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日快樂
張起靈回到病房的時候,吳邪已經适應好光線了,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聽見張起靈進來,眸子裏立馬恢複了神采,轉頭沖他傻笑。
張起靈握了握拳,避開了他的目光,吳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他的手,皺眉嘶啞道:“哥,你的手怎麽了?”
“沒事,劃了一下。”走近坐下。
“給我看看。”吳邪着急,伸手要去抓,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也全是繃帶,五個手指都捆在一起,根本不能用,吳邪有些沮喪地坐了回去,張起靈伸手揉了揉他的毛發。
“你不是去倒水嗎,水呢?”吳邪看向他,總覺得張起靈有點心不在焉,低頭道,“我有點渴了,我想喝水。”
“我去倒,你別說話。”說罷轉身又出去了。
吳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那不安的感覺忽然又浮了上來,不對,有什麽不對。張起靈太會僞裝了,即使是吳邪,也只能靠感覺分辨一二,像飄渺的花香,聞得到氣味卻什麽也抓不住,只有那久久的味道盤踞在腦海揮之不去。
接下來的幾天,張起靈敬職敬責地給他換藥,吳邪整體傷的并不重,呼吸道和眼睛休息了兩天漸漸好了,就是手仍舊腫的厲害,畢竟是燒傷,不過醫生也說了,只要按時換藥,再過一個星期準能消腫。
在醫院躺了兩天,吳邪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張起靈這幾天借口出差陪着他,公司堆了一大堆的事等着回去處理,自己學校也好幾天沒去了,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三叔那個老狐貍知道。吳邪沒有問張起靈為什麽會有人三番兩次的來騷擾他,他知道,即使問了他也不會說,所以他只是要求下次有危險一定要提前讓他知道,這一點張起靈沒有拒絕,吳邪卻不知對方心裏想的是,不會再有下次了。
出院以後,吳邪還是堅持去了胖子那裏住,他惦記着那些檀木片,張起靈沒有阻攔,只是暗地裏給胖子打了好幾個招呼。
王盟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整個人變得勤快多了,每天将小鋪子打掃得幹幹淨淨,還開始在電腦上自學外語,說這樣方便以後接待外國游客,吳邪聽完直想笑,大大地表揚了他一番,又說以後和母親提提給他漲工資。
自從王盟出事之後,吳邪就暗下決心,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都不能再把他牽涉進來,不光是王盟,還有周圍所有的人,能不說的事情,他是絕口不提,所以這次爆炸被燒傷,除了胖子,他誰也沒提過,都只說是開水燙到了手。
手在一個星期之後終于消腫了,只是醜陋的疤痕卻怎麽也消不掉,血咖還沒完全脫落,一用力就扯着疼,連拳頭都沒辦法握緊,更別提處理那些木片了,胖子嘲笑他這是生死相随為小哥,吳邪罵他說話不着調。
吳邪的用心,胖子是看在眼裏了。手明明沒辦法用力,還要一點點的在磨砂紙上打磨棱角,吳邪這人其實就是一根筋,做什麽都是一條道走到底,打死都不懂回頭,遇見了小哥之後,他根本也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這一點,其實胖子倒是有些為他擔心,如果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小哥對他不好,他又該怎麽自處呢?
張起靈這人也是怪,明明擔心得要命,又不直說,每天給胖子發消息詢問吳邪的情況,恨不得一日三餐吃了什麽也要問清楚。胖子算是明白了,攤上這樣的主,吳邪沒被寵壞,真是他娘的奇跡了,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小哥這人這麽有人味兒呢?
張起靈依舊忙碌,知道吳邪手不方便,也不怎麽發短信了,有事都直接電話過來,可要不是吳邪在上課,就是張起靈在開會,兩人能湊在一塊的時間實在是少,好不容易閑下來了,兩個人都累得要死,甜言蜜語什麽的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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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有事情做,充實一點的生活更容易讓人開心,至少沒時間多想,盡管心裏的不安一直都在,但吳邪決定把這股子勁用在做模型上面。模型是早就規劃好的,學了半年多的建築,要說了解,吳邪還是知道不少的,他設計了一棟房子,不是別的,正是他想和張起靈一起住的房子,他用心地打磨着每一塊木片,細心地丈量着大小和合理性,再小心地用松膠将它們粘在一起。手偶爾還是會疼,尤其是工作久了之後,經常泡在熱水裏半天都感覺不出溫度:疼麻木了。是啊,十指連心,怎麽能不疼?
