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民政局門口見
堂屋裏也是一片漆黑,白芷熟練地按亮燈光。
燈光流瀉,堂屋裏的一切盡收眼前,根本沒有人。
可哭聲還是沒有斷,依舊在嗚咽,似乎是堂屋左邊的那個房間傳來的。
白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手上拿起門邊的一根棍子,朝着房間大聲喊道:“是誰在哭?”
沒有人回應。
白芷屏住呼吸,發現哭聲中夾雜着男人低斥的聲音。
怎麽會有男人的聲音?
正在這時,哭聲又大了起來。
白芷顧不上心底的害怕聲,壯着膽子,推了推堂屋旁邊那扇黑紅色的木質房門,發現門從裏面被鎖住了。白芷敲了敲門,壯着膽子,焦急地大聲道:“小春,小春——你怎麽了?誰打你了嗎?”
屋子裏小春的啜泣聲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樣子,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小春——你究竟怎麽了?”白芷腦子裏冒出很多不好的畫面,用力地拍着木門。
就在下一秒,“吱呀”一聲,門就被打開了。
只見一個穿着黑色衣服,清瘦的男人站在門口,滿臉陰鹜地看着門口的白芷,掃了她手上的棍子一眼,一臉不耐煩:“你是誰?”
白芷看着眼前這神色不善的男人,顴骨奇高無比,濁黃的眼睛,一雙漆黑的雙手把着一扇大門,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她不禁退了一步,望向屋子裏淚眼婆娑的小春,瞬間生出一股勇氣:“你是誰?你為什麽打人?”
“你管我是誰!這是我家的家務事,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趕緊給我滾!”男人朝着白芷大吼道。淩晨時分,男人的聲音分外的刺耳,秦蓉也被吵醒了。她披着衣服起床,看到這一幕,剛睡醒的她瞬間清醒過來。
屋子裏紅腫着雙眼的小春收起眼淚,走了出來,低下頭,朝着男人小聲道:“她們是暫時借住在我家劇組的工作人員。你沒在家,我就沒給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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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驀地轉過身,朝着如小媳婦一般的小春道:“你這個娘們,趁老子不在家,瞎搞!弄這些陌生人來家裏住!你不知道我最讨厭陌生人嗎?!”
小春急了,朝着男人道:“老公,他們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啊,他們住在這裏是出房租的,我想着我們家空着也是空着,租給他們正好可以賺點房租補貼點家用...你在外面打工賺的錢,一點都沒有寄回來,孩子們的學費都沒着落...”
小春解釋着白芷和秦蓉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可她的話還沒說話,男人一巴掌就落了下來,打在了小春的臉上,聲音裏滿是氣急敗壞:“你這臭娘們,你的意思是怪我沒有寄錢回家嗎?你還有資格責怪我了...”
“我沒有...”小春捂着被打的臉,再度哭出聲,聲音裏有哽咽:“可是,老公,你出去打工這一年沒有寄回來一分錢啊,孩子們的學費沒有着落,都是我在家裏做農活,省吃儉用下來的費用...你今晚一回來還要跟我離婚,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男人神情扭曲,朝着小春嘶吼道:“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什麽時候給我打電話都不忘記提錢!你真的是讓人覺得掃興!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過完年就去離婚!孩子我也不要,都給你!”說完,他朝着房間裏走去,打開房間裏的幾個櫃子,開始找尋起來。
“嗚嗚嗚嗚...”小春坐在地上不住地哭着,嘴裏念叨着“自己命苦”之類的話語。下一秒,當她看到男人在家裏翻箱倒櫃的行為時,迅速地爬起來,沖到屋子裏,用身體擋在他的面前,想要阻止男人的行為。
“你給我滾開!”男人将上前阻止自己的小春狠狠地推向一旁,繼續翻找着櫃子,找尋着什麽東西。
小春被推倒在地上,屁股狠狠地坐在地上,疼得半天沒出聲。過了片刻,才嚎啕大哭起來。
可翻找着的男人不為所動,将折疊得整齊的衣服掀到地上,狼藉一片。
小春站起身來,沖上去,拼盡全力,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可是,女人怎麽能夠敵過男人的力量,一下子,她就挨了好幾下狠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說!家裏的錢放在哪裏!”男人抓住小春的頭發,狠狠地朝着牆上撞去,眼睛裏有嗜血的因子。
站在門口被吓呆了的白芷和秦蓉趕緊沖進來,力圖掰開扭打在一起的兩人。白芷更是對着男人怒目而視:“你是想打死她嗎?”
男人渾身都是高漲的怒意,他一字一頓地朝着白芷道:“一邊去!我打老婆,天經地義,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管不着!”
白芷迎着男人的眼睛,看到的只是冰冷無情,心裏忍不住發怵,但依舊壯着膽子道:“你打老婆是家暴,是法律所不容許的事情!今天我還就管定了!”
