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望
更新時間2012-11-22 14:58:40 字數:3151
只聽得“吱呀”一聲,柳嬈溪的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沁兒緊接着走了出來。聽到聲響的柳炎鑄與小木子連忙轉身,看着她。
“啓禀大皇子,奴婢已經給長公主換好衣服了。只是……”對着柳炎鑄福身行禮後,沁兒皺着眉,說話時有些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麽?”柳炎鑄本就惴惴不安的,被沁兒這麽一說就更是急壞了,追趕忙問到。一旁的小木子也是焦急萬分。
“只是那些傷口實在是觸目驚心。長公主雖然是陷入了昏迷,可奴婢在給她擦傷藥的時候,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她很痛,一直倒吸着涼氣,眉頭更是一直沒有舒展開過。奴婢看着都心疼難受,那些傷就在長公主身上,她怎麽受得了呢?真不知那些人怎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沁兒說着剛才的所見所聞,不禁淚眼朦胧哽咽了起來。
“沁兒姐姐……”小木子雖然也擔心柳嬈溪,可對柳炎鑄還是有些顧忌的。聽到沁兒這樣說,連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小木子你拉我做什麽?”沁兒甩開小木子的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忿然作色地問道:“難不成你家主子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你不心疼不恨那些人嗎?”
“沁兒姐姐,我……”見沁兒仍然不明就裏,柳炎鑄又始終黑着臉,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小木子一時也不好明說,理屈詞窮了起來。
“奴才叩見大皇子!”僵持下,一名內侍走了進來,對着柳炎鑄單膝跪地行了禮,雙手高舉過頭,将一個托盤遞到了柳炎鑄跟前,說道:“禦醫院送來的藥已經煎好了。太醫囑咐說要盡快服下。”
柳炎鑄一言不發地接過後就朝屋子裏走去。送藥的內侍待他走進了屋子,便自行退了下去。小木子這才敢對着沁兒解釋,但聲音還是故意放低了地說道:“沁兒姐姐,對我們家主子動手的人是嫣兒公主。你剛才當着大皇子的面那樣說,實在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聞言,沁兒才恍然大悟小木子剛才為什麽要阻止自己。不由一陣捶胸頓足,埋怨道:“你,你怎麽不早說啊?”
“我家主子的情況你也瞧見了。來的路上那麽急,我哪有時間跟你說清楚啊。”小木子很是委屈。盡管是他疏忽了,可這件事還真怪不到他頭上。
想到柳嬈溪的情況,沁兒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是想到柳炎鑄聽到自己那些話的時候心裏一定不是滋味兒。她不禁懊惱一向謹言慎行的自己怎麽也會犯這樣的錯誤。這下,她還真不知自己是進去伺候好還是守在外面等吩咐的好。小木子則是想到柳炎鑄适才的神色心中一陣發怵。現在沒有他發話,他也是不敢進去,只能一臉抱歉地望着沁兒。
就在二人拿不定主意間,一聲碗被摔碎的脆響從屋子裏傳了出來。緊接着便是柳炎鑄驚魂不定的大喊聲:“快去宣太醫來!”
沁兒與小木子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知道定是柳嬈溪的狀況不好。小木子拔腿就朝禦醫院跑去,沁兒則是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進了屋裏。而接下來感受到的和看到的都讓她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整間屋子裏彌散着一股濃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柳炎鑄的身上、手上以及柳嬈溪的床頭都是一片粘膩殷紅,直到沁兒進去的時候她還是在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鮮血。從未處理過這些的柳炎鑄早已顧不上髒不髒,只不停地替柳嬈溪擦拭着,卻根本止不住。看着眼前人危在旦夕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他忽然心生恐懼,生怕柳嬈溪會就這樣一直吐血而亡。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懼怕看到死亡。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去替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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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着做什麽,還不趕快去打些幹淨的熱水來!”被這一幕吓壞了的沁兒早已失了平常的老練與冷靜,自始至終都是保持着剛看到這幅場景時的姿勢。直到柳炎鑄吩咐了她才回過神來,拿了床頭木架上的銅盆就往外跑去。正好與随着小木子趕來的太醫撞了個滿懷。銅盆“哐當”一聲落地,顯得格外刺耳。
