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旦動了欲念，也有七情六欲……
石謙接過沈旗遞過來的資料,手有點顫抖，屏住呼吸，卻不敢翻開。
他有點緊張,他的心裏一直都是相信白芷的,更相信她不會像新聞報道裏的那樣，無緣無故會掌掴其他女星。
他的腦海裏驀地想起那天晚上吵架時，她淚流滿面的場景，當時的他被她做的西紅柿雞蛋湯嗆到了喉嚨，她溫柔地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理順氣息時，他鬼迷心竅地想起網上看到的關于她的那些負面新聞，突然沒過腦子,嘴巴就飚出了那樣的一句話：“你還為其他男人做過這事嗎？”
他現在還記得當時白芷受傷的眼神，現在想起都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沈旗站在一旁，注視着石謙的舉動，不敢說話。
沙發上，石謙坐直身子,雙手捧着那份資料，表情嚴肅,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了,随即,整個人背靠在沙發上，松了口氣。
一切都是假的。
白芷是清白的，無良媒體踩高捧低，都站在一線女星邱月和她的影帝男朋友一邊。
石謙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白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他沉默片刻，看向還沒走的沈旗,語氣沉沉：“怎麽早沒有聽你告訴我白芷在圈裏受了這麽多委屈？”
沈旗站在一邊，半天說不出一句。
他也是白芷成為了老板娘之後，才開始關注她的。
以前他還真的不知道白芷這一號人物的存在，再說，他也不關注演藝圈的事情。
沈旗想了想，給石謙出了個主意：“老板，我們集團不正準備往娛樂圈進軍嗎？可以将白芷小姐從橙星娛樂挖過來，重點培養打造，假以時日，她身上的黑料定會不攻而破。”
石謙撐着下巴，沒說話，思索片刻，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方法不妥。
現在白芷看都不想看到他，已經擱下離婚協議書，從家裏搬出去了。
Advertisement
她勢必不想成為他公司的一名藝人。
他了解她，她肯定會拒絕的。
“你先去查查邱月和高戎這兩個人。”石謙的臉上沒太多表情，眼睛裏卻有一股寒光掠過。
沈旗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石謙，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從未出現過的肅殺之氣，忍不住瑟縮了下。
原來，即使是吃齋念佛的人，一旦動了欲念，也會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樂。
**************************
臨川市，大河鎮。
白芷和志願者團隊來這已經有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總共走訪完了三十位名單的失學女童。經過他們的勸說和反複做工作，只要不到四成的女童家長同意自家女兒重返校園，六成女童的家人都不願意她們再度返回學校上學，原因無外乎是家庭經濟條件差，需要她們幹活減輕家裏負擔。
“以前失學女童的現象更嚴重，現在好多了，但還是有些地方的父母思想愚昧，家裏情況不好，需要女兒出來打工賺錢，或者在家裏幫着幹活。”當地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嘆了口氣，決定帶大家對這些不願意的家庭再次上門做工作。這一次，她們還帶上了禮品和善款，打算切實幫助這些貧困家庭改善環境。
第二次走訪的第一家是金田村的崔紅家。
白芷還記得那個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小女孩，和她卧病在床的母親，以及她傻呵呵笑着的姐姐。
時隔一個星期，前往金田村的山路依舊是一片泥濘，村莊裏已經是人煙稀少，之前幾個坐在屋檐下曬太陽的老人也不見了蹤影。
白芷跟着志願者和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熟門熟路地朝着崔紅家裏走去，十分鐘後，終于走到了，衆人還來不及歇下氣，卻發現崔紅家的門緊緊地關着，門上挂着一把鎖。
白芷四處張望着，觸目所及，是一片山林和田地，根本沒看到崔紅的身影。
她那個小兒麻痹症的姐姐更是沒看到。
小瓊皺着眉頭，湊到窗戶前，朝屋子裏看去，過了會兒，滿臉失望地走過來，搖着頭道：“屋子裏沒人。”
