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第7章

第六章

“蘭生……”他又冷又餓的在寒風中呆了一夜，看到方蘭生，難免有些委屈，竟然是有些要哭了。

方蘭生無奈的走過去敲了敲他的頭：“傻木頭。”

“我等不到……”百裏屠蘇哽咽道：“大鳥不回來。”

“大鳥……你是說老鷹麽？”

“它不回來……阿翔不回來……”

阿翔？方蘭生一愣，原來，百裏屠蘇是把昨天的那只老鷹當成了阿翔麽？所以才會一路追着跑，所以才會在這裏傻乎乎的等一夜……

百裏屠蘇的那只肥老鷹，阿翔……

“乖，先別說它了，餓了吧，我們回家吃飯。”方蘭生心疼的摸了摸他冰冷的臉，柔聲道。

百裏屠蘇搖頭：“我要等阿翔……”

“阿翔不在這裏，你忘了麽，你把它交給一位朋友代為撫養，你若是想它了，我寫信去，叫她把阿翔送還給你，好不好？”他記得最後百裏屠蘇是把阿翔交給了瑾娘照顧，方蘭生忍不住皺眉，話雖這麽說了，可是他記得當年那瑾娘開的青樓已經關門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躲到了哪裏去避難，三年了也不知道是否還在原處，想找到她可不算容易。

百裏屠蘇很相信他，他這麽說了也就信了，不再鬧乖乖的跟着方蘭生回家，喝了好大一碗熱粥才算是暖了回來，吃完飯就催着方蘭生去寫信，很積極的磨墨。

“要多久阿翔才會回來。”百裏屠蘇問。

“額……這天寒地凍的，路又遠，怕是沒那麽快的。”方蘭生提着筆遲遲的落不下筆去，不敢給他輕易承諾什麽。

百裏屠蘇想了想：“那我去接它！”

“不行！”方蘭生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你不認得路！”

百裏屠蘇想想确實如此，他又道：“那蘭生陪我去。”

“……”

這話出口他才想起方蘭生是很忙的，有些失望道：“蘭生不能陪我去，蘭生要去上工。”

方蘭生有些不忍，猶豫了一會道：“咱們先寫信，若是遲遲不來，我便陪你去接阿翔，好不好？”

這話雖說出信卻不知該怎麽寫，方蘭生提着筆僵持半天，想着反正百裏屠蘇也不認得字，幹脆默了一段書上去。誰知百裏屠蘇掃了一眼就不開心了：“蘭生騙我，你寫的不是信，是蘭亭序！”

方蘭生一驚，倒不是驚自己露餡了，而是驚百裏屠蘇竟然認得字了，拿起紙來激動的戳着上面：“你再說一次，這是什麽？”

“蘭亭集序。”百裏屠蘇面無表情的道：“王羲之的。”

“這句怎麽念？！”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百裏屠蘇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方蘭生，慢慢的把那句給念了。

方蘭生一點不生氣，這種熟悉的眼神也是許久不見了，莫不是他突然開竅了？！他記得是很清楚的，前些日子百裏屠蘇還全然不認字，包子多少錢一個他都看不懂，給人家一吊錢只拿了一個就走了。

“這是多少錢？”方蘭生随手摸了一文錢給他看，問道。

百裏屠蘇：“……嗯，一個包子？”

“……”

來日方長，方蘭生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百裏屠蘇還只會認字不會寫字，他自從發現自己會認字之後就饒有興趣的到處念，一路上念着招牌走。方蘭生随他去，有的他喜歡的就會專注的念三次，方蘭生就給他幾枚錢讓他自己去買。

冬至過了年就不遠了，寄出去的信沒有一封有回音的，方蘭生嘗試寄給瑾娘的信果然也是石沉大海了。百裏屠蘇別的記不住這事兒記得倒是牢固，每天都碎碎念阿翔阿翔的，還屯了好幾塊上好的五花肉。

因幾個姐姐嫁的都遠，離的近的四姐的幼子太小身子骨又差，娘早早的就說了過年不會再回來，爹也要搞勞什子閉關不肯回家。既如此方蘭生盤算着倒不如趁着過年帶着百裏屠蘇去天墉城，看那裏是否有法子恢複百裏屠蘇神智，正好順路去江都看看瑾娘是否已經回去了。

百裏屠蘇對過年沒什麽概念，只知道方蘭生這些日子忙得不行，得知方蘭生要帶他去找阿翔高興壞了，大晚上的就開始捯饬收拾行李，非要塞臘肉進去裝着。

“帶給阿翔！”百裏屠蘇美滋滋的塞了一個大包裹。

方蘭生心說反正你背着你愛帶什麽就帶着吧，只是他并未去過天墉城，只知道一個大概的位置。天墉城畢竟是修仙之所，他所知的也不過是昆侖山下的驿站地址罷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若是能找回阿翔也是好的。

