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解語觀察他出現的地方, 回憶建築平面圖,判斷那裏應該是電腦室,難道薛凡就藏在裏面?
解語心想,可惜自己一個人, 無法聯系邵晖他們, 不然大可趁着自己跟畫眉嘴周旋, 讓他們悄悄潛入房間,救出薛凡。
不知道在自己一路慢慢上樓的過程中,他們有無想到好辦法,繼續保持跟蹤?
當時她面對畫眉嘴提出的懲罰, 心知他是懷疑自己有後備支援,與其照他說的那樣, 游完一千米,設備報廢再弄得自己一身濕冷, 還不如斷尾求生, 主動割舍聯系,還能保持自己的狀态, 不用遭罪——除了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也是因為相信他們。
相信邵晖。
送她來的路上,邵晖一直在研究地圖, 甚至沒跟她唠叨什麽plan A,plan B的,也許負責這案子這麽長時間,他清楚的知道畫眉嘴不會給他們周全謀劃的機會,只能見機行事。
如果這一路的行為被網友看在眼裏, 她可以猜到此刻的彈幕, 一定有很多人罵她自發自為、貿然行事、腦子不清醒……
她只能相信, 自己不管做了多麽失去理智的事,多麽錯誤的判斷,多麽可笑的選擇……
都有邵晖能夠幫她挽回。
她只能相信——
解語揚聲道,“——薛凡?”
如果她被藏在樓內哪個角落,此刻跟畫眉嘴隔開一定距離,相對安全,應該可以發個聲,讓自己聽到,也讓或許跟蹤到附近的邵晖他們知道,方便行事。
可是沒有回應。
她的蹤跡,仿佛也被夜色吞沒了。
解語一陣心慌,“薛凡?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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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一片寂靜中,對面的畫眉嘴卻忽然動了,他按了手機上什麽鍵,忽然發出薛凡的聲音。
“方師姐!是我——”
解語渾身一凜。
這個聲音,明明是剛才她在樓下,畫眉嘴給她的“獎勵”。
原來不是當時薛凡在他身邊即時發聲,而是事先錄好的音頻?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猜測,畫眉嘴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又放出另一段音頻。
還是薛凡的聲音,也是她剛才聽過的,本以為薛凡被他教訓發出的痛呼。
解語心中一冷,“她不在這裏?”
她想問薛凡被他藏在哪裏,更想問薛凡是否還在——
但她問不出來,既不相信畫眉嘴會回答她,也害怕自己會聽到殘酷的事實。
既然薛凡不在,那她上來有什麽意義?解語轉身就要往樓下跑。
但是來不及了。
她快,畫眉嘴的動作更快,幾步就追上來越過她,擋在她面前,堵住她下樓的通道。
解語只能往後退,一步一步,退到剛剛畫眉嘴出現的地方。
她用眼角餘光看去,果然,這裏就是原來的電腦查詢室,雖然處于廢棄狀态,但裏面的格局陳設還能看出電腦室依稀的原樣。
面對着慢慢逼近的畫眉嘴,解語知道自己不能無限後退。
後面,是圖書館的西樓,最先拆除的部分,沒有防護,稍有不慎就會跌墜。
她只能強迫自己站定,不與畫眉嘴目光接觸,而是望向左邊的電腦室,“就是這裏嗎?”
聽了她的話,畫眉嘴也停下來,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
解語抓緊自己的手心。
她沒有退路,只能借着對話讓畫眉嘴分心,看準時機,自己繞過他奪路而跑,或者給他以打擊。
之前在直播間周旋,都說可怕,但與相比此刻,根本都不算事。
解語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是這裏對不對?五年前,你查到她的行蹤,尾随她來到這裏,卻進不去,只好等在外面,想着等她出來,求她撤銷投訴,放你一馬?”
畫眉嘴沒有出聲,之前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減了不少,讓解語稍稍鎮定,看來自己走這一步是對的。
畫眉嘴忽然笑了,“解語……你媽雖然是母老虎,但不得不說,她給你這個名字卻取的極好。”
解語渾身一凜,他連方明霞的情況都知道?他還知道什麽?
但她不能問,不能好奇,不能讓畫眉嘴占了上風,不能讓他控制節奏。
她繼續複盤五年前,“你終于等到她出來,苦苦哀求,但她心意已決,堅持不同意……所以你惱羞成怒,對她下手?”
畫眉嘴陰恻恻的笑了一聲,“那時候,電腦室還沒有專門的寄物櫃,只在外面有個架子——她也是心大,把背包整個留在架子上,只拿了随身物品進去。”
解語努力給自己打氣。
很好,他現在的注意力轉移到五年前了,必然會對當前眼下的情況有所松懈,她可以尋找脫身機會。
她繼續跟他周旋,“然後呢?你拿走了她的東西,威脅她?”
