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沒趣這幾天的生意不太好,店裏只坐着寥寥幾個人,大部分客人都被對面地下天堂搞的狂歡派對吸引過去了。
谷成真一點兒都不發愁,坐在吧臺處小口小口飲着酒。
“你在這上班總也不是個事兒。”他又一次地勸徐未然:“我給你找了個家教的工作,一小時時薪八十,比在我這上班強多了,你要不要去?”
徐未然有點兒動心:“是給幾年級的輔導?”
“初一年級,是我朋友家的一個孩子。”
秋瓊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在店裏找了找,最後在徐未然旁邊的吧臺處坐下,笑道:“未然,還記得我嗎?”
徐未然認出她是邢況的媽媽,禮貌打招呼:“阿姨好。”
秋瓊看了一圈周圍,問她:“你在這兒上班,肯定很辛苦吧?”
徐未然:“還好,不辛苦的。”
秋瓊笑了笑:“是這樣,我今天過來是想請你給邢況當家教。”
谷成真把酒放下來,小聲嘟囔:“怎麽還有搶人的啊。”
秋瓊:“如果你肯同意,我可以給你一小時三百塊的時薪。如果你不滿意的話還可以再加。你看你願意去嗎?”
谷成真的眼睛大了一圈,猛地一推徐未然:“去去去!必須去!”又對秋瓊說:“這份工作我們然然答應了,是哪天開始上班啊?今天還是明天?需要現在就跟您走嗎?”
徐未然卻拒絕了:“不好意思,這份工作我不能勝任。”
Advertisement
谷成真立馬恨鐵不成鋼地數落她:“你瘋了?還是傻了?”
徐未然沒有辦法告訴他們,她需要跟邢況保持距離,否則她怕自己會陷得越來越深。
“阿姨,謝謝您給我這麽好的機會,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她找了個合适的借口:“我的成績沒有那麽好,一點兒都不拔尖。您可以去找那些能力比較強的給邢況輔導。”
“我找過,可是邢況根本連見都不見他們,”秋瓊告訴她:“你也應該知道邢況是什麽脾氣,他每天在學校都是在混日子而已,根本就不想學習。你或許覺得像他這種人不學習也沒什麽關系,總有學校能給他上。可照他這樣下去,他高考是會交白卷的,到時候他父親面上無光,不知道會怎麽發脾氣。如果把他随便打發去哪個國家,那他這輩子就完了。”
秋瓊握住她的手:“好孩子,阿姨只能來找你了。我能看得出來,邢況他是會聽你的話的。只要你答應幫他輔導功課,他的高考就有救了。他其實學習底子是很好的,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是在後來才突然不肯學習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他,只能來求你。”
徐未然聽得糊塗,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想到那天她讓邢況做題,邢況就真的老老實實地刷了一天題。她後來看過他的卷子,他的字寫得很漂亮,卷子也填得很滿,而且題目全都答對了。
所以,是為了什麽才要裝出頹廢無能的樣子,一天天地在學校裏混日子?
“他、他應該也不是很聽我的話,”她心虛地說:“阿姨是不是誤會了?”
“我不會看錯的,他确實會聽你的,”秋瓊見她心軟,再接再厲:“你就當是幫幫他,好不好?”
徐未然并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幫到邢況。
李章跟她告白時,邢況淡漠的表情就像一根刺,始終紮在她心口,她不想讓自己跟邢況再有更多糾纏。
“對不起,您還是請其他人吧。我沒有給別人輔導過功課,覺得自己會做不好,還是留在這裏當服務生比較适合我。”
她艱難拒絕,起身走了。
秋瓊本以為這孩子跟邢況的關系應該還不錯,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麽幹脆。
秋瓊并沒有放棄,第二天又來了沒趣,趁着徐未然不忙的空當找到她,苦口婆心勸了半天。
徐未然依然狠心拒絕。
第三天,秋瓊仍然來了。
“我也知道我有點兒厚臉皮了,”秋瓊不好意思地笑笑:“怎麽能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煩你。可我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這幾天你也看見了,邢況又沒有去學校上課,不知道去了哪兒。他跟他爸的關系本來就不好,要是再這麽下去,他這輩子不就毀了嗎。”
秋瓊原本不想說太多,但現在也顧不得了:“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是他繼母。外人都覺得我見不得邢況好,巴不得他一直這麽下去,好離間他跟他父親的關系,讓他父親不要把集團交到他手裏。但我這麽多年,是真的拿邢況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不希望他誤入歧途。如果你能幫幫我,讓他別再這麽自甘堕落,我會很感激的。”
秋瓊竟然不是邢況的生母。
徐未然記起邢況曾經跟她提起過,他是一個人住的。
是因為跟家裏人的關系都不好,所以才不得不搬出去嗎?
想到他平日裏對什麽都很無所謂的樣子,徐未然終于沒辦法再拒絕下去,最後勉強答應下來:“那我試試吧。可要是沒有什麽效果,還請您不要怪我。”
秋瓊十分高興:“怎麽會沒效果呢,一定有的,阿姨相信你。”
秋瓊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邢況。
邢況那邊一直沒有回複,到了次日也并沒有過去學校上課。
秋瓊覺得照他的性格,應該确實不會接受這個家教了。
她正要給徐未然發個消息,讓她今天先回家,等到明天再看看情況。
透過車窗玻璃,卻看見随着放學鈴響,邢況逆着人群的方向走進了學校大門。
秋瓊高興得差點兒把手機扔了。
教室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徐未然看看自己旁邊空蕩蕩的課桌,上面只随意扔着一支筆,除此外什麽都沒有了。
秋瓊果然還是高估她了,她哪有那麽大魅力,能讓邢況乖乖地過來聽課。
秋瓊事先跟她說過,從今天開始,按照每天三個小時的輔導時間,每小時三百元輔導費,雷打不動。所以就算邢況不在,她耗在這裏的三個小時也是可以拿到錢的。
這就是資本家的財大氣粗嗎?