白芷心裏納悶，崔紅的母親身體不好，只能躺在病床上，崔紅的姐姐也行動不方便，只有崔紅一個人行走自如，但她年齡那麽小，也帶不走兩個人。白芷猜測，她們應該不會出遠門。
衆人蹲在崔紅家的屋檐下，沒有走，想着母女三人肯定會很快回來。
過了會兒，一個牽着耕牛的老人，遠遠地走了過來。
小瓊迎了上去，打聽着崔紅母女三人的去向。
牽牛的老人滿臉皺紋，半天聽不懂小瓊在說什麽，還是當地民政部門的人上前溝通，老人才聽明白。老人渾濁的眼睛眨了眨，語氣裏是惋惜：“哎，這家人命不好。前兩天，家裏那個瘋子大女兒走丢了，後來被發現的時候躺在馬路上，渾身是血，意識模糊，現在正在醫院搶救呢...家裏的小女兒和母親正守在醫院裏面。”
白芷聽到崔紅家的遭遇，腦子裏一片懵，那天進村碰到的第一個女孩，盡管智商有點不正常，行走不方便，但帶着衆人前往自己家找沒妹妹，呵呵直笑的樣子，仿若還在眼前浮現。可沒想到幾天之後，竟然生命垂危，在醫院進行搶救了。
想起崔紅滿牆的獎狀，白芷提議去醫院看看，她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
大河鎮僅有一家醫院，衆人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分。
來不及吃飯，衆人在急症室問到情況後，直奔頂樓的重症監護中心，醫院沒有電梯，只能爬樓梯。
越靠近頂樓，白芷的心情就越沉重。
一踏進頂樓，觸目可及的都是滿臉焦灼的人群，他們臉上的神情有的哀傷，有的茫然，有的焦急...甚至有的接受不了親人病重的事實，正在崩潰大哭。
在這裏，衆生相展現得淋漓盡致。
白芷的瞳孔急速收縮，尋找着崔紅的身影。
還是秦蓉的眼睛厲害，指着重症監護室門口蜷縮的那個身影，道：“那個小女孩好像是崔紅...”
白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衣裳的崔紅，她正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重症監護室的門，臉上的神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
白芷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崔紅卻半天沒有反應，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裏。
白芷在她的面前蹲下，将她擁在懷裏，小聲地道：“崔紅，姐姐來看你了。”
半晌之後，崔紅看了看白芷，仿若有了靈魂，輕輕地推開她，眼神裏沒有光彩：“姐姐，我不想讀書了...”
白芷摸了摸她的頭發，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看向四周：“你媽媽呢？”
崔紅搖了搖頭，臉上浮現焦急的神情，下一秒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頂樓大廳裏的長條鐵制椅子處走去，邊走邊大聲喊着：“媽媽——媽媽——”
這裏有幾十把鐵制的長條椅子，專門給病患家屬等待休息使用。
來醫院這兩天，崔紅的母親一直躺在長條椅子上，她的內風濕已經很嚴重了，只能躺着，站久了就會氣喘籲籲，整個人完全受不住。
白芷跟在崔紅的後面，四處尋找着崔紅母親的聲音。
“有人要跳樓！”正在這時，頂樓的窗臺欄杆處，圍了一圈人，有人喊了起來。
本就吵鬧不已的大廳更加熙熙攘攘，崔紅的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她一邊喊着“媽媽”，一邊飛快地扒開圍着窗戶的人群，擠進去，看到站在頂樓窗戶上的那個人時，大聲地哭喊出聲：“媽媽，不要啊——你不要丢下我！”
白芷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整個人都麻了，趕緊沖了過去，看到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
瘦弱的女人形容枯槁，頭發淩亂，站在醫院頂樓的窗戶邊緣，沒有任何支撐。她的身下是不算繁華的街道，只要她松開手，下一秒，她就會從這八樓直接墜落下去。
“不要做傻事，有什麽事情下來再說。崔紅還小，你走了，她怎麽辦？”白芷臉上是焦急的神情，不住地朝着絕望的女人喊着話，希望她能夠放棄跳樓自殺的念頭。
瘦弱女人的臉上眼淚滑落，揚起一抹絕望的笑容：“命運太不公平了，怎麽能這麽對我！丈夫去世了，現在大女兒也要走了，我的身體病痛也一天比一天嚴重...我真的累了，我不想活了，這人間我再也不想來了...”