有時候不注意,手指會被木片的尖角劃傷,剛結痂的水泡被挑破,流出帶血的膿水,吳邪也不在意,放到水龍頭下沖一沖又回來繼續幹活。胖子看不下去了,罵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吳邪擡頭沖他一笑,對,就是走火入魔了,說這話的時候,吳邪眼裏的神采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希熠,閃着期待的光耀,愣是讓胖子半天沒吐出一句話來。
模型終于提前三天完成了,吳邪高興得在屋裏又蹦又跳,松膠還沒幹好,他不敢亂碰,買了個大盒子小心地放了進去,又對着胖子嚴聲責令不準碰壞了。胖子嚼嚼嘴巴什麽也沒說,抱着自己的沙發可憐巴巴地看着吳邪霸占了他大半個房子,又委屈地摸了摸肥肚子,說辛苦你們了再縮進去湊合幾天吧。可即便如此,吳邪卻還是擔心,想了想又去買了些泡沫塞了進去,這才滿意地合上了箱子。對于這些行為,胖子倒沒說什麽,只覺得吳邪人妻覺悟高得過頭了。
就在模型完成的這一天,張起靈忽然過來了,吳邪很高興,又有些緊張,做模型的事情他一直在保密,想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可又怕自己說漏嘴。張起靈這人太敏銳,一點點異常他都能察覺出來,胖子的屋子裏全是松膠的味道,他一聞準能知道。吳邪急急忙忙換了衣服就推着張起靈出了門,胖子一直在一邊罵白眼狼,一邊還嚷嚷着要給他帶夜宵回來,吳邪大叫知道了,看着兩人親密地走遠,胖子坐在沙發上摸着下巴,竟然第一次有了一些滄桑感,怎麽就這麽像女兒交了男朋友出去約會呢?
坐上車,張起靈幫他系好安全帶:“去哪?”
“不是你找我出來的嗎?你沒想好去哪?”吳邪嘿嘿直笑,手卻一把被人抓住,張起靈皺着眉頭看向他,神情嚴肅:“怎麽回事?沒擦藥?”
吳邪一愣,急忙抽回了手,的确沒擦藥,藥膏是油狀的,擦了藥根本就什麽都做不成,更別提做模型這種細活了,不僅如此,因為過度用力,一些本來好了的地方又開始紅腫,吳邪光是睡覺就疼醒了好幾次。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張起靈垂下眼,望着滿是水泡和血痂的雙手一言不發,吳邪被他看得發毛,讪讪地問:“怎麽了?”
張起靈搖搖頭,想伸手去碰卻又怕他疼,只有就這麽托着,吳邪心虛地笑了笑,挪開了手,伸着兩個爪子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怎麽樣,這是鬼爪,你怕不怕?怕不怕?”
揮舞的爪子忽然被人抓住手腕,張起靈低頭,快速在紅腫的地方啄了一口,又及時的放開,松離合,踩油門,面無表情道:“先去醫院。”
吳邪舉着爪子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收手悶聲坐了回去,也不抗議了。到了醫院,果然免不了又是醫生一頓罵,吳邪陪着笑連連點頭,順從地讓護士給他上藥,再疼也咬牙一聲不吭。整個過程,張起靈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望着他發呆,好幾次吳邪都以為他在看別的東西,左右晃了晃身體,幾經确定這才發現,他真的是在看自己。
“你看我幹什麽?”吳邪耷拉着包成粽子的手,活活像只招財貓,走上前俯身看向張起靈,對上他漆黑的雙眼,“哥?”沒反應,于是又換了個位置,“張起靈?”依然沒反應。
“你看我幹——”
一雙手伸了過來,話還沒說完就一把被擁入懷中,吳邪急忙掙了掙,小聲道:“喂,這裏是醫院。”
“讓我抱一會。”低沉的聲音直直灌入耳朵,吳邪瞬間就不動了,眨眨眼睛将下巴靠了上去:“怎麽了?”
張起靈沉默着搖搖頭,收手抱得更緊,頭埋進了吳邪的後腦胡亂地蹭着。有些癢癢的,吳邪沒敢動,此刻的張起靈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忏悔一般乞求着原諒,指頭被包在一起沒辦法也擁住他,吳邪只好用手臂随意地夾着他的腰,張起靈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從全身各個方位襲來,靜靜地抱着,吳邪很是享受這種感覺。
醫院的走廊上,人群來來往往,人們都只是奇怪地瞟了兩眼,卻沒人在意。醫院本就是個生離死別的地方,哪有比生離死別更值得人在意的事呢?
