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徐未然實在吃不下東西,正打算把面倒掉,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能聽出敲門的人情緒不佳,有些着急的樣子。
她吓了一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往貓眼裏看了看。
看到是邢況,她松口氣,把門打開。
邢況見她平安在家,原本慌亂的情緒平息下來。只是面色仍舊不好,眸中有寒意。
“手機為什麽關機?”他問。
徐未然撒謊:“沒電了。”
無論什麽時候,她的樣子總是軟軟糯糯的,讓他發不起脾氣。
邢況壓制住一路找過來的怒氣,放輕了聲音:“不開心了?”
徐未然并不想自己在他心裏的樣子是這樣消極的,搖搖頭:“沒有不開心,就是想回來做題來着。”
邢況知道她在撒謊,但也沒有拆穿。
“這麽努力?”他低了些頭看她,聲音裏完全不見了冷意,換成無底線的溫柔。
“反正也只剩幾個月要努力了,當然要抓緊時間啊。”徐未然側身把他讓進來,問他:“你為什麽來找我,不是還要過生日嗎?”
邢況深深看她一眼,面上神色不明。
他從來不在乎什麽生日,如果不是秋瓊帶着她去找他,他根本不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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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中途她一個人離開了。
他掩掉眸子裏濃稠的情緒:“你不能陪我過?”
“……”
畢竟是大老遠過來找她的,徐未然不忍心就這麽讓他走,問他:“你吃午飯了嗎?”
邢況:“沒。”
他已經看到餐桌上放涼了的一碗面,面上鋪着兩個荷包蛋,只被人咬了一口就沒再動過了。
“胃口不好?”他問。
徐未然并不想讓他擔心:“不是,就是冰箱裏沒什麽食材了,煮了面覺得不好吃。”
邢況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面果然沒有了多少東西,只還剩下幾個雞蛋。
他關了冰箱:“去把鑰匙拿着,我帶你去超市。”
“……哦。”
徐未然乖乖去拿鑰匙。
她跟邢況一起去了小區外的超市。到了食品區,邢況問了她喜歡吃的菜,按照她的喜好挑了些食材。
徐未然跟在他身後,想着要幫他買雙拖鞋才好。她問了他常穿的鞋碼,跑去日用品區看了半天,最後從貨架上取下一雙深灰色的。
邢況推着車朝她走過來,她順手把鞋扔進去。
邢況看了一眼,又去看貨架上跟這雙拖鞋挨着的,一雙樣式相同的粉白色女款拖鞋。
他把那雙鞋拿下來,扔進購物車。
兩雙顏色和大小不同,但樣式相同的鞋挨在一起。
是會被當成情侶款的兩雙拖鞋。
徐未然讓自己盡量忽視掉這件事,跟他說:“我有拖鞋。”
“我知道,”他語聲淡淡:“有就不能再買了?”
她不說什麽了,又看看購物車裏的兩雙拖鞋。
自己說服自己,這種鞋的樣式屬于比較簡單的,應該比較常見,并不一定就是情侶款。
兩個人又去了零食區。邢況并不知道她喜歡吃哪些,問她又怕她不會老實說,幹脆每樣都挑了些往購物車裏扔。
徐未然并不喜歡吃餅幹類的零食,指了指購物車裏的問他:“你喜歡吃這個?”
邢況把餅幹全都拿出來放回貨架:“不喜歡。”
到了收銀臺結賬,邢況把手機拿出來。
徐未然慌忙抓他手腕,把他的手往下按。
她的手軟軟的,柔若無骨地碰觸着他的皮膚,讓他身上起了陣若有似無的癢意。
“你不要付,”她說:“我來付。”
邢況并不想因為錢的事跟她在這裏糾結,把手機收了回去。
買的東西有點兒多,滿滿地裝了三個購物袋。徐未然想去拿其中一個,被邢況阻止。
他又買了個袋子,往裏面裝了些很占空間但是重量很輕的東西,交給徐未然拿着。
他提着剩下幾個袋子往她家走,看起來還算輕松,并不怎麽吃力。徐未然沒再去幫他分擔,拎着幾袋膨化食品跟在他身邊。
回到家,她把新買的拖鞋找出來給他穿,自己仍舊穿了以前那雙。
邢況已經把新買的女式拖鞋拿出來,放在她腳邊:“穿這個。”
徐未然不敢去往其它方面想,強行把思緒扭轉回來:“為什麽?”
