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父親的照片
一路開到廣西,倒是出奇的順利,幾經調查,吳邪最終确定,這張照片的背景所在地,就在巴乃。
巴乃是個瑤寨,風景很好,早些年一直很落後,處于封閉狀态,但是最近旅游業興起,又修了公路,村民們自己做些農家樂的生意,生活倒也還過得去。
吳邪沒敢耽誤,一進村子,就立馬找到了村長,簡單詢問了些,結果卻讓人很失望。這個村子都是少數民族,根本沒有姓張的人,吳邪不甘心,又追問了幾句,村長有些不耐煩,甩手道:“二十年前我也沒多大,你問我也不知道。”
小花默不作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厚厚的一疊,徑直遞了過去:“這些事情我們就是打聽打聽,您若是不願意,我們也可以找別人。”
小花的聲音不大,村長的臉色卻明顯一變,收了信封,立馬換上了笑臉:“哎呀,這麽見外幹什麽,來了就是客。”說着,對着內堂喊了幾聲,一個夥計立馬從樓上跑了下來,點頭哈腰地給他們安排了住處,領着他們往樓上走。
幾個人都沒有動,村長尴尬地笑了笑:“這事兒你們真想問的話,就去問村子裏最年長的老人,你們先休息,明天我帶你們去。”
“現在不行?”吳邪反問。
“現在天都黑了,你們不休息,人家也要休息啊。”村長解釋。
吳邪還想問些什麽,被小花推了推:“走吧,先上去歇會。”
不好再問,吳邪垂着頭悶悶地上了樓,村長的家本身就是個旅店,一樓是接待和吃飯的地方,二樓是客房,房間不多,開了兩個标間,小花和吳邪一間,胖子和皮包一間。
剛分好,皮包就叫開了,嚷嚷着不願意,吳邪瞟了他一眼,居然就立馬閉了嘴,惹得胖子一個勁的憋着笑。
小花在走廊打了幾個電話,進來的時候,吳邪正仰頭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網發呆,小花扔了手機,一拍吳邪的肩膀:“吳邪,你這樣是不行的。”
吳邪低頭沒說話,小花繼續道:“你太心急了,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耐心點,多用點方法。”
吳邪深吸了一口氣,其實他也知道他有些心急了,可他就是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他想張起靈,想見他,他想得快發狂了,回來這麽多天,沒有一點消息,沒有一點進展,每晚睡覺他都會做噩夢,夢到渾身是血的張起靈,轉身離開的張起靈,他的大腦不堪重負,脹得幾乎快要爆炸。
“我睡一會。”吳邪躺下去,拉起被子蒙過頭,他聽見小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翻了個身閉上眼假裝沒聽見。鄉村的夜來得特別早,遠處有狗不停地叫着,迷迷糊糊中,吳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
“哥,遲早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和你一樣強,強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而是可以去保護別人。”
Advertisement
天空沒有一顆星星,月亮也看不見,擡頭望去,天空是深邃的墨色,和他的眼睛一樣。
“吳邪,”眼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你說的,我相信。”
“但是你只需要做一個普通人就夠了。”
“為什麽?”
那人卻是不回答,只是淡淡地笑着,吳邪上前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幻象全都消失,空蕩蕩的街道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自己。一種莫名的悲傷突然像巨石一般壓到了他的心裏,吳邪忍不住蹲下來,他覺得很想哭,他拼命地擠眼淚,卻發現根本哭不出來,使了使勁咬咬牙,接着他卻醒了。仿佛解脫一般費力地睜開眼,耳邊依然是狗吠,還夾雜着幾聲雞叫,明明夢境已經褪去,心裏的悲傷卻絲毫不見,吳邪突然間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掀開被子,深吸了幾口氣,思維才一點點清晰起來,他伸手撫上額頭,竟然全是汗。
是夢麽?也不算是夢吧,夢裏的對話,确實是曾經存在過的,并不是自己的臆想,可本來已經模糊的記憶此刻卻突然這麽真實的在夢裏被還原,吳邪又不确定了,他原本以為他已經忘了這段對話。坐起來轉頭去看另一張床,小花看來是累了,睡得挺沉,吳邪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打開門,一股青草的氣味夾雜着牛糞的味道撲面而來,清冷卻提神。
