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車子突然在路邊停下。
徐未然覺得奇怪,正要問,卻見邢況的神色有些奇怪,不同于往常總是冷冰冰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他眼裏明顯有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起伏。額上生了薄汗,微微打濕了額發,唇色有些發白。
像是正陷在一場逃不出來的夢魇裏。
徐未然下意識擔心起來,叫了他一聲:“邢況,你怎麽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點兒什麽,情急下在車上手忙腳亂地翻找礦泉水:“喝點水好不好?”
車上沒有多餘的礦泉水,只有她喝過的那一瓶。她一時也顧不了那麽多,把水給他遞過去:“你要喝嗎?”
邢況深吸口氣,短短幾秒後,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不見了剛才的陰霾。
他把水接過來,毫不介意地把大半瓶水喝光了。
嘴角有滴水滑下來,他伸指拂去,打開車門下車:“我去趟便利店,你在這等着。”
“好。”
徐未然看着他從車上下去,他手裏的礦泉水瓶被擰了擰,壓縮成小小的一團,扔進路邊垃圾桶裏。旁邊就是一家便利店,他進去買了些東西。
是在這個時候,徐未然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兩個人喝了同一瓶水。
腦中出現剛才的情景,男生仰着頭,削薄的唇挨着瓶沿,喉結上下滑動,喝掉了她剩下的半瓶水。
看邢況的樣子根本就不怎麽在意,但她還是有點兒臉熱,突然就想到了間接接吻這四個字。
緊接着羞赧又信馬由缰地想,如果真能跟他接吻,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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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況已經重新坐上車,車門關閉時碰撞出的聲音吓到了旁邊的女生,他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縮了縮。
女生低下頭,兩只手捂住了臉,生怕被人看到一樣。
邢況擔心她是真的被吓着了,拉着車門的手半晌才知道收回來,語氣低低地問:“吓着你了?”
“啊?”徐未然發現他是誤會了,她不是被吓到,而是因為自己肖想他的行為而沒臉見他而已。
“不是,沒有。”她臉上的熱度消散了些,放下手:“怎麽會吓到呢,你把我看得太弱了吧。”
“你不弱?”邢況玩笑似的:“以後刮風的天氣記得不要出門。”
徐未然:“為什麽。”
邢況:“怕你被風刮跑。”
“……”
徐未然并不想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是這樣的,默默攢了會兒勇氣,反駁他:“我只是看起來弱,但其實是很強壯的。”
“嗯。”邢況漫不經心應,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飯團給她:“把這個吃了,你就更強壯了。”
語氣像哄小孩吃飯一樣。
徐未然愣了愣,把飯團接過來。
他是覺得剛才吃飯的時候她沒吃多少東西,所以才給她買了這個飯團嗎?
其實她吃得已經很飽了,但是拿着他給的飯團,她的胃口變得格外好,聽話地一口口咬着。
飯團加熱過,溫度正好,冒着熱氣又不會燙。
她對這種食物并沒有太多的熱情,但他買給她的這個卻意外得好吃,比全世界所有的珍馐佳肴還要好吃。
她剛把一個小小的飯團吃完,手裏剩下的包裝紙被邢況拿走。
他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擦手,下了車把包裝紙扔進路邊垃圾桶裏,轉身折返回來。
動作太過自然,恍惚讓徐未然覺得他做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不用怎麽放在心上。
但其實,是對她很有沖擊力的一件事。
他是對所有朋友都這麽好?
還是,只對她一個人這麽好?
邢況重新坐上車,從剛才的購物袋裏把一瓶水拿出來,擰松了瓶蓋給她。
徐未然接過來,正要喝,視線裏又出現一個彩色的、外面包裹着一層透明糖紙的棒棒糖。
他把棒棒糖送到她面前,語氣平淡:“商店促銷,送了這個。”
他拿着棒棒糖的手指修長幹淨,手背上有幾條明顯的青筋,有種迷人的欲感:“要吃嗎?”
徐未然的心髒有幾秒鐘的停跳。
接着是無以言表的喜悅湧了上來,喜悅混在棒棒糖七彩的顏色裏,一圈一圈地旖旎纏繞着直達她的心口。
是很高興的。
昏昏然的高興。
看着他手裏的棒棒糖,她很快想到剛才在醫院,醫生跟她說有幾包藥很苦,要是喝不下去的話可以多吃點兒糖。
然後邢況就去便利店幫她買了糖。
是巧合,還是他記得了醫生的話?
