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做夢的感覺更真實了。
完全不像是現實。不可能會是現實。
徐未然很少有美夢成真的時候,又怎麽可能會聽到她喜歡的人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
她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腳下挨不到地,腦袋一陣陣地發暈。
像是起了場高燒。
空氣裏安靜無聲,甚至能聽到兩個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他再往前湊一湊,呼吸就能交纏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他眼眸炙熱,目光裏裹着無限溫柔和旖旎。
他沉沉地看着她,又問了一句:“願意嗎?”
他原本是要等到明年夏天的,但有時候思想不受自己控制,他根本沒辦法等那麽久。每次看着她,都想完完全全地擁有她,讓她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物,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想長長久久地陪着她。
他并不了解女生,并不能确定她喜不喜歡他。但是她會特意去記他的手機號碼,會把他的微信聊天置頂,看到他跟別的女生有接觸的時候會生氣,這些發生的種種應該能夠證明,她對他并不是無動于衷的。
所以才有了些把握。
見徐未然仍不說話,好像是被吓着了的樣子,他有些好笑,去把她一只手抓住了,放在手心裏揉了揉:“不願意?”
感受到他手上的熱度,徐未然總算有了點兒真實感。
她有些羞赧,慢慢把手抽出來:“覺得我不願意還……還抱我,”她的語氣嬌嬌的,并沒有半分氣惱:“你這不是耍流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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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況喉嚨裏溢出一絲笑:“那你就可憐可憐我,別讓我當流氓。”
徐未然睜着一雙通透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邢況:“讓我當你男朋友,行嗎?”
已經是第四次問她了。
徐未然再也躲不過去,心裏一時高興得快發瘋,一時又陷入迷茫。
“你……喝酒了?”她懷疑地看着他。
邢況啧了聲:“我喝沒喝酒你不知道?”
他今天幾乎都跟她在一起,确實一滴酒都沒碰。
所以不是醉話。
“你、你為什麽,”她磕磕絆絆地,話有點兒說不利索:“為什麽……”
說得沒頭沒尾,但邢況還是聽懂了。
“因為喜歡你。”他說。
徐未然的心髒幾乎都要停跳。
親耳從他口中聽到了喜歡兩個字。
她拿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會疼,不是在做夢。
他是真的喜歡她。
跟她喜歡他一樣,他也喜歡她。
可是為什麽會喜歡她?他們明明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之間隔着數萬個難以跨越的銀河。
“我……”她抿了抿幹澀的唇,開口時嗓音有些艱澀:“我就是個普通的人,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麽樣,而且……我媽還搶了別人的丈夫。我這麽糟糕,你為什麽要喜歡我?”
邢況離她更近了點兒,一只手伸起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然然,你一點兒都不普通。”他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徐未然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跟她說。
用最好這兩個字來形容她。
“我要是不抓住你的話,”邢況墨一般漆黑的眸子溫柔地将她望着:“我怕我這輩子都過不好。”
在他心裏,她原來是這麽珍貴的人。
“所以,”他又問:“要跟我在一起嗎?”
徐未然心裏其實是開心的,感覺自己從沒有這麽開心過。以前并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意思,現在卻發現,活着是件很美好的事,無比無比得美好。
但是她并沒有被幸福沖昏頭腦,她還記得李章今天跟她說過的話。
世界不是童話,而即使是童話,也沒有她立足之地。
所以即使有邢況的喜歡,結局也并不一定會美好。
而且她并不能确定邢況的喜歡是不是一時興起,會不會很快消失。
她決定給自己和他一個期限,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是很喜歡她了,那一切就都算了。而如果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她,那不管會發生什麽,她都決定要勇敢一下。
她低下頭,緊張地摳着自己的衣服:“我……”
拒絕的話有點兒很難說出口,但她必須要說:“我還沒有想過這個。我現在,我……我只想好好讀書。”
又聽到了這樣的拒絕借口。
邢況平日裏被人追求慣了,長出了一身的傲骨。可是現在,他破天荒地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他嗓子裏開始發緊:“不喜歡我?”
