一場了。”粗犷男人看了看時間，朝着男人道：“攝影機準備好了嗎？給他們拍視頻，傳給他們的家人吧。”
身材瘦弱男人點點頭，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小型攝影機，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粗犷男人蹲下來，看着眼前緊閉雙眼的石謙，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臉蛋，大聲道：“喂，小鬼！醒醒！別睡了！”
本就沒有睡着的石謙，全程聽完他們的講話，渾身僵硬，被突如起來的人大力打臉，只覺得生疼，他假裝睜開眼睛，面前出現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粗犷男人，石謙滿臉驚恐，聲音裏有恐懼：“你們是誰？為什麽要抓我？”
絡腮胡子的粗犷男人看到面前的小男孩，心裏盤算着：這京城石家的獨生子，究竟會換來多少錢。
“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配合我們。讓我們順利拿到錢，知不知道？”絡腮胡子的粗犷男人拍了拍石謙的小臉蛋，笑着露出一口大黃牙，說出的話卻是不寒而栗：“如果你搞砸了我們的事情，我們就會——”
說着，朝着石謙的脖子比劃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石謙努力地抑制住內心的害怕，可聲音卻是掩蓋不住的顫抖：“叔叔，你們不要傷害我，我爺爺一定會給你們錢的。”
絡腮胡子的粗犷男人滿意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的樣子，咧着嘴笑了，随即道：“最好是這樣！現在你給你爺爺錄段視頻，告訴他一切都好，讓他趕緊把2000萬現金，放到我們制定的位置。否則，我們就要撕票了！”
石謙按照螺絲胡子男子的要求，努力地抑制住內心的害怕，冷靜地朝着面前的攝像機說話：“爺爺，我現在很安全，你趕緊按照兩位叔叔的要求，把錢放到指定的位置。我想要回家...”
兩個男人湊在一起，看着視頻裏石謙剛錄制的影像回放，随即拍了拍石謙瘦小的肩膀：“不愧是石家的獨苗，說得好！”
石謙戰戰兢兢地坐在原地，沒有動。
看着兩人又用同樣的方式喊醒了地上的小女孩。
石謙這才發現小女孩頭上紮着兩個馬尾辮，身上穿着一條紅色的裙子，白色襪子搭配黑皮鞋，十分可愛。可是，她的臉上卻挂滿淚痕，眼睛裏滿是驚恐。
“爸爸，快點來救我...把錢給叔叔吧，我想要回家...嗚嗚嗚...”面對着攝像機鏡頭，小女孩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大哭出聲，她實在太害怕了。
“喂，小丫頭，你哭什麽？我們又沒有怎麽樣你！重新來一遍，不準哭！”絡腮胡子男人似乎對白芷在視頻中哭出聲來很不滿意，眉毛一橫，眼睛一瞪，十分生氣的樣子。
小女孩吓得停止哭泣，只剩下不住地抽泣聲，按照他們的意思，一字一頓，再次錄制了一個視頻。
反複看了幾遍之後，絡腮胡子男人似乎才滿意，朝着地上的兩人道：“你們先呆在這裏，等你們的家裏人給了錢後，我們就把你們放了！”
石謙早已聽到他們的交談，想着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才有力氣逃出去。
他朝着絡腮胡子道：“叔叔，我們會乖乖聽話的，有沒有什麽吃的啊？我們好餓好餓，感覺要餓暈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瘦弱男人看了下時間，想着将兩人關在這裏，已經過了24小時，沒有給他們水喝，也沒有給他們飯吃。
“哥，我去車裏拿點餅幹過來。”瘦弱男子走了出去，片刻之後，手上拿着兩包餅幹走了進來，扔在石謙和小女孩的身上，一人一包。
“謝謝叔叔。”石謙掙紮了下，扭曲了下身子，繼續道：“叔叔，可以解開下我的雙手嗎？我現在被捆綁着，吃不了...”
瘦弱男人看到兩小孩雙手雙腳都被捆綁着，上前将他們捆着的雙手解開。
石謙拿起身上的餅幹，扯開包裝，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以前這種劣質的不知名的餅幹，他從來都不吃的，可現在餓到極致，他竟也覺得十分美味。
小女孩眼睛紅腫，看着身上透明粗糙包裝的餅幹，沒有扯開。
絡腮胡子男人和瘦弱男人才不管他們吃不吃，扔下一瓶水，站在門外面，點起了一根煙。
“妹妹，你趕緊吃啊...待會他們收走了，就沒了。”石謙指了指她手上沒動的餅幹，催促着。
小女孩看着手上的餅幹，又想哭，她咬了一口，覺得太不好吃了，還是放在了手邊。
石謙擰開水，遞給她：“那先喝點水吧？”
小女孩看着唯一的一瓶水，接過來，仰起頭，喝了點，随後遞給他：“哥哥，你也喝一點。”
石謙喝了一大口，又小心地擰緊，放在原地。
門外的兩人還在抽煙，看着天色，似乎是晚上，外面的路燈亮起了。
但就是不知身處何處。
借着外面微弱的燈光，石謙打量着屋內的格局，發現這裏應該是一處廢棄的民房，就一個偌大的房間，屋子裏沒有人住過的痕跡，斑駁的牆面上爬滿了青苔，水泥地板上是斑駁的黑色。
屋子裏空無一物，什麽東西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