她從他手裏把棒棒糖接過來:“謝謝。”
車子啓動,朝她家裏的方向開過去。
她盯着手裏的棒棒糖一直看,臉上熱熱的,嘴角甜甜地抿着。
這幾天他的清冷、兩個人之間的疏遠被她徹底抛在腦後。她覺得自己該是有些小心眼,怎麽能因為他幾天不理她就生氣。像他這種身份的家族企業繼承人,雖然還只是在上高中而已,但平時應該也是很忙的,沒有時間找她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況他們現在還只是朋友,她又以什麽身份要求他每天都要跟她聯系呢。
她是很容易知足的人,格外好哄,被送了一個棒棒糖就能開心很久,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
她把手機拿出來,點開微信。
偷眼看了看他,确定他在專心開車,她悄悄地把他的消息免打擾取消,重新把他置頂。
邢況把她送到小區樓下,把剛才從便利店裏買的東西拿上,繞到副駕駛這邊給她開車門。
她有些受寵若驚,慢半拍地從車上下來。
“我送你上去?”他問。
她是有被害妄想症的,在門口開鎖的時候,會擔心身後有人突然竄出來把她抓走,邢況在她身邊她會安心很多。
“嗯。”
她小聲應,跟在他身邊上了電梯。
出了電梯,走廊裏黑漆漆一片。樓道的聲控燈壞了,一直沒有人來修。
邢況打開手機手電筒,站在她身後一步遠處幫她照明。
她把門打開,跟他道別:“那我回去了。”
邢況把手裏提着的袋子給她:“剛才在便利店買錯了東西,我不吃這些,你替我吃了?”
徐未然把袋子接過來,沒像以前那樣扭捏,點了頭。
他一直在靠近電梯的地方站着,身影在昏昧的樓道裏晦暗不明。她按亮家裏的燈,燈光從半開的門裏透出去,晃在他身上,又被她一點點地合上了。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才走去客廳,把他送的東西擱在茶幾上。
除了那個棒棒糖外,邢況還買了些糖果,一小塊草莓蛋糕,幾包零食。
因為知道她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所以拿“買錯了”這種拙劣的理由當借口,送給她零食吃。
徐未然在地毯上坐下來,癡癡看着桌上這些東西,眼裏含着亮晶晶的笑。
突然覺得,人間又美好起來。
淩晨一點,她仍舊趴在書桌上寫作業。
邢況的微信發了過來:【睡了嗎】
心髒跳了跳,她給他回:【還沒有,還有一張卷子要寫】
邢況:【很晚了,小朋友要早點兒睡覺,不然會長不高】
小朋友三個字讓徐未然無措地甜蜜起來,她平複了下心情,把燈關掉,抱着手機上床睡覺。
【嗯,那我現在睡了】
又緊跟着發了一條:【你也睡吧】
邢況:【好。晚安】
徐未然盯着晚安兩個字看了很久。
她把手機按在心口,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幾個滾,臉上好不容易不燙了才甜甜地睡過去。
次日出門時發現樓道裏的燈已經修好了,一點點輕微的響都能讓燈瞬間亮起來。
去學校的路上她把車騎得很快,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清晨的風拂過臉頰,涼涼的。
想早一點兒看到他,待在有他的空間裏。
爬上教學樓,拐進走廊時,她原本是笑着的,卻在看到前面的兩個人後瞬間怔愣下來。
邢況和俞筱站在走廊護欄處,初升的朝陽斜斜打過來,在少年漆黑的發上鍍了一層絨絨的光。
他閑閑地倚站着,兩只手肘搭在欄杆上,膚色冷白。俞筱幾乎是貼在他身上,腳尖對着他的腳尖,跟他說話時玲珑有致的身體會往前傾,發育迅速的胸脯紮眼地離他又近了些。
明明天氣很熱,盛夏張牙舞爪地揮霍着,空氣裏到處是被蒸騰出的霧氣,可徐未然身上卻冷起來。
前一秒還被陽光溫暖地普照着,下一秒就跌進一個冰封三尺的寒窯。有冷水從頭頂澆下來,嘩啦啦,嘩啦啦。
響聲是對她自作多情的嘲諷。
她垂下眼眸,沒再看他們,從教室前門走了進去。
邢況擡起眼睛時,只看到女生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後。
“邢況,我跟你說的話你聽沒聽見?”俞筱再次朝他靠近,傲人的胸脯快要蹭到他身上。
他蹙了眉,聲色不動地往旁邊走了一步,總算躲開她。兩只手插進褲子口袋裏,朝着教室後門的方向走。
“邢況,”俞筱追過去:“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我都好久沒吃那家店的甜品了。”
邢況聲嗓淡漠:“沒空。”
他進了教室,坐在最後一排中間的位置。
俞筱看見,在他旁邊的,是那個看起來就讨厭的徐未然!
