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答案
疑惑的聽着胖子遠去的聲音,吳邪有些奇怪,這胖子從來都是口無遮攔的,今天怎麽了?
正想着,門口傳來了護士交談的聲音,吳邪扭頭,随即便聽到了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後的進來了,後一個人的腳步聲極輕,聽得吳邪很安心。
“哥。”吳邪笑着叫了一聲。
“哎呀,你有透視眼嗎,這樣都知道誰來了。”護士的聲音很悅耳,吳邪沒有回應,頭頂卻傳來了熟悉的手感。
“哥,你不要緊嗎?”吳邪擡頭問道。
“我沒事。”張起靈收回手退到了一邊讓護士做檢查。
胖子提了提褲子,從衛生間出來了,一看見張起靈,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哎喲,小哥回來了,那我先走了啊,還不知道雲彩生氣沒有……”
“死胖子——”吳邪叫了一聲,“我的背包還在你車上,記得給我帶回來。”
胖子應了一聲,立馬屁颠颠地跑遠了。
“嗯……好了,再觀察一天,沒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交代。
一聽是明天,吳邪有些急了:“今天不行嗎?”
護士笑了笑,“不可以哦,你的凍傷有些嚴重,可能會有并發症,右胸口還有輕微的骨裂,我們只有在确保病患完全康複的情況下才能允許出院的。”
吳邪沒說話,醫院都喜歡小題大做,這明擺着就是想多收一天的住院費。
“那你們休息吧,有什麽情況可以按鈴。”說罷,護士小姐笑着走開了。
護士剛走,吳邪就轉頭看向張起靈:“哥,我們走吧。”
張起靈揉了揉他的頭發:“不急。”
Advertisement
吳邪伸手扯了扯最後一層遮光布表示自己的不滿,卻被張起靈捉住:“天黑再摘。”
“天黑?”吳邪一愣,轉頭問道,“現在幾點了?”
“下午五點。”
“不是吧,我睡了這麽久?”吳邪一驚,翻了翻衣服,這才發現身上穿的是病號服,“我手機呢?”
剛問出口,吳邪就想起來了,手機昨晚在地下室已經光榮犧牲了,正懊惱着,一塊帶着溫熱體溫的金屬物被放入了自己的手裏。
“這是什麽?”吳邪摸了摸,有些詫異,“這是你的手機?”
張起靈沒有說話,正在這時,手機卻突然震了起來,吳邪有些茫然地捏着它望向張起靈。
“我打過招呼了。”說着,張起靈幫他按下了接聽鍵。
吳邪有些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拿起手機,剛貼上了耳朵,一聲吼叫就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吳邪——你跑哪去了?”
“呃,媽,我……我跟胖子他們出去泡溫泉去了。”吳邪結巴道。
“就你一個人?”吳媽媽試探地問道。
吳邪看了看張起靈,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嗯……哥也在。”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沉默,見對方沒有反應,吳邪連忙說道:“我們明天就回去,那個,沒事的話我就先——”
“吳邪,”吳媽媽打斷了他,“你可別騙我。”
“怎麽會呢?”吳邪嘿嘿地幹笑道:“我們真的去泡溫泉了,不信你去問胖子……”
“我和你爸都在家裏,明天回來以後,我們找時間談談吧,我有話跟你說。”吳媽媽的語氣很淡,吳邪有些拿不準她的情緒,低低地應了兩聲便挂了電話。
吳邪有些不安,母親很少這麽正式的和自己說話,這讓他有些不适應。
“哥,我媽是不是知道我們闖進那鐵屋的事情了?”吳邪側頭。
張起靈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你三叔不會說的。”
吳邪想了想,悶油瓶說的有道理,三叔是個心思極其缜密的人,這種比較關鍵的事情,若不是對他有利益上的好處,他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這後面的水太深,誰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吳邪決定先不想這件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更何況他天性就是個樂觀的人,好不容易大難不死,不先好好享受一把怎麽行!
“哥,我們去吃燒烤吧?”吳邪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張起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餓了?”
吳邪擺擺手,笑嘻嘻道:“好不容易大難不死,不好好請慶祝一下怎麽行?”
張起靈沒有說話,吳邪以為他默認了,樂呵呵地開始摸着找衣服穿:“等會把胖子也叫上,再搞兩箱冰啤酒……”
“你休息,我去。”剛伸出去的手被按住,說罷,張起靈起身準備出去。
“哎,別別別……”吳邪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嘿嘿地直笑,“哥,這你就不懂了吧,燒烤這種東西,就是要在大排檔吃才夠味,打包回來就沒意思了。”
張起靈有些不解,沉默着看向他,沒有得到回應,吳邪突然頓悟:“你不會沒去過吧?”