畫眉嘴得意的說,“她在裏面呆了大半天,出來後發現東西不見了,自然只能聽我的話。”
解語閉上眼,怪不得,當年畫眉嘴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從學校圖書館把人帶走,原來是有把柄。
——不過,一個學生,能有什麽貴重物品,而不得不聽他指揮呢,鑰匙?飯卡?錢包?
解語繼續說,“她既然敢投訴你,可見不是能忍氣吞聲的性格,估計說要找門衛,或者保安科。”
解語雖然沒見過楊豔,但從當年事件經過記錄、她媽媽的敘述中,也知道這女孩比較硬氣,不太可能跟畫眉嘴談條件,何以會受到威脅、乃至失蹤?
“她一開始不知道是我。我留了個信息,讓她把錢放去某個地方,換回她的東西——估計她以為是普通小偷,圖財而已。”說起五年前的事,畫眉嘴抑制不住的自戀,顯然是為了當時的“機智”而洋洋得意。
解語心想,很好,你繼續得意吧,你越得意,就越能放松警惕。
她一邊觀察逃生路線,一邊繼續周旋,“你要的金額應該不大,她沒第一時間聯想到你,以為只是普通小賊,于是打算花錢消災;或者為了其他原因,不想驚動太多,例如想早點回家吃媽媽做的炸排骨,于是一個人到了你說的地方,沒想到你早就埋伏在那裏——”
畫眉嘴顯然已經進入了當天的情境。
“她看到我,表情就變了,立刻想起我是誰。”
解語心想,畫眉嘴這樣特征明顯的人,即使只是路人擦身而過,也很容易留下印象,何況楊豔還跟他大吵一架,自然不會遺忘。
——她知道畫眉嘴對自己的面容缺陷相當在意,從兩人見面、近身,到此刻近在咫尺,都沒有刻意去凝視他的面部。
但即使不用細看,也已經能夠證實,當初的咬痕分析是正确的,他的确是典型的小颌畸形。
毛毛想到的這個花名,抛開感情色彩不論,客觀而言還是貼切的。
如果能平安離開,至少不是一無所獲。
他們至少知道,艾文迪那套BITES真的有用,值得推廣。
如果她能平安離開——
而畫眉嘴那邊,已經進入最核心的回憶,不用解語提示,都能自己說下去。
“她見了我,表情立刻變了,說我除了變态之外,還是小偷,要通知保衛處,要數罪并罰……”
盡管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但回想起來,畫眉嘴還是憤憤不已,“我一開始真沒想着要殺她!都是她!是她不顧我苦苦哀求——”
解語心中一沉。
雖然楊豔失蹤五年,生還機會相當渺茫,但一天沒有她的确切下落,她就始終是“失蹤人口”,還有回來的希望——但現在由畫眉嘴親口說出她的命運,盡管解語有所準備,也不免悲怆。
“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麽求過人!小時候我因為外貌被人嘲笑,被人欺負,我總是默默忍耐,把時間都用在學習上,我對自己說,讓他們笑吧,總有一天,我會比所有人都更加出色,把當初笑話我的人,遠遠的甩在身後!後來我考上城裏的大學,一年學費好幾千,我也沒求人!我那些同學,到了假期旅游的旅游、談戀愛的談戀愛,只有我,每天都去打工,起早貪黑,大太陽下東奔西跑,累到中暑昏迷,我也沒求人,自己湊足了學費!可她卻說,我這麽猥瑣,別想當醫生,她就是死,也不會撤銷投訴——”
畫眉嘴轉過頭,看着解語,仿佛出現幻覺,把她當成當年那個女孩。
“憑什麽?你說,你憑什麽否定我這麽多年的努力?憑什麽輕易決定我的命運?就因為我讓你上臺準備檢查?你這該死的——”
解語感受到他逼近的陰影,但身後已經是危樓邊緣,她避無可避,只能說,“因為你不懂!你不懂患者!你也不懂女生!”
畫眉嘴一怔,僵立當場。
解語用背抵住牆給自己支撐,不去看身後。
見畫眉嘴激動的情緒被她打斷,解語深吸一口氣,“雖然你努力學習,考上了醫學院,但醫學……它不是一門只要會背書、會考試,就可以成功的學科,醫生每天要面對的,不是科學,是活生生的人!你也許能考第一,能把教科書背的滾瓜爛熟,但你了解患者的心理嗎?更別說婦科,你知道一個女孩子坐上檢查臺的想法嗎?也許在你看來,不過是例行公事,幫帶教老師省時間,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一個催促的語氣,一個不耐煩的眼神,甚至單單你的性別,都可能讓她陷入糾結——這些,你并沒有去了解過,對不對?你覺得這些跟深奧的醫學知識相比,簡直不足一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