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真的要追求你了
回到宿舍裏冷清清的,他們幾個都不知上哪去了,坐在空蕩蕩的房子中漸漸便心如刀絞。我神差鬼使的竟又想拿信來看,立刻知道不可。
短暫的歡樂玩笑後又記起以往的一切。我神經兮兮的發了半天呆,劉雯芳說過的話逐句逐句在耳邊響現,心中滿積怒火,只覺渾身發脹又無處發洩。
豬?誰是豬了?劉雯芳你不是說我這兩天該行動了嗎?好,我繼續行動給你看!
再找青青。
因是雨天,她宿舍裏幾人都在。青青也埋頭看着厚厚的書。
我輕輕的問:“青青,有空嗎?”
“什麽事?”青青頭也不擡的答。
“和你到走廊上說會話好不?”
青青的視線離開書本,她環顧宿舍裏幾個女孩道:“你有事便說吧,我要看書。”
“就五分鐘。”我堅持道。
她沉吟一會:“好吧……,但只能是五分鐘。”
秋雨紛飛,零零碎碎,已接連下了十多天。走廊被往來的人踩得濕濕的一條水路。青青雙手交叉放于胸前,眼睛明亮的看着我。
“你看着的是《文心雕龍》?”我拐個彎說道。
“不錯。”
“劉勰那樣?”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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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不?”
“好看。”
我一下煩躁起來道:“你怎麽了?”
“沒怎麽,那書的确好看。”青青依然淡淡的說,但交叉着的雙手慢慢放下。
“我走了。”我惱怒起來,作勢要走。
“哼,找我便是為了向我發脾氣麽?告訴你,你找錯人了!”青青一聲冷笑,雙目盯着霏霏的秋雨道。
我轉身道:“好,咱們把話說清楚了,你們在幹着什麽?”
“沒什麽。”
我一下讓她噎得心頭隐隐作痛,咬牙道:“好,你們沒幹什麽,你們當我是傻瓜好了。我卻還努力的盡着朋友的責任,……你們嫌我煩是嗎?好……好,自今天起若再找你我就不叫陳凡。”我越說越怒,抛下冰冷的一句真的要走了。
“你還沒說找我有啥事呢。”青青可能覺得過分了,稍軟道。
“沒啥事,只想找個人發脾氣。”
“你別這樣好不?我的心情也壞透了。”青青雙目作紅道:“你喜歡就來找我吹牛,不喜歡便走得連個蹤影也不見,你又當我是什麽了?朋友麽?……你真當我涉世未深麽?我想着啥你們又有誰明白了?好!你走。”她一頓腳,竟低低的哭了起來。
我覺手足無措,慌道:“你……你怎麽說哭就哭?我……我只是……。”
門忽的打開,透出一片亮光來,靠門的那女孩探出半個頭來看熱鬧。我火了,沖她吼道:“看什麽?要看回家看你老爸去!”那女孩吓得猛地往回縮腦袋,“啪”的又關上門。
“你幹嗎罵小慧?”青青倒不哭了,大大的眼睛瞪着我問。
“誰叫她多事來着?”我咕哝句,見她驟悲驟怒,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我試探再問:“劉雯芳,……她沒啥吧?”
“沒啥,偏你多事!”青青硬朗起來,再次叉住雙手問:“有事可以說了吧。”
“也沒啥的……。”我嗫嚅着反不知從何說起。
“那我看書了。”青青揉着眼睛要走。
“你別忙……。”我急叫,一下沖口而出:“我可能愛上你了。”
青青猛的剎住腳步,停一會才慢慢轉過身來。忽的她輕笑道:“又來了,早說你這人沒正經的。”
“我可是說真的。”我盯着她淚痕未幹的笑臉道:“我決定追求你。”
青青不說話了,盯着我好久才道:“你不是在開玩笑?”
“不是。”
“真的不是?”
我也不知該怎說,苦笑着擡頭往上望。可頭頂處除了一大塊有裂縫的水泥板外實在沒啥好看。
“險些讓你吓壞了。”青青拍着胸口:“你這人,開起玩笑來和真的一樣。”
“對,我準備開個國際玩笑。”我下定決心,一字一頓的道:“我剛剛制訂了個‘陳凡追青青時間表’。”我再看手表:“今天是十月三十日,你記着了。”
“記着?”青青還在笑。
“自今天算起,三個月後的某個三十日,我會第一次溫柔的握住你手。”我瞧着青青的手往後輕縮,象要藏于身後,我又道:“一年後的十月三十日,我會第一次溫柔的吻你。五年後的十月三十日我們會順理成章的結婚,然後我們會在某個十月三十日有個聰明又美麗的孩子,再然後我們會很開心的過完下半生,而我們的共同死亡,那是八十年後十月三十日的事了。”
青青靜靜的聽着,笑意卻随着我的說話慢慢收斂。沉默好久她才道:“你真的要追求我?”
“你看還會是假嗎?”
她再沉默,忽的嘆氣道:“陳凡,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我不明所指。
“就是失望。”她又哭起來,大聲的道:“你算什麽了?你當你自己是誰?我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你狂妄又自大,善變又無聊,你有什麽好了?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喜歡你?”她哭着推開舍門,又極快的把門關上。
“你一定會喜歡我的!一定!”我在門外咬牙切齒的大叫。
我是真的愛上她了,否則絕不能演得如斯逼真。在濕濘的校道上我邊走邊想着。現在我的心裏一片混亂。青青的條件若真如林翊所說那是太好了。劉雯芳說得不錯,不少男生會圍着她轉的。在金錢、智力、容貌等等方面,我所認識的女孩沒一個能比得上青青,甚而包括她。
想起她來,我就恨得牙癢癢的。你哪裏好了?你能如青青一般的好麽?看我就追求個更好的讓你看看!