“什麽法律?這個家我就是法律!”男人怒目圓睜,仿佛下一秒就會打到白芷的身上。
一旁的秦蓉看着劍拔弩張的兩人,膽戰心驚,用手扯了扯白芷的衣角,示意她別和眼前這男人硬碰,這人不是她們平日在工作中遇到的那些有知識有素質的男人,蠻荒野人一個,不講道理,更不懼怕法律,這種人最好是有多遠離多遠。
白芷看到眼前這張狂的男人,心裏也忍不住忐忑,但依舊強忍着內心的害怕,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家暴是犯法的?你再打小春,我們可是會報警的!”
男人眼前正義凜然的兩個年輕女孩,再看看蜷縮在地上,捂着腦袋嚎啕大哭不止的小春,心裏有點害怕,惡狠狠地丢下一句話:“你們給我記住!”
說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屋子裏很快恢複了安靜,只剩下小春的啜泣聲。
白芷蹲下來,看着眼前這個雙眼紅腫,眼淚鼻涕連在一起的農家婦人,心底一陣心酸。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小春,随即拍了拍她的後背,沒有說話。
小春抽噎着開口:“嗚嗚嗚...我怎麽這麽命苦...我在家裏帶孩子,他一年到頭在外面打工,沒有帶回來一毛錢,一回來還要找我離婚,還讓我給錢他...嗚嗚嗚...”
白芷拍着她的後背,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想起剛才男人扯着她頭發撞牆的場景,道:“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頭疼不疼?去醫院看看吧。”
“不要...”小春嗚咽着搖了搖頭,現在她已經感受不到寒冷的氣溫,更感受不到頭部的疼痛,唯一的感覺是她怎麽這麽命苦。
白芷再三打量着她,看她的神色,不像有大問題的樣子,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秦蓉找來雲南白藥氣霧劑,搖晃了下,噴在小春的頭上,輕輕地按揉着。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可小春的男人實在是太渣了,白芷從未見過。
“小春,離婚吧。”小春靠在牆壁上,絮絮叨叨說完家裏的情況,白芷輕輕地道,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小春靠在牆邊,眼光呆呆地望向前方,神情呆滞。
離婚...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
白芷不知道後來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再次喊她醒來的,是鬧鐘的響聲,她的頭疼得厲害,努力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天亮了。
呆滞幾秒鐘,看了看手機,早上七點四十。她想起來,今天還要和秦蓉趕到Y市搭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京城。下一秒,思緒又被昨晚發生的事情占據,她的心又緊張起來,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了下,就朝着小春住的房間走去。
昨晚上安慰了小春一會兒,她和秦蓉執意要扶小春去床上休息,可卻被她拒絕了,堅決讓兩人先去休息。
抵不過小春的堅持,白芷和秦蓉實在也困,就回房間休息了。
小春房間的門虛掩着,白芷心“砰砰”直跳,下意識的推開門,觸目所及,房間依舊是昨晚的一片狼藉,卻沒有一個人。沒看到小春,也沒有看到昨晚的男人。
她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腦海裏那不好的念頭打消了。
她走到大門口,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由遠而近,那人背上背着一大捆木柴。
正是小春。
天空下着小雨,雨水沾濕了小春的發絲和她背後的柴火,她喘着粗氣,吃力的背着木柴,一步步地朝着偏房走去。看到白芷站在門口,還和她打了聲招呼。
仿若昨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樣。
她,依舊是這麽勤勞。
白芷心底一陣心酸,說不出什麽原因,就是覺得很難受。
過了兩分鐘,放好木柴的小春從偏房裏走了出來,目光看向白芷的時候有閃躲,越過她,走進屋子裏,沙啞着嗓音道:“你們什麽時候出發回家?要不要我來給你們做個早飯吃了再走?”
白芷跟在後面,看着她瘦弱的身軀,明白她的嗓音沙啞是因為昨晚哭過的原因。她搖了搖頭,輕輕地道:“不了,我們在路上随便吃點就好。”
小春“嗯”了一聲,沒再繼續強求。
白芷看着小春熟練地做起家務,整個人臉上沒太多表情,神情憔悴,眼睛腫得如核桃一般大,對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她站在一旁,沒說話,這時,恰好秦蓉收拾好了,提着行李走了出來,示意白芷可以走了。
白芷擡起腳,邁出大門,輕輕地朝着小春道:“你要好好的,如果...再有什麽事,你記得報警。”
想起昨晚男人的臉,白芷心底也不禁一陣發怵。
小春站在門口,神色如常,點點頭,朝着兩人揮手,示意她們別遲到了,怕趕不到最早的那班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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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芷和秦蓉輾轉Y市,搭乘最早一班飛機回到京城時,已經是正午時分。
看着熙熙攘攘的機場人群,想想昨晚目睹的小春被家暴的場景,恍若兩個世界。
拿到行李,兩人走出機場,和C縣不同,京城一片暖陽,可依舊阻止不了刺骨的寒風。
白芷瑟縮一下,緊了緊身上如棉被般的羽絨服,掏出手機,給石謙發了個信息:下午兩點,X區民政局門口見。
第二天就是農歷新年了,今天是最後一個工作日,應該很快可以辦好離婚登記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