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試探
更新時間2012-10-25 21:29:18 字數:3300
皇後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傾貴妃鼓動天谒國君将柳嬈溪安排到“菩坤宮”的用意何在。如今的柳嬈溪無疑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夾在塞繹國與天谒國君中間,待她是輕不得也重不得。
更重要的是,在經歷了代嫁、退婚、死裏逃生之後,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不帶着一丁點恨意吧。如果把一個對自己心懷怨憤的人留在身邊,無異于引狼入室,最終肯定會自招苦果。因此,在安排好柳嬈溪之前,皇後打算着要先探明她的态度。這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着她自己日後能走的是怎麽樣一條路。有些話不能當着太多人的面說,因此這個時候的大廳裏除了皇後跟馨兒便再無旁人。
“啓禀娘娘,長公主已經在外面候着了。”正在皇後琢磨這些的時候,一名宮婢走了進來,福身行禮後說到。
“請!”皇後很是平靜地吩咐了一句。那名宮婢應聲是後便退了出去。不下一會兒,柳嬈溪便走了進來,身上的囚服已換成了她平常所穿的衣裳。
“溪兒見過皇後娘娘,叩謝娘娘救命之恩。”一進大廳,柳嬈溪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給皇後磕了一個響頭,感激地說到。
“溪兒快起來。”皇後連忙起身迎上前去,扶起了柳嬈溪,滿眼疼惜地望着她,慚愧地說道:“說到底也是本宮害得你遭受此番苦楚。只望你不要記恨才是啊。”
皇後的神情跟話語配合得天衣無縫,看上去、聽上去真的十分感人肺腑。只可惜如今的柳嬈溪一眼便可以看穿這些假象背後的醜惡。她心中對此只覺得惡心至極,卻也知道目前自己什麽都不是了,為了手刃仇人必須忍。
以前的柳嬈溪單純卻不愚笨。能在那樣惡劣的時期活到今日的人又怎麽會沒有一點心機呢?只是以前那些用來自我保護的心機如今卻要用來與人勾心鬥角了。既然她們不讓她與世無争地活,那她就只好舍命奉陪了。演戲而已,在這個人人都是戲子的宮中生活了十六年,還能不會嗎?
“娘娘這麽說,教溪兒如何承受得起呢?溪兒自小孤苦無依,幸得皇後娘娘照拂才得以活命。這次的事情是溪兒自己福薄,與旁人無尤。”在皇後說完那些自責的話之後,柳嬈溪連連搖頭,聲淚俱下地說到。
“好孩子,能平安地出了那個鬼地方是件大喜的事情。來,坐下,別哭了。”聽到柳嬈溪這麽說,皇後懸着的心稍稍安穩了些,卻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她擦了擦柳嬈溪臉上的淚水,拉着她坐到了右手邊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回了主位上,對着旁邊的馨兒使了個眼色。
馨兒即刻心領神會地給柳嬈溪上了一杯茶,繼而說道:“長公主可不知道,皇後娘娘為了替您求情挨了皇上好一頓責罵,連傾貴妃也趁機羞辱了娘娘一番。好在皇上英明,顧念着與皇後娘娘結發夫妻的情分,還有與您的父女之情才收回了旨意。怕您受苦,皇後娘娘還特意請旨将您要到了身邊呢!”
“馨兒,上茶就上茶,哪來那麽多的話?本宮做這些都是應該的。”借着馨兒的口說出了那段話之後,皇後假意不快地對着她小聲呵斥了幾句。
“娘娘,話可不能這麽說啊。”馨兒退回到皇後身邊,故作委屈地說道:“馨兒進宮時日已久,這落井下石的事情見得多了。可像娘娘這樣遇到旁人有難願意伸手幫一把的還真是少見呢。奴婢啊是打心眼兒裏欽佩娘娘,這才忍不住實話實說的,也省得日後這好話被旁人說了去。長公主您說是不是?”
在來“菩坤宮”這一路上,關于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事情的閑言碎語,柳嬈溪的耳朵裏已經收進了好幾個版本。有誇皇後的,也有贊傾貴妃的。可是天谒國君赦免柳嬈溪死罪的那道聖旨是吳公公親自去天牢宣讀的。這其中的曲折他也在來的路上悉數告知了。無論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既是在禦前當差的人,皇後又是後#宮正主,即便是傾貴妃再怎麽得寵,吳公公也沒必要蓄意抹黑皇後去讨好她。到底比起那些宮人們之間的添油加醋的傳言更為可信。
當時在牢裏聽到要她火速趕往“菩坤宮”時,柳嬈溪還很是疑惑。這下聽着眼前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唱着雙簧,将救人出天牢的功勞全數往自己這邊攬,卻也想通傾貴妃為何要這樣做了。皇後今日試探加恩德并重地演了這麽一出戲,為的就是想知道自己對她是否心懷芥蒂。若是這個心結一直不解開的話,報仇的路上自然就多了一個巨大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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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盡管柳嬈溪現在心中很是不屑,想着即便傾貴妃對當年的事情有所隐瞞,至少眼下她可以确定皇後她們也不是什麽善茬。可她還是在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後,再一次雙膝跪地對着皇後行了一個大禮,順着馨兒的話往下說道:“娘娘大恩,溪兒無以為報。只求今後能做牛做馬報答娘娘,絕對不會再給娘娘惹禍了!”