徐未然盯着邢況的課桌看了會兒,低低地自言自語:“所以我,是在薅資本主義羊毛嗎?”
後門處傳來一聲戲谑的笑。
徐未然扭過頭,見邢況單肩背着書包朝她走了過來。
他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來,兩條長腿往前大喇喇伸着:“薅得開心嗎?”
徐未然沒想到他還會過來,怔了一會兒。
很快想到自己的職責,試着問:“你想先學哪一門?”
她并沒有當老師的經驗,生怕自己會做不好,語氣有些不自信。
邢況看了眼她做到一半的卷子:“不用管我,你寫你的。”
“可我答應了……”她停頓了下,本來想說“答應了你媽媽”,話快出口時換了個稱呼:“答應了阿姨給你輔導功課。”
“我不是來了?”他側頭看她,目光意外得有些溫柔。
徐未然沒辦法在他的注視下還能保持無動于衷,避開他的眼睛:“你要是不想讓我給你輔導,可以告訴秋阿姨,讓她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沒有不想。”
邢況把一沓沒做過的卷子拿了出來,随手扔在桌上。拿過桌上那支筆,放在手裏轉了兩圈,散漫地說:“好學生,我要先做哪一張?”
徐未然抿了抿唇,把他那些卷子拿了過來,找了其中一套出來,放在他面前:“這個。”
“嗯。”邢況輕聲應她,開始在卷子上寫字。
他沒再說什麽,安靜地坐在她身邊。說是接受她的輔導,讓她給他補課,可他卻沒有占用她的時間。
剩下的三個小時裏,徐未然得以心無旁骛地刷題,彌補這段日子以來耽誤掉的時間。
教室裏只聽得到兩個人寫字時筆尖摩擦在試卷上的沙沙聲。
邢況偶爾停下筆,看一眼旁邊的女孩。
女孩神色認真,握着筆的手白嫩細軟,手指上有不小心蹭到的墨痕。
窗外的光線一點點稀薄,烏雲很厚,半彎殘月挂在已經開始泛黃的樹頂。
三個小時過去,徐未然開始收拾書包。感覺自己這樣太過屍位素餐,拿錢拿得很不心安理得。
“那個,”她主動開口:“你有什麽想問的問題嗎?”
“沒有。”
邢況把書包拎起來,走過她身邊時把她的書包也拿了過來:“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徐未然想把書包要過來:“我去搭公交就好。”
“外面黑。”他說。
徐未然停了停步子,過了會兒才重新跟上去。
走出教學樓不遠有一排露天洗手臺,邢況過去打開其中一個水龍頭,試了試水溫,扭頭對她說:“過來。”
徐未然好奇過去。
他把她沾染了墨痕的右手捉住,放在水下沖了沖,拇指拂過她食指上的墨痕,一直到那點兒墨痕不見了才放開她。
徐未然全身僵硬,感覺到手心被他塞了張紙巾。
她極緩慢地把自己那只手擦幹淨。還好夜色濃重,燈光不是很亮,他看不到她脖子以上都是紅的。
“走吧。”他帶着她朝停車場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第幾次坐在他的副駕駛座,車裏仍是淡淡的薄荷味,并沒有別的陌生香氣出現。後排座位上放着大小不一的盒子,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收拾。
徐未然無意識地摳着右手食指,回去路上一直都沒有再看邢況一眼。
邢況把車停在美食街入口處,問她:“去吃飯?”
她搖搖頭:“我不餓。”
在經歷了第一次被女孩拉黑後,邢況再次經歷了邀請女孩吃飯被拒。
他下了車,過來把她這邊的車門打開。
見她仍沒有下車的意思,他耐着性子傾身靠近了她,右手伸過去,繞過她細細的腰身,往旁邊按了下,把她身上的安全帶摘了。
微微側過頭,唇貼在她耳邊,離她粉粉的耳垂咫尺之遙:“我餓了,陪我去吃。”
随着他的聲音響起,有細小的電流從徐未然耳際開始,一路朝下流竄,讓她半邊身體都是麻的。
她難捱地縮了縮肩膀,不知所措地側頭看他。
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分不清哪個是誰的呼吸。
好在邢況的動作并沒有保持太久,很快直起了身,在車邊站着等她。
她只好從車上下來,跟着他一起往美食街走。
邢況把她帶到上次來過的米線館,給她點了碗麻辣湯底的米線。
徐未然看到辣的食物胃口會變得好一點兒,一碗米線吃了有一大半下去。
這家店的辣度很足,她喝了一杯飲料後才感覺舌頭上的麻意好了些。
臨出店時,邢況去櫃臺又拿了盒甜牛奶給她,無比自然地把她手裏的空飲料盒拿走,扔進垃圾桶。
徐未然并沒有被人這麽照顧過。
即使是很疼她的爸爸媽媽,在她上了初中後,就沒有像照顧小孩子一樣照顧過她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生在跟女生相處時,都是這樣的。
還是只有邢況會這樣對她。
她覺得邢況有點兒奇怪,為什麽明明不喜歡她,卻總要頻頻靠近她,給她這樣的或那樣的錯覺,錯覺裏每一個聲音都在說,他好像是對她有意思的。
他身邊不乏各種各樣的女生,想要什麽樣的沒有,也并不是找不到比她漂亮的。她這麽不解風情的人,這幾天對他的态度也完全算不上好,為什麽他還是要不停地朝她靠進,完全沒有要跟她保持距離的意思。
想不通。
她幹脆也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