顧不上道歉或是行禮,沁兒起身拾起銅盆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太醫一進屋就發覺情況危急,不敢耽擱,連忙爬起後小跑到了床邊。柳炎鑄則乖乖讓開,讓位于太醫。好一陣忙活之後,吐血的狀況終于是止住了,可柳嬈溪不僅仍然昏迷不醒,看上去比之前也是要更加虛弱,面色唇色都是蒼白一片,看得人心悸。
太醫動作剛停下,早已端着水回來的沁兒便趕緊将帕子擰了個半幹,小心翼翼地給柳嬈溪擦拭起臉上嘴角等處的血跡來。小木子則負責給沁兒遞帕子,眼淚刷刷地就往下掉。
“大皇子,微臣有話要禀明。”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的太醫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沒有辦法再面如平湖了。半晌之後,他皺着眉對面色凝重的柳炎鑄躬身說到。
“去外面說。”多少能猜到太醫想說的是什麽,柳炎鑄心頓時往下一沉,但仍是抱着一絲希望。因不想吓到沁兒與小木子,說完這句話他便朝屋外走去。
“有話就直說吧。有幾成把握可以治好?”一出屋子,柳炎鑄便直言不諱地問到。盡管希望渺茫,但只要有那麽一星半點的,就不是個死局。
“微臣該死!原先的那服藥本是固本培元的,藥性溫和無害。只是沒想到長公主傷得比想象中還要嚴重,連那副藥的藥性都承受不起,這才出現了與之相抗衡從而吐血的症狀。”太醫因着心頭發慌,一下子跪倒在地,雖是不敢有所隐瞞地如實以告,說話時卻是提心吊膽:“微臣……微臣并沒有把握……”
“混賬!”太醫的話還未完說完,柳炎鑄便怒目切齒地吼道:“既然知道長公主傷重,開藥的時候就當多加注意。現在竟然還敢說沒有把握……”說到這裏,柳炎鑄負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繼而警告道:“記住,務必要将長公主治好!否則你這個太醫便不用再做了!”
“大皇子,非是微臣不竭盡全力,實在是長公主傷得太重,已經……已經藥石無靈了。”柳炎鑄的恐吓并沒有起到作用,太醫仍是束手無策,萬分無奈萬分惶恐地磕頭說到。
本意就不是要為難誰,只是期待着自己最後一份堅持可以換來一點希望,因此太醫的那番話話完全在意料之中。然而柳炎鑄的心還是狠狠地痛了起來。想到柳嬈溪以前所受的苦難,想到他與她争執不下各有各的堅持,想到發現她對梅花的偏愛,想到第一次心平氣和的敘話,想到她去“皇子閣”找他,想到與她一起撫琴談笑……
過往種種皆歷歷在目,與那些有關的人卻被宣判了死期已近,教他如何接受!而造成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又教他情何以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柳炎鑄記事以來第一次的淚流,是在今晚,是為了柳嬈溪。無關血緣,無關內疚,只單純地為了那個艱辛堪憐的女子。
待情緒稍稍平穩下來後,柳炎鑄有氣無力地對着太醫吩咐到,聲音聽上去暗沉嘶啞:“知道了。能拖多少時日就拖多少時日吧。”
“是,微臣會再去研究古籍醫典,想想法子的。”柳炎鑄的那句警告,使得太醫坐立難安,心口堵得慌。在确定已經得到寬恕後,他松了好大一口氣。但是看着眼前人傷心不已,他也難免受到感染。更何況,醫者父母心,對于裏面的那個人,他自然是真心想要救助的。
柳炎鑄沒有說話,只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退下,便走進了屋裏。沁兒與小木子早已停下,守在一邊,望着床上那個仿佛沉沉睡着般安靜的人,愁眉不展。見到柳炎鑄出現進來,二人齊齊将目光投向了他,像是想從他臉上讀到什麽好消息似的目不轉睛。可柳炎鑄卻連看他們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沁兒知道今晚也的确忙壞了柳炎鑄,不由擔心起他的身體來:“大皇子,夜已經深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個兒還得去參加早朝呢。長公主這兒,奴婢會跟小木子一起守着的。”柳炎鑄卻像是完全聽不到一樣,只癡癡地望着柳嬈溪蒼白駭人的臉。
沁兒有些急了,跟小木子對視了一眼,小木子也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最後,沁兒還是決定問個清楚明白:“大皇子,太醫……怎麽說?”
柳炎鑄仍像個木樁子,沒有半點反應。但眼中明顯黯淡了下來,表明他不是聽不見,只是不忍開口說出事實。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沁兒跟小木子也猜了個大概。沁兒因着有了些心理準備倒還好,可憐小木子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剛剛收回去的眼淚頓時又開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