天快亮了,吳邪到樓下去洗臉,河水很涼也很清澈,山風習習而來,吹幹了燥熱的額頭,渾身上下一陣說不出的舒暢。吳邪在河邊坐了一會,望着水面發呆,這裏和悶油瓶到底有什麽關系呢?和他的父母又有什麽關系呢?雞叫聲越來越多,遠處的田間有勤勞的農人已經開始勞作了,吳邪拍拍衣服轉身回去。
一樓的門是常開的,連睡覺也不關,吳邪不禁感嘆這裏的民風淳樸,要是放在城市裏,別說一晚上,一分鐘都還不得被偷個精光。
大堂裏有茶水,吳邪倒了一碗來喝,一邊在屋內轉悠,大堂是村長的會議室兼辦公室,牆上挂滿了榮譽證書和錦旗,還有領導來訪時接見的照片,吳邪一一看過去,照片越來越舊,看得出來年代是越來越久遠了,照片靠牆最裏面的一張是黑白的,倒是和悶油瓶那張年代很相近,吳邪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下,這不看還好,一看他就挪不開眼了。照片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身穿少數民族服飾的老漢,旁邊站了一個精神抖擻的年輕人,吳邪雖然沒見過這人的本人,但他絕對不陌生——那竟然是他素未謀面的父親。
确認不會認錯之後,吳邪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坐下來默默喝茶。他從出生起就沒見過他父親,所有的印象都來自爺爺和三叔他們,但他見過他父親的照片,小時候還纏着爺爺給他講過父親以前的故事。照片上的年輕人和爺爺長得很像,并不難認出,吳邪奇怪的是,這照片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雖然不知道答案,但吳邪心裏隐隐有種預感,來對地方了!
很快小花也下樓了,看見吳邪順手打了個招呼,吳邪低頭喝茶沒看他,倒是小花湊了上來:“你怎麽了,神色不對。”說着,給自己也倒了碗茶。
“我看見我爸的照片了。”吳邪小聲道。
“在哪裏?”
“牆上最後一張。”
小花端着碗微微側頭,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确定不會看錯?”
吳邪搖搖頭。
“你爸不是在你出生不久就失蹤了?”
吳邪剛要說話,屋內傳來了些許動靜,兩人立即閉嘴低頭喝茶,村長伸着懶腰走了出來:“呵,你們城裏人起得真早。”
吳邪和小花朝他笑笑,東扯西拉了一陣,吳邪還是忍不住把話題往照片上帶:“村長,你們村的榮譽真不少啊。”
“那當然了……”村長一聽立馬開始誇誇其談,從最近的一直講到十幾年前,吳邪沒有打斷他,只是順着他的口氣接了下去:“那這些照片,都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村長點點頭,又開始介紹起照片,叽裏呱啦了一陣,兩人肚子都餓了,終于講到了最後一張,吳邪豎起耳朵,村長卻只是嘶了一聲,沒再繼續說下去,兩人面面相觑,吳邪假裝漫不經心底的摩挲着茶碗:“最後那張怎麽了?”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
“這件事有些遠了,那時候我還不是村長,所以我也不清楚。”村長嘿嘿一笑,轉身去廚房招呼早飯,看着村長的背影,吳邪皺眉:“我要去問問這張照片。”
“先別輕舉妄動,我看這照片有些年代了,那時候說不定還沒你。”小花道。
吳邪搖搖頭:“我聽我爺爺說過,我爸就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是我出生以後他才失蹤的,我可以肯定,他是失蹤之後才來的這裏。”
小花沒說話,吳邪神色凝重地看向他:“小花,我覺得這裏不僅和張起靈有關系,還很有可能和我有關系。”
小花淡淡地點了點頭,一時無言,村長端了盤烙餅過來,吳邪起身上樓:“我去叫胖子他們。”
胖子飯量大,一個人就吃了一大盤,村長的臉色都變了,吃完早飯,幾個人一塊去了村裏最年長的老人家裏,去的路上,吳邪一直在旁敲側擊:“村長,你說的這個老人是誰啊,介紹一下嘛,一會也好打招呼。”
“他啊,他就是上一屆的村長,叫盤馬,你們叫他盤馬老爹就行了。”
吳邪一聽有門兒:“那剛剛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村長點點頭:“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那您當村長不是有十九年了?”吳邪試圖問出具體時間。
“也不到十九年,自從這人走了之後,盤馬就退休了,我這不才上任麽。”
看來吳邪的猜測沒錯,父親是失蹤之後才來的巴乃,他來巴乃幹什麽,之後又去了哪裏?
