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段回憶,其之三。
……
江徐站在酒店房間門口,不确定地問:“不能住宿舍嗎?”
“你要問幾次啊。”賀陳伸出手臂,越過他,打開了門,“快點進去,我累了想睡了。”
江徐遲疑着踏進了看上去就很貴的這間房。
他有很多疑問。
比如,賀陳為什麽寒假尚未結束就從家裏回到了學校?
又比如,之前他發消息的時候賀陳沒有回複,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再比如,真的不能住在宿舍嗎?他可以去和輔導員、系辦或是宿管等等商量一下。
江徐的目光接觸到賀陳以平靜掩飾疲憊的面容,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很顯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賀陳應該不想說,那麽他就不問了。
只是……這個酒店看上去真的好貴。
今天暫時落腳沒有什麽問題,可寒假還有一周呢。
賀陳在椅子上坐下,問他:“想說什麽?”
江徐跟在賀陳身後時就留意到了,對方後襟、衣擺和褲腳都帶着一些褶皺,與往常的整潔精致大相徑庭,看上去是遇到了無暇打理外表的狀況。
總是自信明朗的眉宇間也帶着揮之不去的郁色,以往的氣質滿是遠峰巍峨天高雲闊,今天的賀陳卻像被鉛灰色的沉重雲朵壓着,是那麽的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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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徐打量着賀陳半月不見意外鋒銳起來的眉眼,在對方不耐煩之前開口:“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賀陳怔了一會兒,似是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洗呗。”
江徐望着賀陳脫掉外套兩手空空地走進浴室,忙跟過去提醒對方沒有拿浴袍。
“抱歉!”他下意識後退幾步,直接退出了洗手間,慌亂間與賀陳四目相對,“我是想提醒你,忘拿浴袍……”
江徐沒有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賀陳正在脫毛衣的樣子,被提起後有些淩亂的衣擺下掩映着腰腹的起伏,與背部曲線相互呼應,輪廓線完美得宛如上帝刻畫。
他們是舍友,江徐怎麽可能沒有見過賀陳換衣服。
在這個洗手間裏柔和的白光下,十分熟悉的情景也變得陌生了起來。
若說賀陳是一望無際見之安心的山巒,那眼下必然是雪後的景色。
從未得見,美妙至極。
賀陳點點頭,簡單回答:“謝了。”
“不客氣。”江徐的禮貌用語脫口而出,與走出洗手間拿東西的賀陳身影交錯,很怕自己動作不禮貌,“唰”地擡起雙手舉到了胸前,表示自己很安全。
“幹嗎呢?”賀陳朝他笑了笑,“舉手幹什麽,有問題要問?”
江徐趕快搖頭:“沒有!”
賀陳微微擡眉,并不肯放過他:“那還舉兩只手?”
“可能——”江徐左右張望,急中生智,“我是想幫你把門推上?”
“洗手間的門可是朝內開的。”賀陳勾了勾唇角,“怎麽,想從裏面幫我把門推上?”
“拉上,拉上。”江徐見賀陳邊說話邊邊走回了洗手間,連忙結束這個話題,“我幫你關門啊,你慢慢洗,不要着急,小心地滑。”
賀陳沉沉答應了一聲:“嗯。”
江徐關好門之後,悄悄松了口氣。
他轉過身,環顧房間裏的擺設。
紋絲不亂的床品,擺放有序的裝飾,纖塵不染的各種家具……全都好似貨架上整齊排列未曾開封的新品,以他的個性,很難做出破壞既有秩序的舉動。
他走到了賀陳方才坐過的椅子前,至少這把椅子是使用過的。
江徐緩緩在椅子上坐下,調整了一下方向,模拟賀陳剛才望向了哪裏……就算他明白對方空茫的眼神多半是因為情緒不佳,也想知道那是在看着什麽。
好像是看着他剛剛站的位置?
也是哈,他們對話來着。
江徐發現自己這個舉動有些無聊。
即便賀陳并不知道他這樣做了,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當他拿出手機,準備做點什麽掩飾這種莫名其妙産生的羞怯,衛生間裏突然傳來了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江徐趕忙站起來到洗手間門口呼喚:“賀陳?怎麽了,你沒事吧?什麽東西掉了?不是你摔了吧?”
賀陳沒有回答。
江徐伸出手去,想按下門把手進門查看,指尖觸到溫度低于體溫的金屬表面,被微微的涼意喚醒了理智。
不對不對,他是擔心賀陳想開門看看,怎麽就是失了理智?
他們宿舍的兄弟們确實不會在有人洗澡的時候進衛生間做什麽,但在其它的男生宿舍裏很正常。
沒錯,這很正常。
“賀陳?”江徐敲了敲門,“你有沒有事,回答啊?你不回答的話我要進去了!”
賀陳依舊沒有給出回應。
江徐被這種異樣的沉默環繞,心底泛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果斷按下門把手,大步走進了洗手間,拉開作為幹濕分離的隔斷,于迷蒙的霧氣之中一眼望見浴缸的水面之上并沒有人,差點被吓得心髒停跳。
“賀——”江徐伸出雙手想把沉入水下的賀陳拉上來,被對方擡眼望來的舉動阻止了,“你沒事啊,吓死人了……”
看來,賀陳是主動潛下去的。
賀陳眨着眼,轉身縮起身體,在水中将漂散的發絲向腦後攏去,随後因徒勞無功而有些煩躁,将修長好看的手指頗為用力地抵在了浴缸壁上,收回,再用力,指尖都泛起了蒼白。
江徐看着賀陳的一系列動作,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在浴缸裏憋氣潛水太危險了!
江徐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賀陳的手腕,對方下意識回縮了一下,似是不願浮上水面。
不行不行,他不能放任賀陳這樣。
心情不好可以吃點好吃的,可以運動發散一下,可以遇事不決睡大覺,怎麽能玩憋氣,多難受啊。
江徐稍微用上了點力氣,同時提高了音量:“賀陳!”
賀陳不躲了,也不肯配合。
江徐咬了咬牙,他确實比賀陳要清瘦一些,并不代表沒有力氣,他打籃球的,沒有手臂力量和爆發力怎麽打。
他只是覺得,把光溜溜的舍友從浴缸裏面拖起來……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