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吧深處,暧昧如春日無處不在的花粉飛絮,自人群中穿過都容易沾染一身。
明滅燈光中,神魂與季節一同颠颠倒倒,在喚醒夜晚或是沉醉不起之間游移不定。
這些都與包房中的衆人完全無緣。
房間內分成了兩個陣營:“有家室”與“別搞事”。
賀陳自不必說,謝崇博也嚴肅認真地屬于前者。
最堅決的當屬謝崇博的堂兄謝崇森,不止有家室,還有門禁,自稱喝完這杯就必須撤了。
歡聚進入尾聲,有人耐不住寂寞要搞事了:“還得是森哥看得準,你以前說我還不信,沒想到最後真讓你說中了。”
“說什麽?”謝崇博和堂兄不太對付,屬于在老爺子跟前争寵留下的後遺症,誰還不清楚誰,他倒是想聽聽謝崇森能說出什麽有道理的話來。
“不好吧,本人在這呢。”那人故作為難的模樣,“現在說這個合适嗎?”
“閑的,想整事兒?”謝崇森除了自己家裏那位還真沒怕過誰,這屋裏說好聽點是一起長大的,說不好聽點就是相互鬥大的,“跟你話音,我還得掂量掂量敢不敢讓你說?說吧,我預言過什麽了。”
那人嘻嘻一笑,用杯中酒掩飾着,含糊不清地說:“賀陳。”
聲音被攏在玻璃杯中,有些滑稽,不過足夠被點名的人聽清了。
謝崇博起身要炸,被賀陳按住了肩膀,謝崇森似是想起了什麽,面上現出幾分尴尬來。
賀陳指尖輕扣了扣杯壁,微擡起下巴,笑問:“森哥說過我什麽,想起來還尴尬?”
“尴尬也不出奇,我以前多多少少對你賀大少爺有點想法,有的時候容易口嗨,當不得真。”謝崇森忙說,“敬你,敬你一杯……”
“不會上了年紀不記得了吧?”謝崇博故意激對方,“你不記得有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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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有段時間沒見了,不想讓我早走吧,下回啊,下回。”謝崇森顯然是打算開溜,起身拍着謝崇博的肩膀打哈哈,“下回我請。”
賀陳在堂兄弟兩人之間插了把手,精準無誤地揪住謝崇森:“心虛什麽,讓我更好奇了。”
“心虛?怎麽可能。早幾年要這樣,被你整得心跳差不多。”謝崇森油嘴滑舌地故意惡心賀陳,“現在不行了,松松手,都是有家室的人……”
“賀陳現在可沒有了。”那人笑着插話,“不是森哥你說的嗎?遲早得分手!現在分都分了,怎麽,不需要兄弟們撮合撮合?”
謝崇森幾次出聲阻止也沒攔住,賀陳把他抓得牢牢的,平靜地問那人:“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沒聽說。”
“早了,當着你前任的面說的,我還以為那小子要跑了呢,結果忍了這也——不少年了,哎呀,考慮考慮我們森哥吧,他現在家裏那個長得跟你不是多少像,管人管得跟訓狗一樣……”
賀陳的笑容沉了下去,反手就把謝崇森推在了吧臺上:“什麽時候說的?”
什麽時候都不缺起哄的:“森哥,你這就有點太讓着賀陳了吧?”
“你們閉嘴!”謝崇森喝止了現場的哄鬧,“就是随口說說,你們辦儀式那天我喝多了,胡說八……”
賀陳可不需要謝崇森讓着,這也是憊賴人一個,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稍一用力,對方連杯子都脫手了,落在地上清脆地酒花飛濺,讓房間裏徹底靜了下來。
“賀陳,賀陳!”謝崇博忽然從背後攬住了賀陳,不讓他動手,自己對堂兄說,“哥,就算你喜歡賀陳,也不能這樣跟人家男朋友說話啊!”
賀陳知道謝崇博從小到大一喊“哥”就絕無好事,若有所感地回頭望去,看到了謝崇森的那位“家室”。
與江徐走到目前這個情況,他多少對別的情侶有些戚戚之感,就算不主動出面為當前的情況做個解釋,也不至于故意再讓對方誤會下去。
他來解釋的話,恐怕誤會會變得更大。
“別鬧了。”賀陳拍了下滿臉興味的謝崇博,示意發小和自己先走,“走吧。”
“行吧。”謝崇博擡手指了指堂兄,“放過你了。”
謝崇森可不是什麽良善人士,放在平時,賀陳必然會攔一攔謝崇博,然而他現在心亂如麻,實在沒有精力去關注這些。
“賀陳?走這麽快幹什麽。”謝崇博追着賀陳嘀咕,“出口氣就行了,他估計回去好不了,都這麽多年了,江徐應該也不……”
“他在乎的。”賀陳怎麽會不了解江徐,當着面說的,江徐卻對他只字未提,一定是往心裏去了,“換你你不在乎嗎?”
“那我不知道,沒人敢這麽和我說話,我也相信老夏。”謝崇博說完,接觸到賀陳的目光,趕忙解釋,“我沒有說江徐性格太軟還不相信你的意思啊。”
賀陳早已習慣發小口無遮攔,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
他要怎麽撫平江徐心裏的委屈,大半夜的跑去和江徐說自己知道那件事了?
告訴江徐,他不是真心想要分手,而是想讓對方扔掉壓力找回自我,健健康康的,和自己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現在說這些也太空泛了。
他究竟應該怎樣和江徐好好談談……上次他們讨論了彼此的近況,氣氛還算平和,上上次他略微提了提自己意識到的問題,就難以避免地傷害了江徐。
“你想什麽呢?”謝崇博不甘寂寞地追問,“別這麽恍恍惚惚的,開車回家怪危險的。”
“沒事。”賀陳決定先回家,再仔細考慮一下,“你也回去吧,路上注意。”
“來接我了。”謝崇博怪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開車來的,你看我從停車場過來,其實不是自己開的,假裝開了。”
“有必要這麽好面子?”賀陳領會到發小的意思,笑道,“快去吧,要是有門禁或者也不讓出來喝酒……”
“別胡說啊,別造謠,沒有的事!”謝崇博嚷嚷着,“沒人能管得了我,我是給他面子。”
“行了。”賀陳配合地笑了笑,婉拒發小的狗糧,目送對方走遠,緩緩坐上了自己的車。
他也要回沒有誰為他留燈的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