這一切答案的關鍵就在這個叫盤馬的老人手裏,畢竟他是曾經接待過父親的人。
村長盡職盡責地将他們帶到了老人家裏,吳邪原以為會有很多波折,沒想到事情出奇的順利,老人年紀雖然大,但是神态氣質絲毫不遜于年輕人,特別是一雙眼睛,犀利得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老爹,就是這幾個人想見您。”村長畢恭畢敬地對坐在火盆邊抽旱煙的老漢道。
老漢眯起眼睛掃了一眼他們幾個,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了吳邪身上,随即怪異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村長轉身對着吳邪笑了笑:“你們聊,我還有活要幹,先走了。”
一行人站在客廳,老人似乎也沒有要請他們入座的意思,吳邪可顧不了那麽多,搬出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率先坐在了火盆邊,笑嘻嘻道:“老爹,我們有件事想問問您。”
老漢不為所動,依舊抽着煙,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老爹,聽說您是前村長,在這個村子裏輩分最大,大夥都說您是這個村裏最博學最精明的人了,”吳邪繼續道,“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就想打聽一件事,您放心,問完我們立馬就走,絕對不打擾您。”
老漢啜了口煙,又将煙杆在火盆上敲了敲,吳邪知道這是要添煙絲的意思,立馬率先拿過一邊的煙絲給他裝上,老漢瞥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一邊的胖子沉不住氣了,開始嘟囔:“我說老爹,你是說啊還是不說,您給個準信兒啊,咱們都在這兒杵半天了。”
死胖子,吳邪心裏暗罵,早知道真不該帶上這不靠譜的胖子,誰知老漢聽見胖子的話,竟然轉頭看了他一眼,終于開口道:“你是北京人?”
“是啊,胖爺我混北京的。”胖子答道,老漢卻再沒說話,反倒看向吳邪:“你們都是北京來的?”
“這個……”吳邪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現在的真實身份還不能說出來,這裏雖然是農村,但并不意味着消息就傳不出去。
“都是四處漂泊的人,沒有什麽固定的場所,只是在北京呆過,學了個調調而已。”小花替他解圍。
老漢又怪異地笑了笑,背過身站了起來:“我跟你們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回去吧。”
“哎哎哎,你這老爹怎麽這樣啊。”胖子不滿,正要開罵,卻被吳邪用眼神給逼了回去,接着吳邪換上一副笑臉跟上老漢:“老爹,這胖子說話不着調,你別跟他計較,我們真的就只問一件事,問完就走。”
“你想知道的,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回去吧。”說着,老漢沖內堂喊了一聲,用的是方言,吳邪聽不懂,只看見屋內立馬出來了一個壯漢,對着他們揮手,臉色不善:“走,我爹不歡迎你們。”
吳邪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在讨好,又被人這麽耍了一遭,心裏很焦躁,也不想多停留,率先出了門,一路疾走到河邊,吳邪才稍稍平複下來,回頭沖着胖子嚷嚷:“你他娘的就不能少說兩句?”
“這也不能怪我啊,你胖爺我什麽時候受過這待遇,”胖爺臉色也不好,“再說這老爹的心靈也忒脆弱了,我才說了幾句啊。”
“先別急,都消消氣。”小花勸道。
“我覺得你們都關注錯重點了。”一直在身後一言不發的皮包突然說話了。
三個人都看過去,皮包有些不适應,低頭道:“你們沒發現麽,胖子一開口,那老爹的注意力就轉移了。”
吳邪一聽,覺得有道理:“你是說,他對北京的東西很敏感。”
這麽一說開,大夥就有了眉目,吳邪想起了小時候爺爺教給他一句話,與人鬥,直攻其短。
“小花,你去查一查這個老爹,看看他跟北京有什麽聯系沒有。”
小花點點頭:“這種八卦,問村婦是最好的了。”說罷,徑直往回走。
“哎哎,你們不覺得蹊跷麽,這老爹怎麽一見完天真的老爸就退休了?”胖子疑惑。
“而且,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們的到來,”吳邪接道,“他好像知道有人會來找他。”
“啧,這事越來越麻煩了。”胖子搖搖頭。
幾個人都不想動,在河邊坐了一會,沒多久,小花就打來了電話:“查到了。”
“是什麽?”
“這個老爹的小兒子在北京,發展得不錯,就想把孫子接到北京去上學,老爹一直不同意,但他兒子挺忤逆,幹脆自己做主把孫子接了過去,還斷了爺孫倆的聯系,老爹也不是吃素的,壓住了孫子的戶口,不讓他們改動。”
這麽一說,吳邪就明白了,鬧了半天,這老爹以為他們是北京來的說客,不由得有些好笑,這事做得有些魯莽了,下次得先問問清楚。
低頭徘徊了兩步,吳邪忽然擡頭,看向一邊的皮包:“皮包,你會偷東西是吧?”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