邢況默了兩秒,說:“這個好看。”
徐未然一向比較聽話,見他堅持,沒說什麽就換上了粉白色的新拖鞋。
兩個人去了廚房,邢況輕車熟路地處理食材,做了幾道菜。都是比較複雜的菜式,徐未然幫不上什麽忙,只在一邊打打下手。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好幾眼。
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竟然會做飯。
是因為自己經常一個人住,所以才會比較照顧人嗎?
邢況從鍋裏夾了塊肉,送到徐未然嘴邊,讓她嘗味道。
有些過分親昵的舉動,徐未然不知不覺紅了耳朵,但硬是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把東西吃了。
邢況問她:“好吃嗎?”
她細細嚼着,伸出舌頭把嘴角的醬汁舔掉了,真誠地朝他點頭:“很好吃!比我以前吃過的所有糖醋肉都要好吃!”
邢況被誇得一笑,想去揉揉她頭發,又怕自己手上有油漬會弄髒了她,動作進行到一半收回來。
徐未然沒想到他的廚藝這麽好。她雖然也會做些簡單的菜,但是稍微複雜些的就總也做不好。
她看着他的眼神裏多了些崇拜,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不好意思總讓他這麽照顧她,湊過去說:“我給你做碗長壽面吧,你愛吃嗎?”
邢況側頭看她圓滾滾的眼睛。
無論什麽時候看到她這雙眼睛,總會覺得美得不像話。
他淡應了聲:“愛吃。”
徐未然開始準備食材:“那我就用挂面做了,我不會和面,而且現在也來不及了。”
邢況好脾氣地笑:“行。”
徐未然把面做出來,因為是長壽面,不好意思嘗味道,直接盛了出來。
邢況擔心她燙着,過來幫她把面端過去。
兩個人坐在一起簡單吃了頓飯。桌上的菜全都是徐未然愛吃的,剛才她一個人回來吃不下東西,這會兒卻胃口大開,吃下了一碗米飯。
邢況很給她面子,把一碗長壽面都吃光了。
“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麽:“忘了買蛋糕了,我們現在去買嗎?”
邢況是個對儀式感很淡薄的人,但是看她好像挺在意的,想了想說:“晚上再買。”
聽他這麽說的話,應該是要一直在這裏待到晚上的。
徐未然不能趕一個壽星離開,盡量把他當成普通朋友,問他:“那你要睡一會兒嗎?”
邢況揚眉,不明白這句話是怎麽來的:“什麽?”
徐未然摁亮手機給他看了眼時間:“你不是說,你每天這個點兒要睡一個小時的嗎?”
上次在她家時,他好像确實随便說了這麽句話,只是沒想到她會記得這麽清楚。
見她要收拾桌上的碗筷,他把她的手抓過來,沒讓她動。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指細白又柔,皮膚嫩滑,是雙寫字畫畫的手,不應該做任何粗活。
突如其來的皮膚接觸讓徐未然怔了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
“你、那你現在要睡會兒嗎?”為了打破現在的尴尬,她撿起剛才的話題。
“一個人睡不着。”邢況突然說。
徐未然知道這人又開始逗她了,不滿地抿了抿唇:“那你以前睡覺都有人陪嗎?”
“以前沒有,”他散漫地說:“希望以後有。”
明明冷得像塊大冰山一樣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到她面前就會開始不正經。她不想理他,仍要去收拾餐桌。
“你待着吧,”他已經起身,開始收桌上的盤子:“我去刷。”
徐未然并沒有聽他的,仍舊跟在他身邊。手剛要碰洗碗槽裏的水,他已經把她輕輕擋開。
“你站這裏會擠到我,”他說:“回去坐着。”
徐未然只好回去,百無聊賴地拿了手機出來玩。
邢況收拾好廚房,過來坐在她旁邊:“去把我給你的手串拿出來。”
徐未然順從地去了,把手串給他。
他把她的手拉過來,沒讓她掙紮,硬是把手串戴上去。比了一下大小後把手串取下,從線繩上拿掉三顆珠子,修剪了線繩重新封了口給她戴上。
原本有些大的手串變得合适,服服帖帖地在徐未然腕上挂着。
她把目光移到邢況腕間戴着的珠串上面。兩個人的手串雖然并不是一對,但外表看起來有八成相似。
跟兩個人穿着的拖鞋一樣,也像是情侶會用的東西。
只是邢況送的要名貴很多,看水頭也能看得出來,而她送的要粗糙些。
有些廉價的手串此刻仍在他腕上,他一直都戴着,只有在剛才做飯或是洗碗的時候才摘下來過。
是很珍視她送的禮物的表現。
手上熱熱的,仍能回憶起剛才他拉住她時的觸覺。
他的手指修長細瘦,骨節分明,手背上有很明顯的青筋。
是雙好看又帶了欲感的手。
徐未然并不是真心想掙脫掉他,只是不想朦朦胧胧地與他暧昧着,而未來依舊是岌岌可危的一片空白。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如果真的有幾分喜歡她的話,又能喜歡多久。
可以喜歡她喜歡到,不在乎她普通的出身嗎?