俞筱憤憤咬了咬牙,還想再去跟他說點兒什麽,順便警告徐未然讓她最好不要動什麽歪心思。可腳還沒跨進4班教室,上課鈴就響了起來。
俞筱只好先回了自己班。
徐未然的情緒一直不怎麽好,除了做題外沒有多說過一句話。雖然她以前也是這樣,在班裏的時候不愛說話,也不會主動去跟別人交朋友,每天都很安靜。但是今天的安靜明顯跟以前不同。
她的眼睛有點兒紅,寫字時手上的力氣用的比以前要大,攥着筆的那只手指骨發白。
班裏正是自由讨論的時候,鬧哄哄的,很吵。
唯一沒有說話的只有徐未然和邢況兩個人。
包梓琪往他們這裏看了看,給俞筱發消息:【放心吧,邢況根本不稀的理她】
她發了消息,開始跟同桌讨論卷子上的題。
徐未然埋頭苦寫,讓自己盡量忽視邢況的存在,讓腦子裏那些剛成型的幻想如春暖雪消般全都付諸東流。
這麽努力着的時候,桌面被人敲了兩下。
她順着聲音來處去看,看到男生修長細瘦的手指搭在一張卷子上,再往上,是他湊過來的一張英俊的臉。
離她不遠不近,身體有微微俯低,将就着她的高度。
“好學生,”他漆黑的眸子含了點兒溫柔的笑意,在吵鬧的教室裏,在盛夏茂盛的光照裏,他直直地看着她:“給我講道題?”
徐未然感覺他在拿她調笑。
他從來都沒有在學習上用過功,表面上清冷懶散,骨子裏頹廢萎靡,自甘堕落。但這些都不是她能管的,就算他不參加高考,也總有數不清的好學校能給他挑。
在這裏上學,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她并不想說太多,看了眼他那張一道題都沒有寫的卷子,問:“我給你講,你就會聽嗎?”
不知道她的話哪裏好笑了,邢況好心情地彎了唇:“嗯,我聽。”
徐未然:“可我不想給你講。”
她繼續趴在桌子上做題。
邢況并沒有收回身體,仍舊保持着湊近她的姿勢,語氣閑散:“昨晚還好好的,今天怎麽生氣了?”
“……沒有生氣。”
邢況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給她:“那把這個吃了?”
徐未然把糖還給他:“不吃。”
邢況看了她一會兒,笑了:“沒生氣的話,為什麽不乖了?”
徐未然猛地捏緊了筆,睜着圓滾滾的眼睛擡頭看他。
他離她又近了些,在嘈雜的氣氛裏,壓低嗓音只對她一個人說:“你沒生氣的時候,不是很聽我的話嗎?”
徐未然的呼吸急促起來。
眼前的男生俊美出塵,一雙眼睛墨一般黑,目光深沉又溫柔。說話時的聲音很有磁性,此刻又帶了些低低的啞。
他的一舉一動,看向她的目光,睫毛垂下來的弧度,每一次拂在她臉上的氣息,都像是在故意勾引她。
她熱得快要爆炸了。
“我什麽時候聽你的話了,”她禁不住逗,羞得滿臉通紅,無措地咬了咬唇:“你別亂說。”
她害羞起來更可愛,眼睛濕漉漉的,白皙的一張臉上透着些誘人的粉色,挺拔精致的小鼻子微微皺着,下唇被咬了一遍又一遍。
邢況看得心猿意馬,喉嚨裏越來越癢:“別咬了。”
徐未然趕緊松開下唇,因為他的這句話,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
她的那片下唇被咬得殷紅,豔麗的色彩像人心口的一抹血,揮不去,忘不掉。
邢況在這個時候猝然發現。
他想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