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殉情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A4紙,對折的很整齊,折痕上面沒有磨損。這一行字在整張紙的中央,字號很大,雖然是打印出來的字,卻能感受到打印這些字的人心底的張狂和傲慢。
“這是在何超身上的?”
“嗯,他褲子四個口袋裏還有一個小的零錢包,一部手機,一串鑰匙都是放在前面的口袋,唯獨這張紙在後面的口袋。”
柯然湊近了,看着紙上的字:“趙法醫,這個是放在哪個口袋裏的?”
“左側褲子後面的口袋裏。”
“左側啊。”
袁徹明白柯然的意思,剛剛何超坐的位置,左側是玻璃窗,如果是左側褲子口袋,那這張紙就是在他坐下來之前,或者中途起來的時候被人放進去的。而何超似乎和學生并不是很親近,能在他褲子口袋裏放紙的人,很可能是和他很熟悉,才能然他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完成這樣的操作。
柯然湊近了聞了聞袁徹拿在手裏的紙:
“有什麽氣味嗎?”袁徹也跟着聞了聞,果然除了清新的紙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看了看遠處停放的車,柯然已經快步跑過去一個跨步跳上車,不一會兒下來搖搖頭說道:“他身上的香味是另外一種,不是一樣的。”
“晨光,你先去驗着,這張紙拿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希望他夠自大,不會太在意細節。”
趙晨光皺着眉搖頭說道:“我知道了,驗了這麽多年屍,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美劇看多了。”
念念叨叨的趙晨光再次上了車,汽車帶着身後一股熱流越行越遠。
袁徹回頭看着咖啡廳裏,除了還在勘查現場的痕檢科的人,就是還在等着詢問目擊證人,那個放紙的人是不是就在這群人中間?
“柯然,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香味有些熟悉?”他說着,湊近了柯然在他的肩膀和胸口聞了聞。
柯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呆了呆,才想起來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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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麽?我又不非禮你。你聞聞看,你身上的味道。”
柯然拎起衣襟聞了一下,除了自己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還有和那張紙上一樣的淡淡的香味。
他剛剛只接觸過呂益柔一個人。
柯然看着袁徹,兩個人不約而同把目光移到咖啡廳的窗口,剛剛坐在那裏的呂益柔不見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向咖啡廳,在他們身後一輛馬自達繞着彎開到咖啡廳前面停下來,顧華宇、劉靈玲和淩潇雨從車上跳下來,袁徹回頭看了一眼,沖着他們招了招手,人已經走進咖啡廳。
柯然環顧四周,沒有呂益柔的影子,他抓住一個服務生問道:“剛才的呂女士呢?上衛生間了嗎?”
“嗯,她說去衛生間,說起來也好一會兒了。”服務生說着看着衛生間的方向。
這個咖啡廳的衛生間是在一個拐角裏,衛生間對面是一個很小的儲藏室。這兩個空間都被一堵影子牆隔開,只有一個狹窄的通道可以容納兩個人并排站着的空間。要不是頭頂上懸挂着衛生間的牌子站在咖啡廳裏是很難一眼看到衛生間的。
袁徹在他問話的功夫已經沖到衛生間門口,拍打着門板:“呂女士?何夫人?”
他急切的叫聲讓咖啡廳裏嗡嗡的低語聲突然都靜止了下來,現在能聽見衛生間裏水流的聲音,卻沒有人應答。
“鑰匙!”袁徹厲聲問過來查看的老板。
老板帶着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衛生間,沒有鑰匙。”
柯然三兩步走到衛生間門口,擡起腿對着門就是一腳。
門板發出咔嚓的清脆斷裂的聲音,夾雜着老板哎呦聲,被踹着彈了開。
兩平米左右的衛生間裏,呂益柔歪着坐在馬桶蓋上,左手手腕上血跡順着她的旗袍滴落到地上,已經形成了一小窪。她的小挎包還斜挎在她的身上,挎包的拉練打開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掉落在馬桶旁邊的地板上,右手手指尖上沾着鮮血。
柯然一步跨過去緊緊地握住手腕傷口的上方,身後袁徹急促地問老板:
“繩子,類似繩子的東西,快拿來。”老板身後的服務生和圍觀的同學都散了開,四處翻找着。
淩潇雨擠進了狹小的衛生間摸了摸呂益柔的脖子,翻動着她的眼皮,側着頭看着只能站在門口的袁徹:
“生命體征還比較穩定。只是昏迷了。”
身後老板拿來了一根綁蛋糕盒子的緞帶。淩潇雨退了出來,柯然一只手緊握呂益柔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到她腿下,把人整個扛了起來走出衛生間。
淩潇雨扯過袁徹手裏的緞帶,快速纏繞在呂益柔的上臂又拿了另外一根纏在手肘下面。
“應該死不了。不過這個傷口需要縫合,還是盡快送去醫院吧。”
袁徹:“你去送,柯然跟着你,柯然去老郭住的醫院,多長點心眼兒。”
柯然臉色微微發白,神情有些恍惚,對袁徹的話好像沒聽見,只是蹲下來抱起呂益柔走向那輛馬自達汽車。淩潇雨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劉靈玲的鑰匙跟着出去了。
咖啡廳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從剛才何超到現在的呂益柔,短短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先後兩個人倒在血泊中,空氣中剛剛散去的血腥味又變得濃重起來。
痕檢科的技術人員拿着相機,走進衛生間拍照取證,袁徹看着裝在正午袋裏的一把精致的小刀,那炳刀長短正好可以放在挎包裏面。
顧華宇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這是什麽情況?”