他一向都高高在上的,第一次卑微地問別人這個問題。
徐未然沒辦法說喜歡,更沒辦法說不喜歡。她像犯了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小孩子一樣,無措地低着頭坐在沙發裏,手把衣服攥得更緊。
“你……”她明明不結巴的,可這個時候就是說不利索話:“你等、明年夏天的時候……再問我好不好。”
她嗓音軟軟地,帶了點兒乞求。
這句話讓邢況知道了,他并沒有被判死刑。
她應該确實只是不想在最關鍵的這段時間,因為私事影響到明年的高考。
他微不可聞地松口氣,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溫柔,如看着一樣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一樣只能屬于他的珍寶。
“嗯,”他輕聲應,說完又去拉她軟軟的小手:“在那之前,能提前預支點福利嗎?”
徐未然這次沒有把手抽出來,好奇地問:“什麽?”
下一秒,再次被擁進一個溫熱寬闊的懷裏。
邢況手扶着她頭,下巴擱進她頸窩:“抱一會兒。”
他的懷抱清爽幹燥,衣服上有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摟在她腰間的手原本用了些力氣,後來松了些,像是生怕把她箍疼了。
徐未然仍舊緊張,全身上下都熱,背後出了層汗,快要浸濕暖絨絨的毛衣。
邢況的手從她腰背處往旁側滑,最後停在女生凹下去的曲線處,手指克制着捏了一把。
她被他捏得心裏發癢,睫毛簌簌抖動。
她的纖腰細得過分,幾乎一只手就能握得住。邢況心下起了陣憐惜,在她耳邊啞聲說:“你這麽瘦,我會擔心。”
徐未然聲音小小地說:“也沒有很瘦啊。”
“還不瘦?”他克制住沒再對她做什麽:“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不吃飯了?”
徐未然并不回答。
“胃口不好?”他問了一句,想到什麽,喉嚨裏溢出一聲笑:“還是,只有跟我一起的時候,胃口才好?”
她的耳朵癢癢的,一顆心因為他近在耳邊的話語而撲通亂跳。
過了會兒,矢口否認:“才沒有。”
“沒有也沒辦法了。”
聽到他的話,徐未然不解地動了動眼珠。
邢況:“以後有時間,我會經常過來陪你。”
“誰要你陪。”徐未然仍是嘴硬,覺得一雙耳朵燙得厲害。
邢況并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寂然無聲地抱着她。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嗓音低低地問:“徐未然,為什麽不推開我?”
徐未然這時候才幡然醒悟,她不能任憑自己迷戀他的擁抱。
她伸手抓住他胳膊,試着往外推。
邢況卻把她摟得更緊,手按住她單薄的背,幾乎快要把她嵌進自己心口:“晚了。”
她無論如何都推不開了。
眼眶越來越熱,腦子裏亂麻一般,不停閃過各種畫面。從一開始轉學到清才,班裏的人就不大瞧得起她,警告她要離邢況遠一點兒。後來她在警局見到邢韋兆,邢韋兆生怕她會跟邢況有什麽牽扯,臉上全都是對她的鄙夷和不屑一顧。
她現在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學生而已,正處于會做夢的年紀,但不能放任自己漫無邊際地做夢。她畢竟活在現實裏,而現實往往是很殘酷的。
她閉了閉眼睛,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或許并不是沒有可能的,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好了。她為什麽要用還沒有發生的未知,來把自己的現在灌滿了忐忑和不安呢。
又過了會兒,她再次試着推了推他:“屋裏好暗,我想去把窗簾拉開。”
“我去。”
邢況把她放開,走過去離開窗簾。已經是傍晚了,稀薄光線不溫不火地流淌進來。
徐未然看了看時間,問他:“去買蛋糕嗎?”
邢況語聲溫和:“好。”
兩個人一起下了樓,出了小區在外面并肩走着。
跟以往每次在一起時都不一樣,現在徐未然知道了他的心意,感覺整個人一直在雲端飄着。
不去想其它事情的話,被他喜歡着,她其實是很開心的。
嘴角總要不自覺地揚起來,怕被他看出來,她低下頭,想用臉龐頭發擋一擋。
從來沒有這麽幸福過。
邢況把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來,想去牽她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又收回去,手指不小心在她手背上蹭了下。
若有似無的觸碰,讓徐未然心上泛起一陣漣漪,心口的癢意越來越盛。
“李章今天跟你說了什麽?”邢況側頭問她:“讓你不開心了?”