她沒有自信,也從來沒有直接問他的想法。她一直都活得被動而拘謹,沒有人強烈地來愛她的話,她始終都走不出往前的那一步。
何況現在距離高考還有幾個月,不管跟他之間到底會發展成什麽樣,是依舊只能當關系還算不錯的朋友,還是走向另一條看起來難以實現、但卻是她一直在期待着的一條路,她都想放到高考以後再去迎接這個結果。
兩個人在家裏沒有別的事可做,但并不覺得無聊。畢竟是他的生日,徐未然想讓他放松一下,打算找部電影跟他一起看。
她問了他的意見,最後兩個人一起挑了部國外的犯罪電影。
電影開始播放,外面陽光太亮,邢況過去把窗簾拉上,仍舊坐回她身邊。
這部電影其實徐未然以前看過,一個殺手無意中救下了一個小女孩,兩個人的故事由此開始。
當時看到電影最後,殺手跟小女孩生離死別。為了讓女孩安心逃走,殺手抱着她說:“你不會再次孤獨的。”
那個時候,徐未然在這句話後開始一直一直地哭,直哭到電影結束半個小時都緩不過來。
她本以為現在已經是第二次看了,對電影裏的情節都很熟悉,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迎接結局才是。可是當電影播放到殺手和小女孩分離時,她還是又一次地沒忍住掉了眼淚。
她怕被邢況看見,不敢擡手把眼淚擦掉。呼吸也不自覺屏住,生怕會哽咽。
邢況已經注意到她的異常,扭頭朝她看過來。
她趕緊把頭低下,拿袖子随便抹了抹眼睛。
邢況拿過遙控器,把電視關掉了。
屋子裏歸于寂靜,厚厚的窗簾遮掉外面的陽光,不剩了多少光線。
徐未然差不多把眼淚擦幹淨了,這才擡起頭看他:“你怎麽把電視關了?”
“不看了。”他有種想把她攏進懷裏的沖動,可另一條線卻在阻止着他,不讓他做出這種随便的動作。
但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沖動是不可控制的,那條名叫理智的線根本不起作用。
昏昧不清的光線中,他被她那雙泛着粼粼水光的眼睛蠱惑,一只手伸出去,隔着毛衣攬在她細得仿佛一掐就斷的腰間,稍用了些力氣,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過來。
“不往下看的話,”他抱着她,唇貼在她耳邊,哄騙小孩子一樣地說:“他們就沒有分開。”
徐未然全身僵硬,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怔在當場。
她被動地靠在他懷裏,下巴擱在他肩上,聞到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氣。
一只手虛虛握成拳撐在他肩膀處,腦子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她,要把他推開。可手上軟得沒有力氣,根本就做不了任何動作。
感受到他身上越來越燙的體溫,她慢慢有一種在做夢的不真實感。
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過于安靜的氛圍、光線昏暗的環境,讓她仿佛陷在一片虛虛實實的幻夢裏。
在這場夢裏,她無比清晰地聽到他說。
“我不會讓你孤獨的,然然。”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屋裏像籠罩了層幕布,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徐未然屏着呼吸,害怕發出任何聲音打破現在的岑寂。可心髒卻跳得很快,咚咚咚,一聲比一聲響,幾乎快要破開胸腔跳出來。
過去許久,她終于找回了點兒力氣,手在他肩上推了推:“你把我放開。”
五個字說得她滿臉通紅。
邢況松開她,手從她腰間拿開。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
現在這樣的狀況,如果繼續裝傻,好像說不過去。
“你、你幹嘛抱我。”她不無嗔怪地說。
邢況:“抱歉。”
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兩個字。她的心重重地墜下去,就快要摔得四分五裂。
他這樣說的話,就代表着他只是一時沖動,根本就不是認真的嗎。
她臉上的紅潮慢慢褪去,轉而變成難堪。
在失望之前。
又聽到邢況說:“那,我先問?”
她心情很糟,不是很開心地說:“問什麽?”
感覺到邢況朝她離得近了些。
憑借着晦暗不明的一層光,她看到他滿含認真的一雙眼睛。
聽到接下來,她如何也沒想到的一句話。
“問,”他頓了頓,淩厲凸出的喉結滾了滾,嗓音沉啞地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