過年期間便是最貧苦的人家要是要回去過年的，花費重金也雇不到馬車，騎馬方面方蘭生也不算擅長，只好徒步前行。去江都是要坐船的，運氣不錯堪堪的趕上了最後一波船，差點就出不去了。

百裏屠蘇問方蘭生：“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阿翔？”

“阿翔住的很遠，我們要走的很久。”方蘭生掰開一個熱乎乎的肉包子，分給他一半。其實船靠岸就是江都，只是他怕找不到瑾娘，撲空了百裏屠蘇又要鬧，故意說得很長。

“阿翔會不會不認得我了。”百裏屠蘇有點擔心。

“不會的。”只是找不找得到又是一說了。

運氣倒還不錯，兩個人一路順風順水到了江都。正趕上過年，江都城裏張燈結彩十分的熱鬧，百裏屠蘇好奇的左看右看，抓着方蘭生的袖子生怕走丢。

方蘭生買了一個老鷹造型的小糖人給百裏屠蘇吃，又想着自己過年去拜訪瑾娘不帶些禮物實在不妥，特別去買了些禮品拎在手裏。

他只是擔心瑾娘是否回到江都，卻忘記了瑾娘是在何處住着的，花滿樓并未因為過年而蕭條反而更加熱鬧，方蘭生拉着百裏屠蘇盯着花滿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有些傻。

進這種地方，有些不好吧……

“哎呦~兩位大爺，這外頭多冷啊！怎麽跟這兒站着啊~讓奴家扶大爺們進去暖暖身子~”站在門口的女子眼睛很尖，一下子就貼了過來，兩只塗了大紅蔻丹的手攥住方蘭生的胳膊。

“你走開！”百裏屠蘇一把就把她推開了，這女人身上的味道他很不喜歡，濃烈刺鼻，讨厭死了。

“抱歉抱歉，那個，在下是你們老板瑾娘的故友，勞煩姑娘進去通報一聲，說是琴川方蘭生與天墉城百裏屠蘇前來拜訪。”方蘭生朝後退後一步，行了個禮。

那女子掩嘴嬌笑：“原來是我們老板的故友啊~~早說嘛，小女子這就給兩位俏哥哥通報去~等着吧~”

她還未來得及轉身，只聽得屋內發出一陣凄慘尖銳的鷹唳傳來，緊接着便是一片尖叫混亂之聲，一個黑影咻的從花滿樓的大門口沖了出來，直直的撞在百裏屠蘇的胸口。

正是阿翔，幾年不見它消瘦了許多，看着倒是恢複了幾分老鷹的英姿，它嗷嗷的叫着拼命的忽閃着翅膀往百裏屠蘇身上跳，百裏屠蘇驚喜的抱着它：“阿翔！”

當初他送阿翔到瑾娘之處，承諾它不日就會前來接它，可惜他雖未死卻記憶盡失神智退散忘記了來接它。阿翔眼中泛淚，嗷嗷的叫着似乎在質問百裏屠蘇為何将它置之不理。

瑾娘跟着阿翔跑出來：“阿寶阿寶，你跑什麽？咦，方公子？百裏公子？”

方蘭生行了個禮：“瑾娘姑娘，好久不見了。”

百裏屠蘇抱着阿翔，歪着頭問方蘭生：“她是誰？”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想說清楚這其中發生之事實屬不易，喝了好幾杯茶才總算是說清楚了發生的事情。瑾娘眼見百裏屠蘇抓着阿翔吃過的糕點塞進嘴裏，有些唏噓：“百裏公子一生坎坷，卻不料最終……”

“我爹說木頭臉缺了魂魄，找回方能恢複，可惜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找回，所以我準備帶着木頭臉前去天墉城。”

“這……方公子可知天墉城該如何進入？”

“唉，其實我也并未去過，只是我想着木頭臉畢竟在那裏住過多年，說不定到了那裏他會想起些什麽來。”

瑾娘道：“可惜我兩年前經過一場劫難，現下占蔔之術十卦九不靈，否則給百裏公子算上一卦看看吉兇也好叫人心安。”

方蘭生道：“此次前來，倒并非為此。”

阿翔是百裏屠蘇的摯友不錯，也是瑾娘的心頭寶，現下要回……

瑾娘看了一眼站在百裏屠蘇身邊開心的啃着臘肉的阿翔，勾起一抹笑來：“瑾娘知道方公子為何而來，阿寶在我這裏雖也一日三餐卻一直郁郁寡歡，瑾娘知道它心中一直挂念百裏公子，雖舍不得它……瑾娘亦是希望它開心。便請百裏公子和方公子将它帶回去好生照料。”

阿翔擡起頭來看着瑾娘，轉了轉頭，噗嗤着翅膀飛到瑾娘肩膀親昵的蹭了蹭她：“嗷~”

“嗚嗚嗚……阿寶……”瑾娘摸了摸它的頭：“你有空一定要回來看我啊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