皇後心中很是滿意柳嬈溪的反應。依着昔日對柳嬈溪的了解,再加上從剛才到現在對她的一再察言觀色,并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她知道柳嬈溪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也知道其性子軟弱不願沾惹是非。只要自己日後在“菩坤宮”對柳嬈溪多加照拂,應該也就安然無事了。
如此想着,皇後趕忙上前扶起柳嬈溪,嗔怪道:“诶,你這孩子,怎麽又跪了呢?記住了,以後不許跟本宮如此多禮!”
“是,溪兒遵命!”柳嬈溪讪讪地笑答到。皇後見狀,也露出了笑顏。繼而對着身後的馨兒吩咐道:“馨兒,帶長公主去安排一下住處吧。”
“是,奴婢遵命!”馨兒領命後,又是對着柳嬈溪福身行禮道:“長公主,請跟奴婢來吧。”說完,便起身往前走去。
柳嬈溪并沒有馬上跟着去,而是叫住了馨兒:“等一下。”待馨兒停步轉身,她才繼續對着皇後請求道:“皇後娘娘,溪兒深知這次是闖了大禍,怕是永遠得不到原諒了。若還是不知深淺以公主之尊自處,非但于情于理不妥當,也實在難以心安。所以還望娘娘恩準,從今天開始這兒的所有人都可以直呼溪兒的名字。溪兒只求能在皇後娘娘身邊做個宮婢便好。”
“這怎麽成呢?終究是皇上的孩子,怎麽可以這麽委屈你呢?以前你是在‘弗戌殿’本宮無可奈何,可如今進到了我這裏,怎麽能讓你再受那些苦呢?”皇後雖然表現得很是為難,卻也沒有斷然拒絕。因為若是真的按照柳嬈溪的話去做倒是可以解開她現在面臨的兩難境地——
塞繹國再怎麽神通廣大,能知道的畢竟有限;天谒國君若是知道柳嬈溪在自己宮中仍是為婢,想是心中對塞繹國有所顧忌也不會再說些什麽。只是若她答應得太爽快,日後柳嬈溪想起來怕是會心有不甘。要知道她自己的女兒可是會經常來“菩坤宮”的。二人雖不是親姐妹,但柳嬈溪不知道真相。讓她以婢女的身份去伺候自己的妹妹,她難免心寒。
柳嬈溪自然聽出了皇後話中的半推半就。她也不是真心想做什麽宮婢,只是在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之後,她連叫自己的名字都覺得渾身難受,又如何容忍自己繼續認賊作父呢?
盡管沒有完全确認真相到底是什麽,但是她必須承認在經過了這一系列的風波之後,自己現在相信傾貴妃多一點;盡管暫時她還是得活在仇人的皇宮裏,伺候着與他狼狽為奸的妻子,甚至還得面對他們的一雙兒女,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共享天倫。可是至少,讓她脫去仇人之女的名義。只要可以報仇,再煎熬的日子她都可以忍受。
柳嬈溪知道,皇後是一定會答應的。差的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句話而已。這樣想着,她即是說道:“溪兒不會委屈。還請娘娘恩準,給溪兒這個贖罪的機會吧。”說完,便又是要跪在皇後的面前。
“好了好了,本宮答應你便是。只是別忘了本宮的話,以後不許太多禮了。”皇後連忙阻止了柳嬈溪,順勢答應了她的請求。
“謝娘娘恩典。”柳嬈溪開心地笑到。這一次不是僞裝,而是由心底自然生出來的。皇後似乎也是受到了感染,笑顏燦爛地點了點頭。
“那,溪兒,就跟着馨兒姐姐我去看看你要住的地方吧?”馨兒不失時機地說到。在得到皇後的應允後,二人便離開了。
待完全看不見二人的身影時,皇後的笑容慢慢冷卻了下來。她終究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來。因為即便是柳嬈溪心中沒有怨憤,她的到來也勢必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眼前就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那就是有柳嬈溪在,天谒國君便很有可能不會再涉足“菩坤宮”。新進來的那些個妃嫔還沒有足夠的手腕跟傾貴妃相抗衡。
“哼!傾貴妃,你以為把柳嬈溪塞給本宮,本宮就會像傻子一眼眼睜睜地看着你獨自作大嗎?走着瞧,本宮會讓你知道,本宮有的籌碼你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擁有!”大廳裏只有皇後一人,她自然不必有什麽顧忌。言語間不僅沒了平日在人前的高貴典雅,還透着十足的狠勁兒和萬分的得意。自言自語完,她便是拂袖轉身走進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