袁徹看了看在周圍盯着他們的學生和服務生,不答反問:
“你們怎麽來的?”
“我們回去就看到趙晨光的車,他說這兒有命案,我和小玲就準備過來彙合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路上又遇到從殡儀館回來的淩潇雨,她也跟着來了。幸好來了,可以派上用場。”
剛走回來的劉靈玲不滿地說道:“什麽叫派上用場,真難聽。”
“那怎麽說?”顧華宇反駁着。
袁徹打斷了劉靈玲要反駁的話:
“消停一會兒,現在咖啡廳裏的人都等着問話呢。還有這些。”他抖了抖手裏的名單。
兩個瞪着眼的人看了看名單,眼睛睜得更大:
“這麽多?”
“我請了派出所民警幫忙,應該快到了。”
說話間幾輛警車開進T大校園,十個民警從車裏下來。袁徹走出咖啡廳,迎上帶隊的民警握了握手。
帶隊民警了一眼門口地上的還沒有凝固的鮮血說道:
“我們特別抽掉了一些眼明手快的過來,耽擱了一些時間。”
“你們來的剛剛好,這次的活量挺大。”
“我們就是幹大活的。說吧,做什麽?”
其他民警聚攏到袁徹身邊,袁徹把名單分成幾份發給他們,讓他們找到名單上的人逐一問話,除了例行的案發時的情景,所有人的所在的位置,他和死者的關系都要問清楚,另外就是死者這兩天的行蹤,死者的為人,夫妻關系,和同學的關系和有沒有八卦緋聞,特殊生活習慣等等。
剛布置完任務,民警還沒散開,六七個中年男女在四個校園保安的簇擁下從坡下面走上來,為首的正是膀大腰圓的T大的校長陳毅志。
袁徹把民警們叫住,示意他們再等一下。
上了坡校長正喘着粗氣看着地上鮮紅的一灘血跡,臉色很難看,他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看了看袁徹臉上面帶溫怒地問道:
“你是警察?是市局的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袁徹再次亮出了自己的證件,臉上的表情又堆積了一些嚴肅。
這個校長在T市裏人脈甚廣,和他們的胡局長也有些交情,他就算不給老胡的面子,也不能丢了市局的面子。
所以盡管心裏聽他這麽質問很不舒服,他還是把這口氣咽了下去,開始簡單把自己的來意和剛才發生的情況向校長說明。
話剛說了一半校長的臉就越拉越長,不等袁徹說完,他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你們要調查我們學校的教授,老師,是不是應該先和我這個校長聯系。通知都不通知一聲就來問話。你們胡局長就是這麽帶人的嗎?”
袁徹下面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咬着牙壓抑着胸口的火氣說道:
“我們打過電話,您的某位秘書說校長正在開會,讓我們晚一些再聯系。這次案件影響很大,我們沒有時間等,何況如果我們在案情還沒有明确嫌疑人的情況下就貿然找到您,公開了我們調查的內容很可能對無辜的老師造成傷害。退一步說,如果何教授和案件有直接關系,我們通過您去聯系何教授,讓他有充分的時間做準備,這會讓我們的問詢工作變得困難重重。不知道我這樣的理由夠不夠清楚。”
校長臉色變得鐵青,在袁徹提到秘書的時候,他回頭瞟了一眼身後一個戴眼鏡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
微微禿頂的副校長忙上前打圓場:
“這麽大的事發生在我們T大,換做誰都會着急。那麽警察同志,您現在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的?我們一定全力配合,只求迅速破案,讓全校師生安心,給何超教授一個公道。”
袁徹接着臺階就下,語氣不在那麽強勢說道:“這裏有大批的目擊證人,我們的民警需要詢問排查,另外我們要詳細了解一下何教授的情況。請貴校配合我們的工作。”
副校長幹笑着說道:“一定,我們一定全力配合。不過,也請盡量不要打擾到其他學生的學習生活。現在的學生心理都很脆弱的。”
袁徹對着旁邊的民警高聲說道:“同志們都聽到了?這裏的學生都是未來的社會棟梁,我們問話的時候要講究技巧,要盡量和藹可親些,別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
旁邊的民警聲音洪亮地齊聲說是,然後在兩個老師的指引下開始了問詢。
袁徹看着校長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陳校長,不知道學校那些老師和何教授走的近些,我們的同志想和他們談談。”
陳校長這會兒的情緒已經平息了下來,口氣也不那麽強硬說道:
“何教授雖然學識了得,教書育人是可造之材,但為人有些傲慢,平時和他來往的人都是工作上的關系,就是他們同科室的兩位教授,我都帶來了,他們或許知道些什麽。”
袁徹看着站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微笑着點頭打了個招呼,才看着校長說道:“謝謝陳校長,難得您想的周到。”
“我只有一個要求,請盡快找到兇手,不然整個T大校園就不安生了。”
“就是您不說,我們也會盡最大努力抓到兇手。”校長背着手算是滿意地點點頭,和兩個教授簡單說了兩句,就轉身離開了。
袁徹顧華宇把兩位教授請到樹蔭下的長椅上,低聲叮囑了兩句,這才轉身回到咖啡廳。
袁徹扭動了一下脖子,讓筋骨松弛一下。從剛才一直緊繃的身子放松了一些。
何超在他們眼皮底下死了,他口袋裏的那張紙條擺明了兇手在向他們宣戰,呂益柔有跟着湊熱鬧來個殉情,剛才發生的一切在他的腦子裏不停閃現着。
已經走進咖啡廳的劉靈玲又探出頭來叫着:“頭,你不來?”
袁徹這才邁步走進去,這裏面受驚吓的大學生們,也許知道在這一切的背後都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