徐未然抿抿唇:“沒說什麽的。”
“那是又騷擾你了?”他的表情變得凝重。
徐未然:“真的沒什麽的,你不要瞎想了。”
邢況發現她并不是那種有什麽話都會說的人,她會有選擇性地隐藏掉一些事,以達到粉飾太平的效果。
邢況沒有再繼續問,伸手在她發頂揉了下:“以後如果不高興要告訴我。”
徐未然擡頭看他。
邢況:“不能再自己一個人走掉。”
她乖順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個人沿着街道走,始終不覺得無聊,也不覺得累。路上梧桐樹陸續掉了葉子,鋪成金燦燦的一層。
進了一家蛋糕店,加急定了個蛋糕。付錢的時候徐未然仍是要自己付,把邢況的手機給他裝回去。
“自己買蛋糕好像不太好,”她也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對他說:“我給你買吧。”
她一個學生,又跟撫養她的母親斷絕了聯系,在這個城市裏沒有一個親人,也沒有什麽固定的收入來源,一個人艱難地活着,卻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抱怨過一句。
邢況咽下喉嚨裏的苦澀,見她興致勃勃非要付錢的樣子,當下并沒有說什麽。
加急單也要等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可以過來取,邢況帶她去附近逛了會兒,經過一家商店,想到她家裏的那臺手繪板太大太重,問她:“要買平板嗎?”
“啊?”她有些奇怪邢況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搖搖頭:“不用了。”
“進去看看吧,”他說:“我想給你買。”
徐未然愣了愣,仍舊搖頭:“不用那個也沒事的。”
“平板可以攜帶,”他低了點兒頭,無比自然地幫她把眼角一根掉落的睫毛拂去:“你在外面想畫畫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畫。”
徐未然愣了愣。相倪總覺得她畫畫是玩物喪志,根本畫不出什麽名堂。因為相倪總是貶低她這個愛好的原因,她慢慢地也對自己産生了懷疑,并不太敢告訴別人她喜歡畫畫了。
但邢況好像挺喜歡她畫畫的,還曾經說過她畫的畫很好看。
“還是算了,”她跟他現在仍舊只是朋友關系,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接濟,即使他的付出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我以後會自己買的。”
邢況突然輕嘆口氣,手撐在膝上朝她躬下身,視線與她平齊。
“可我想給你買。”
對她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徐未然一時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了。
“當是給你補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邢況直起身,拉住她的手:“看上去這麽小,怎麽就成年了?”
并沒有拉很久,帶她走進店裏後就把手松開了。
徐未然咬了咬唇,幾乎快要告訴給他一件事,後來還是沒有說出來。
算了,等以後有機會再講。
最後還是接受了邢況送的平板,板子很輕薄,是專門推出的繪畫本。
邢況替她拿着,看了看時間,帶她回蛋糕店。
徐未然跟在他旁邊。她心裏總是會藏着很多事,敏感又自卑,擔心邢況對她的感情裏摻雜着同情的成分。
她看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慘的?”
邢況微怔。
“其實我也還好,”她盡量輕松地說:“并沒有很慘,有地方住,有學上,”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還有羊毛能薅,每天什麽都不用做,就有那麽多錢入賬。”
邢況失笑,把提着的袋子換到左手上,用右手揉了揉她頭發:“一輩子給你薅羊毛好不好?”
徐未然果真認真地想了想,笑了:“那我就不用努力了。”
她看向前方,琥珀般淺褐色的眼珠通透明亮,呓語般地說:“要是能一輩子給你當補習老師就好了。”
邢況的目光變得溫柔,不見了平日裏慣常的冷意,生怕會把她從自己身邊吓走。
“那好像有點兒困難。”他說。
徐未然正要失落他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又聽到他說:
“一輩子跟我在一起比較容易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