“又瘦了。”不知道抱了多久,張起靈才緩緩松開了他,淡淡地說道,吳邪漲紅了臉沒發話,心裏直罵他不厚道,趁機吃豆腐。
“接下來去要哪裏?”
“你想去哪?”
“好像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你公司的事忙完了?”
“嗯。”
“你就沒有想去的地方?”
張起靈搖搖頭,看了看吳邪,忽然又點了點頭。
“到底是什麽?”吳邪不解。
“去沒去過的地方。”
“嗯?”
“電影院,游樂園,旋轉餐廳……”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數着,忽然看向吳邪,“去那些情侶會去的地方。”
吳邪愣了愣,第一次聽到“情侶”這個詞從張起靈的嘴裏說出來,竟然沒有違和感,可是,吳邪卻也不覺得開心,他也說不清心裏到底是種什麽感覺,總之很怪,甚至很不安:“哥,你今天怎麽了?”
張起靈不說話,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良久才道:“今天你生日,忘了?”
“生日……”吳邪一下怔住,歪頭想了想,忽然就笑了,還真是,他心裏只惦記着一周年,倒忘了生日,去年過完生日就去了廈門,回來卻……所以這三個日子是挨着一塊的,自己都忘了,沒想到這悶油瓶還記得。
“那禮物呢?”吳邪伸出粽子手,露出了奸商式的笑容。既然記得了,那就不能忘了狠宰一筆的機會:“今天我滿18,這可是成人禮,你得送的隆重點,便宜的我不要。”
吳邪伸着手嘿嘿地笑着,其實這都是玩笑話,張起靈就是不送他也照樣高興,可是意外的是,張起靈卻忽然沉默了,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和自己說話走神這還是第一次,吳邪尴尬地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時間太緊,沒來得及準備。”良久,張起靈才道。
吳邪轉過頭看他的臉,滿眼的愧疚,濃郁的幾乎要溢出來,看得吳邪一愣:“哥,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
張起靈搖搖頭,又是一句,語氣沉重:“對不起……”
短短三個字聽的吳邪的心幾乎要揪起來,于是大力地抱住他,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安撫他還是安撫自己。
不安,不安。
最後,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去了很多地方。吳邪第一次和張起靈去了游樂場,玩打氣球的時候,對方毫不費力地贏了一只毛絨玩具給他,吳邪黑着臉抱了半路最後幾乎讨好般地處理給了路邊的一個小女孩;雲霄飛車速度很快,吳邪毫不顧忌形象地大叫大嚷,與旁邊一臉淡定的張起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石子路邊走邊吃了很多平時張起靈不讓碰的零食,烤玉米、炕土豆、炸豆腐……以至于到了西餐廳對着上好的紅酒牛排吳邪卻一點食欲也沒有,付錢走人的時候餐廳正好做活動送了他們一朵紅玫瑰,吳邪謝過,想了想,最終還是放了回去,張起靈說過,白色山茶才配他。吃完晚餐,吳邪摸摸肚子和張起靈去大廈頂層看了夜景,城市的燈紅酒綠閃耀在眼底,遠遠看去竟然只有孤單的感覺,吳邪收了眼頓時就失了興趣,轉身去鼓弄身邊那架天文望遠鏡。介紹牌上說,這臺望遠鏡可以看見很多肉眼看不見的星星,吳邪眯着眼左瞄瞄右瞄瞄,怎麽也看不見,最後只能放棄,大罵着騙人。樓頂的風有些大,吹在吳邪微醺的臉頰卻很舒坦,張起靈過來圈住他的身體,手把手地教他怎麽調試,那人卻不聽,在懷裏不安分地蹭着,最終嘿嘿一笑,轉身勾上他的脖子吻了起來。吳邪吻的很認真,其實他并不懂怎麽接吻,也不懂舌頭該怎麽擺弄,他只是笨拙地舔舐着那人溫潤的嘴唇,又試探性地深入,幾經挑逗,終是惹爆了對方的耐性,那人使勁按住他的後腦,夾着身體不讓他動,雙手幾乎把他抱離地面,舌頭不住地與他瘋狂糾纏,閉着雙眼狠狠地吞噬着屬于這個少年獨有的氣息,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愛意全部注入到這個吻裏……
這一晚,吳邪放縱着自己盡情的做一個小孩,他大吼大叫大笑大鬧,仿佛要一夜将世間所有的情緒都與這個人分享一次,近日來的所有壓抑和不安被一次次釋放又被一次次注滿,心在張起靈的一言一行中徒然升起又驟然降落,唯餘心裏某個角落的聲音不斷在叫嚣,再不瘋狂就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