我緩緩的收起雨傘,小雨鋪墊着爬上面龐,發熱的頭腦有了些許冷靜。我忽然覺得,這念頭實在太卑鄙了,那是根本想也不能想的。
那麽我在幹着什麽了?
于心中不禁嘆着氣:已多年沒這感覺了,早已習慣一個人的來去,可此刻竟有仿如當年手執長劍大刀斜睨一切時的傲感,或許可算一種狂氣吧,但想不明白的終究想不明白,每至困境我便會茫然與颠狂!面對這潇潇秋雨,我竟又要流淚了,我還是見不得微雨的,猶其是這種下在寂寞秋天裏的微雨。
找老蟲吧,該向他挑明了。
我将手放上額頭,慢慢而又用力的向下抹着,鼻梁與嘴唇被壓得隐隐生痛。手離開下巴時我自信那種潇灑的笑容已定形了,無數次對鏡測驗的結果告訴我,只需将兩頰的肌肉協調往後輕拉,我就能擁有這種純真的笑容。
老蟲打開門,他先是呆了呆,然後連推帶搡的把我請進舍中,口中不停的道:“剛要找你,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
“又請我上當?”我笑問。
“不是,近期腸胃暢順,倒沒靈感了。”
“忙于戀愛吧?”
老蟲遞過杯茶,口裏“嘿嘿”的笑着,含義深長的道:“把話挑明了,誰追着女孩?”
我望他,他也望定我。忽的我大笑道:“你全知了?”
“就為這才要找你,凡哥你一舉一動理院裏誰人不知哪個敢不留意?你是我們心目中唯一的大哥大嘛。”
“你別捧我,你口中叫着大哥大,其實心裏把我當成了傳呼機的是不?”
“喂,凡哥,我可是發自真心的。”
我陰險的道:“那你不做何青青研究中心的主任了?”
老蟲不好意思的笑,搔着腦袋道:“瞞了天下人也瞞不了凡哥你。那是我演着玩的,就林翊相信,定是他和你說的。”
“何青青好象挺感動的。”我冷笑。
“沒有沒有。”老蟲慌慌的解釋:“她大早看穿了。說句老實話,早知凡哥你有興趣,莫說我不敢再妝扮,就是有膽量也鬥不贏凡哥你啊,這點自知之明老蟲還是有的。凡哥,你……你一定要原諒小弟。”
我神色緩和,伸手拍拍他:“不錯,夠義氣。”
“當然了,沒凡哥你的教導就沒老蟲的今天嘛。”
“那個研讨會沒去吧。”我想起上期末曾勸阻他別去參加一個新生代詩人研讨會。
“沒去,凡哥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的名聲已無需借助這些提高了,反是故作神秘還令我收獲不少。你看,又一大堆文學青年給我來了信。”老蟲随手從桌面上抓過幾封讓我看。
“不看了。”我将信扔回桌面。“又是些失戀和發夢的呓語。”我把話拉回正題道:“還有誰對青青有興趣的?”
“沒誰了,就我們幾個。其他的人見了我們還不知難而退?”
“那好……,還恨着林翊?”我續道:“事情過去整年了吧。”
“早沒啥了,但一直鬥着就鬥着吧。”
我放下心來,老蟲說沒有了應是沒有了。他和林翊、歐樂天在較勁,對情況該很清楚。
“那霍什麽的沒行動嗎?”我記起“四大情人”來,險的漏一個。
“你說霍天鳴吧。他退學了。”
“退學?”我極為意外:“大學不是游樂園吧,他喜歡了就來兜個圈?”
“他上期泡上了個豪門千金,期末就退學做經理去了。這小子倒好福氣。”
“可惜了。”我道:“四人中就他我悭吝一面。”
“你若見着了才好呢。天鳴手段超群,老蟲平生最佩服的就凡哥你和他了。他雖說比我們還低一屆,但手段比起凡哥你來也毫不遜色,幹事又狠又準,是個人才。”老蟲目中流露出欽佩。
低着我們一屆,那比青青大些,該是和劉雯芳同年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又問:“何青青的家境如何?”
“開學初我就到教務處查個清楚了,她家裏了不得!老爸是個老革命,在中央在省裏都有熟人,她哥也不得了,手上掌管着幾間大公司,整日往來于美加兩地。凡哥,恭喜你,這回是財色兼收了。”
“還早着,只是朋友。”我竊喜,随口道。
“一次生二次熟,很快了的。凡哥,所以說真人不露相,你這次一鳴驚人,外面已開始流傳你的韻事了。”
“韻事,我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也有韻事?”我倒是驚奇。
“就說你一石二鳥,連那個什麽芳的都照單全收了。”
“什麽?”我猛站起來。
“難道不是的?”老蟲見我神色不對,道:“也只傳聞罷了,我還以為凡哥你春心大動,誰知……。”
“別說了!”
“凡哥你稍安,我會僻謠的。”老蟲立刻讨我好:“我明天就叫人去澄清這事,就是嘛,那個芳什麽的又醜又難看,凡哥你定看不上眼。”
我強捺怒氣坐下,心中煩悶不已。加重語氣道:“日後若再有風言閑語傳入我耳中,說你們幾個什麽的,可別怪我反臉無情!”
“那是不會的。”他保證道。
我靜了靜,表情變得和藹,聲線也柔和了,我道:“我也知不會的了,誰叫咱們是兄弟?再說這些對你還不是小事一樁?”我緩緩的站起道:“走了。”
“凡哥你放心吧。有啥事全算在兄弟我的頭上。”老蟲的神色變得堅定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