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分手

第18章

當晚23：59。

江徐看着時鐘上的時間，趕快拉起被子閉上了眼睛。

趕緊睡，晚睡半分鐘就是第二天了。

不能熬夜，他答應過賀陳……賀陳現在确實不會知道他在什麽時間入睡了，那他也不能放縱自己，不熬夜，是為了身體健康。

眼前陷入黑暗，沒有其它要去注意的事物，今天被舍長追了半條街的尴尬又湧上了心頭。

糟糕，他完全睡不着。

雖然昨天晚上也是這樣的狀态，但是今天的心态完全不同。

昨天只是單純的難過而已。

今天……社死，尴尬，僵硬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不想面對，又有點安心……

他不希望賀陳像自己一樣難過。

看到賀陳一切還好，他多多少少有些安心了。

賀陳看上去還是那麽英俊，神色好像有幾分疲憊？

依舊是那樣氣質出塵端正優雅的姿态，為什麽把茶杯打翻了？

應該還是很自律吧……時間已經不早了，居然泡了茶？

賀陳難道心裏也很不好過嗎？

江徐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盯着枕側空蕩蕩的位置。

他把賀陳的枕頭收起來了。

他自己的枕頭第一時間随着他變成了單身，孤零零地獨自待在床上。

應該拿去洗，而不是直接收起來。

收到哪裏了來着，他怎麽變得這樣健忘了？

江徐思考了一會兒，注意力卻完全不能集中。

不是他變得健忘了，是這件事太細節了，無法排解他方才在街上感受到的尴尬。

呃——舍長！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難免的吧？

他和賀陳自大學時代開始，從朋友到情侶，親密相處至今，成年後延續下來的友誼或多或少都有交集。

他們之間的共同回憶實在是太多了，這還沒有遇上開同學會的情況呢。

去參加同學會要事先提醒大家嗎？不要起哄“咱們班又來了一對”。

他以後再也不能跟賀陳攜手出現在某個場合了。

變成好似他父母那般在親戚的婚禮上隔着桌子以不同頻率鼓掌的尴尬關系。

不，說不定是他想得太多了。

所有的事情都會随着時間過去，當分開的情侶雙方都不再在意的時候，就不會繼續暗中較勁了。

剩下的只有彼此尚能坦然對視時那些快樂的回憶。

只要不被與其他人相處的畫面覆蓋，以後，他始終可以偎依着那些美好回憶入眠。

始終可以。

九段回憶，其之一。

……

“我就說了！徐徐肯定是最小的。”

在舍長的笑聲中，江徐看向入學便請假直到今天才出現的對床舍友賀陳，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的出生年月明明平平無奇，怎麽這麽巧就成了整個宿舍裏最小的。

賀陳沒有銷假之前他還懷有一絲僥幸，終究是破滅了。

江徐有過在父母各自的新家庭裏迎來弟妹的經歷，深知對于男生來講，無論何時，“成為哥哥”這件事都會帶來莫名的自豪。

結果他成了男生宿舍裏面年紀最小的那個人——也沒有小多少，一口氣喜提三個哥哥。

只有成熟穩重又禮貌友善的賀陳看上去比較靠譜。

賀陳很快以自如的态度融入了宿舍，融入班級對于他來講也不是什麽難事，即便由于外貌過于出衆在進入教室時被大家打量了一番，他也能夠沉穩應對這樣的場面。

賀陳看上去真的很自信，江徐有些羨慕地想。

賀陳擁有足以拉高整個專業的男生平均顏值的相貌，頭腦聰敏、理解能力很強，缺課一個月也能夠毫不費力地跟上，舉止談吐自帶某種成為焦點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以目光追随他，同時他還擅長與人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

除了不怎麽喜歡戶外運動以及過分慷慨之外，賀陳沒有任何缺點。

慷慨這點讓江徐欠下了一個人情。

賀陳随手就把很貴的曬傷修複霜送給了他用，自然的态度讓他難以拒絕，且不能當場查詢價格，事後發現昂貴再退回又顯得很墨跡，只能在宿舍生活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感謝對方了。

唉，他就是這種在人際交往裏磕磕絆絆的人。

如果他能夠像賀陳那樣就好了。

賀陳大方灑脫，做事從不拖泥帶水，處事風格給本就出衆的外貌帶上了令人信服的氣質，無論在什麽環境裏都能夠泰然自若。

江徐對喊賀陳一聲“哥”這件事沒有任何抵觸。

他也想成為像賀陳這樣的哥哥——如果他能夠有對方五分之一的氣度，就不會無法博得繼弟和繼妹的喜愛了吧。

他并不憧憬着被弟妹崇拜，只是想在父母的新家庭中和家庭成員們和平相處。

他偶爾覺得，與小朋友們溝通實在很複雜，當他努力釋放出友好的信號，總是容易招來弟妹厭煩的目光。

和同齡人來往也會出現被曲解的情況……或許真誠的笑容并不一定能夠換來善意才是正常的吧。

相較之下，賀陳要寬容多了。

賀陳有的時候同樣不太能理解江徐的示好。

很正常，在過去的中學時代裏，江徐偶爾會被同學諷刺是在多管閑事，因此學到了不被人需要的善意是多餘的，也學會了及時改正。

賀陳沒有像江徐曾經的同學那樣陷入尴尬的沉默，或是投以微妙的眼神讓他不禁審視自己是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賀陳只是笑着看向他，不帶任何別有內涵的意味，仿佛覺得他很有意思。

每當這時江徐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在他猶豫的時候，賀陳往往就會把他手頭的事情接過去，慢條斯理地自己做好。

賀陳還會在他忙碌打掃衛生收拾宿舍時喊停，說：“開關在哪裏，怎麽忙活得停不下來了？”

江徐很清楚，當自己身處新環境每每用多做點事情努力融入進去時，其實老套又容易給別人添麻煩。

很多時候是沒有效果的。

比方說，他不願父母為生活瑣事吵架于是踮着腳幫忙的童年。

或者，他總是被老師誇獎眼裏有活兒而被同學側目的學生時代。

還有他在那兩個家庭中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弟妹覺得多餘的時候……

他的努力都沒有起到正面效果。

有賀陳在的地方不一樣。

賀陳總能夠及時站出來，阻止他把場面變得尴尬，将氣氛維持在恰好的程度，還時常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時候替他說出心中所想。

賀陳可真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