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分手

第17章

九分鐘後。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舍長朗聲笑道，“你要不是躲在裏面不出聲，我還不能肯定！”

江徐被他攬着肩膀左右搖晃，越發為自己剛才的幼稚表現感到羞恥。

“怎麽這麽多年了還是這樣，一着急就發出那個鬧貓的聲音。”舍長低頭關心地問，“咋啦，賀陳又出長差了？”

“不是的。”江徐時隔多年又體會到了情緒崩潰被當場撞破的尴尬，微妙地覺得有點親切，“你誤會了。”

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學畢業前夕，他曾預感到自己會被分手。

雖然當時他與賀陳相處得很好，也竭盡全力做好了自己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但畢業本身就是一道很難跨越的關隘，而且他對自己究竟有沒有面面俱到缺乏一些自信，加上賀陳忽然外出游學……

他努力地假裝若無其事，每天按時同賀陳聯系，無時無刻不在表明自己會乖巧地原地等待對方回來，難免還是有無法自我疏導的情況出現。

更何況，畢業答辯，賀陳也沒有出現。

社交平臺上又經常給他精準推送異地戀分手的小文章。

那一天，他莫名其妙想到了什麽，擔憂極了也難受極了，不得不躲在宿舍的衛生間裏崩潰了兩分鐘。

僅僅兩分鐘，就被舍長敲開了門。

“哦徐徐，你怎麽了？”

實在是太戲劇化了，江徐畢生難忘。

“那是怎麽了，工作上的事？”舍長感同身受地嘆氣，“成年人除了煩惱還剩下什麽，工作壓力喽。”

江徐一時沒能夠接話。

“沒事，大家都有這樣的時候，男人嗎，就是要……要養好身體，身體重要。”舍長卡殼了一下，“要不咱們去江邊走走，散散心聊聊天？賀陳不會千裏追殺吧？”

江徐更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了：“……他不會。”

“那就——”舍長熱情相邀的同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失笑，“怎麽回事，怎麽找我了，什麽鬼我難得到這邊來一趟，被賀陳抓個現行？”

江徐見舍長要接通電話，條件反射伸手攔住了，身體反應比語言表達快了太多，直接導致說不出話來，怎麽說，該說些什麽？

“你這是什麽表情，不會在外面應酬沒報備吧？”舍長察言觀色地猜測，“吵架了？不是……比這個還嚴重？”

江徐意欲解釋幾番被堵，終于認命地默認自己和賀陳之間出現了問題。

舍長沒有接通賀陳的來電，默默在江徐旁邊坐了一會兒，感嘆：“這個世界是真的變化好快，日新月異，真愛BE。”

江徐動了動嘴唇：“和、和平分手……”

“看你表情不像哦。”舍長說，“你的表情像他鯊了你，你又鯊了他全家。”

江徐：“……”

“抱歉抱歉，開玩笑的。”舍長撓了撓頭，“不合适哈？”

“還好吧。”江徐相當擅長從別人的話語裏感受惡意，沒有發覺的時候大可不必主動去感到被冒犯，“沒什麽。”

“就離譜。”舍長拍了拍他的肩，“我聽我們業務部的人講話都沒有覺得這麽離譜。畢竟我相信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對兄弟的感情問題卻提供不了任何建議。”

江徐聽得微微笑了一下，怔愣幾秒，釋然地道：“沒事的，我們……我已經很幸運了。”

“那是因為你努力！”舍長一秒接話，又說，“也別太難受了，感情這種事，兜兜轉轉，鞋子合不合腳，說不定還是舊的好。”

江徐沒能夠忍住，問了句：“你今天喝酒了嗎？”

“确實。”舍長又撓了撓頭，摸摸鼻子，整理一下自己的領帶，按捺不住想說話的沖動，“不是，我想不通，你們不是馬上就快十周年……啊我不是有意讓你去想這些難過的事情！就是，咱們男人，偶爾是不是也需要死皮賴臉地去挽回一下？”

江徐笑道：“賀陳也是男人啊。”

“也是哈可能不吃這套。”舍長飛快地放棄了，“算了算了，離開就離開，有可能再回來！而且，你這麽多年都這麽年輕，說是大學生也有人信，再找個乖的也不難……哎呀，我這說的都什麽，總之呢，我，站在你這邊，等會兒就把賀陳拉黑。”

江徐被舍長的神來一筆震驚到了：“不用啊，他可能找你有事情，你拉黑他幹什麽，他又沒做錯什麽，是我的問題……”

“你這個語氣就是被外面的壞男人給PUA了。”舍長被夜風吹得酒意上頭，“賀陳是吧，咱們宿舍不能出這種讓對象覺得自卑的人！我來幫你和他說——”

江徐：？！

他連話都趕不上，可想而知，完全攔不住酒後動作過于敏捷的舍長撥打電話的舉動。

是視頻。

居然，還是視頻。

江徐多少有一瞬間曾經覺得，自己可能死生都無法再與賀陳相見，他們甚至連孩子都沒有，分開就是永遠。

沒想到這麽快就……他聽着視頻那頭打翻了茶杯的聲音，到底忍不住擔心，輕聲問了一句：“你，你沒事吧？”

舍長：“底氣呢，大點聲！”

視頻內外兩人隔着鏡頭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撇開不看，安靜且默契，舍長配以畫外音：“要麽你就跳到屏幕裏面去看吧！”

江徐：“……”

他真的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辦才好？

“你，找、找他有事吧？”他盯着地面，餘光瞟向屏幕上賀陳那張被室內的溫暖光線照亮的臉龐，看上去一切如常，那就好，“你們聊。”

“嗯。”賀陳禮貌地笑了笑，短暫遲疑了一下，說，“你也可以聽聽，是關于，咱們那套房子……”

江徐整個人被驚得哆嗦了一下，雙眼茫然地望着賀陳，想起目前是在視頻，自己極可能呈現出了一副不願意面對現實的樣子，立即覺得很丢人。

“改天吧。”他決定撒謊逃避，“我，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他有勇氣支撐自己逃離現場，卻沒臉繼續聽舍長的播報。

“啊！是，走了，不在我旁邊了！”

“啊？追他？我去追他，給他送回家裏去？那改天咱們出來聊？”

“你們那房子怎麽了，木工都進場了，不着急吧，放哪不是放，先放着，專家都不建議現在賣房。”

“江徐？江徐沒有跑多遠，我還追得上！”

江徐聽着背後隐約傳來的淩亂腳步聲，忍不住回頭看過去，捕捉到了舍長一邊跑一邊舉着手機給賀陳視頻直播的姿态，不得不承認……

分手都沒有讓他感到這樣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