“媽媽——”一旁的崔紅聽着母親絕望至極的話語，吓得大哭出聲。
樓下消防救援車極速趕到，正在擺放氣墊，消防救援人員迅速地奔向樓上，想要挽救這條鮮活的生活。
一旁的病患家屬想要施以援手，卻發現女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紅紅，不要哭，媽媽走後，你要好好念書——”話音剛落，女人就從窗臺上一躍而下，沒有一點留戀。
“啊——”衆人吓得尖叫出聲，眼睜睜地看着女人如柳絮一般飄下去，幾秒鐘之後，樓下傳來一聲巨響。
“媽媽——”崔紅趴在窗戶邊，看着摔在地上的母親，眼淚翻湧，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突如起來的情況。
白芷捂着她的眼睛，不讓她朝窗戶下面看，這小女孩真的命太苦了。
樓下崔紅的母親被醫院的醫護人員迅速用擔架擡到急救室，進行緊急救治。
可是完全無濟于事，八層樓的高度，直接跳下來，當場就已經死亡。
華佗再世，也挽救不回她的生命。
崔紅看着蒙着白布的母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要虛脫過去。
白芷拍着她的後背，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小女孩，她的人生還剛剛開始，就承受着如此大的打擊。更加悲哀的是，剛才急診室的醫生說，她的姐姐可能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崔紅的姐姐因路上發生車禍，司機逃逸，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導致失血過多，從而多器官衰竭，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白芷不敢想象，崔紅以後的生活該怎麽過。
以前生活再苦還有一個卧病在床的母親和成日只知道傻呵呵笑的姐姐，在這個世界也算是有至親的親人，可短短一周之內，這兩個親人都将全部失去。
她，即将成為名副其實的孤兒。
崔紅可能是哭累了，靠着白芷睡着了，滿臉依舊挂着淚痕，閉着眼睛也忍不住抽搐一下，仿佛睡夢中的場景也悲傷至極。
這時，醫院的醫生急匆匆地趕來，帶來了崔紅姐姐也已經離去的消息。
當地民政部門和志願者團隊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接二連三的悲劇發生。衆人面色凝重，決定按照最高的資助标準對崔紅進行幫助和資助。
白芷看了看靠在她懷裏睡得正熟的小孩，作了一個決定：“除了你們的資助外，我還想一對一資助這個小孩，從現在開始，到上大學期間的所有費用，我全部都承擔了。”
她總是會想起那天去崔紅家的場景，當她問她想不想上學，她首先是低着頭，不說話，很久之後才小聲地道：“想，可是媽媽和姐姐沒人照顧。”
白芷忍不住眼眶濕潤，現在媽媽和姐姐都沒了，她終于可以沒有負擔的讀書了。可是，恐怕崔紅情願一輩子不讀書，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悲劇。
當地民政部門人士表示，崔紅符合孤兒的資助标準，可以入住當地的社會福利院，所有的吃住都免費。他們會幫崔紅好好安葬媽媽和姐姐，給她安排心理輔導，撫慰她因父母親人突然離去，而帶來的心靈創傷。此外，還将安排她重返校園，學習文化知識，希望她通過知識改變命運，走出大山。
白芷回到賓館後，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下來。
這段時間在這裏看到的一切，和她在京城感受到的一切，仿若是兩個世界。
她生出一股無力感，女童的命運因為貧窮和偏見，在這裏被牽絆，只有改變觀念，提升經濟水平，才能真正讓所有的女童能真正的通過教育改變命運，不重複和父輩們一樣的命運。不過，發展産業，提升經濟，這些宏觀方面的東西，靠她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弱小，她可以從小處着手。
“我想成立一個基金會，首先拿出一百萬，專程來幫助這些失學女童。”許久之後，白芷朝着房間裏的秦蓉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有有持續不斷地經濟幫扶，才能改變她們的命運。
白芷的存款并不多，但她覺得做這樣的事情很有意義，等她以後有了影響力，一定要號召更多的人來幫助失學女童這個群體。
秦蓉愣了下，随即點點頭，支持她的決定。
這一周來看到的場景，讓一直生活在城市的她，也感到很是壓抑。
白芷離開臨川市之前，去社會福利院看了崔紅，小女孩似乎沉默了很多，眼睛也不再有神。白芷看到她的那一刻，眼淚差點掉下來。無論她怎麽和崔紅講話，逗她開心，她都不說一句話，只是坐在凳子上，絞着雙手，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
因為急着趕車，臨走之前，白芷再三叮囑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好好照顧崔紅，下次她一定還會來看她的。
直到她走的那一刻，崔紅仿佛是有感應般，擡起頭，看向了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見。
*****************
再次經過拖拉機—貨車—火車—飛機的長途颠簸後，午夜時分，白芷和秦蓉終于風塵仆仆地降落在京城機場。
走出機場時，看着機場外依舊燈火通明和車來車外，兩人恍如隔世一般。
此去公益行結束，在祖國西部邊陲省份，有一個小女孩，從此讓她們記在心底。
外面寒風呼呼，秦蓉喊的車還沒來，兩人站在機場門口等待着車輛。
這時，一輛锃亮的黑色奔馳慢慢停在兩人的面前，車窗緩緩搖下，車內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盤，一只手朝白芷揮了揮，吐出幾個字：“白芷，三年沒見了，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