張起靈不置可否,吳邪卻忽然開始同情起他來,這個人的人生實在太單調了,連大排檔這種地方都不知道,他的生活該有多無趣,多灰暗啊!
“沒事,哥,我帶你去。”吳邪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張起靈默默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吳邪:“你休息吧。”
“哎,別啊,”吳邪急了,“再說你知道在哪嗎?”
張起靈又搖了搖頭:“那不重要。”
不重要,吳邪一愣:“你該不會不準備買燒烤吧?”
“嗯,”張起靈應了一聲,“你現在只能吃流食。”
吳邪一聽瞬間垮了臉:“哥,別這樣啊,人家都說了,公交司機和醫生的話最信不得了……”
張起靈沉默不語,吳邪撓了撓頭:“你看那密室那麽冷都沒把我凍死,可見我這身體素質還不錯,吃點燒烤不礙事的。”
張起靈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身體好?”
吳邪一愣:“難道不是嗎?”
張起靈不再說話,吳邪有些納悶,難道不是身體好是什麽,雖然昏了但也沒死啊,當然那不能跟你張大爺比不是,不過話說回來,那種溫度裏呆這麽久,這悶油瓶怎麽一點事情都沒有?
“好好休息吧。”張起靈輕嘆了一口氣,默默轉身出去了。
吳邪有些無奈地聽着他的腳步聲遠離,這個悶油瓶,有時候就是太較真了,何必呢。郁悶地動了動腿,吳邪發現他的肌肉完全是僵的,渾身一點勁都使不上,嘗試了幾下,吳邪最終作罷,得,客觀原因和自身原因都不允許,希望破滅。
悶油瓶一離開,病房突然就安靜下來了,吳邪躺下來,這才發現這是個單人間。窗外的天色漸暗,房間裏也沒有開燈,吳邪低頭揭下了最後一層布,刺眼的光亮還是讓眼睛有些灼痛,閉起眼,他伸出手按了按睛明穴。
一覺睡了起來頭腦異常清晰,吳邪記起了他昏迷時候的一些細節。那時悶油瓶好像就在他身邊,他們離的很近。斷斷續續的昏迷與清醒交織之中,吳邪記起悶油瓶似乎有在他耳邊說了什麽,好像還是很重要的話,可他想不起來。吳邪捶了捶腦袋,只想到了在黑暗裏那細微的呼吸聲,像一陣陣暖風淺淺拂過不安的心底,抹平了時不時被黑暗和死亡催生出來的恐懼,這就是悶油瓶的力量嗎?
吳邪側了個身,緩緩睜開眼,眼神慢慢聚焦,視線開始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枕邊的一個白色手機。這不是悶油瓶的手機,吳邪拿過來一看,是嶄新的,他想起了剛剛接的那個電話,愣了一下就坐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取出電話卡,吳邪一看就傻了,這是他的電話卡,而且還是原來的那張,悶油瓶什麽時候找回來的?三叔不會讓我們跑進去第二次,也沒聽胖子提過他們在密室有逗留,莫非……
捏着電話卡,吳邪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象不出,生死關頭,他被悶油瓶推出密室之後,在悶油瓶以為自己永遠不能出去之後,在那樣一個完全黑暗的空間裏,他是怎麽在視覺全無的情況下在地上找到這麽一張小小的塑料片的。
捏着手機,吳邪垂下了頭,他心裏莫名堵得慌。情緒千千萬萬,複雜的纏繞在一起,有些心酸,有些感動,有些驚訝……最奇怪的是他甚至有些排斥,不是排斥悶油瓶,也不是排斥這件事,說不清楚是排斥什麽,也或者,用排斥來形容很不準确,他只知道,張起靈不該這麽卑微,他是高高在上的張起靈。
“怎麽了?”門口傳來了關門聲,吳邪慌亂地撇過頭,将電話卡塞了進去:“沒……沒什麽。”
“眼睛不舒服?”張起靈皺了皺眉,兩步走了過來,放下手中的朔料盒,伸出右手撫上他的眼角:“不是說了天黑再摘。”
“我去叫護士。”說罷,張起靈轉身,吳邪急忙一把拉住他:“別去,我好着呢。”
張起靈皺眉看向他的眼睛,雖然很亮,但是有些微紅。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
“過一會就好了,不用麻煩了,”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吳邪幹脆閉上了眼,“真的。”
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張起靈有些無奈地轉身拉上了窗簾,然後架起小木桌,幫他擺好飯盒,随即便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不動了,安靜的猶如一座雕塑。
吃着鹹淡适宜的粥,吳邪忍不住側眼瞥了一眼悶油瓶,這家夥又在閉目養神,吳邪咬着勺子,突然意識到這家夥好像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第一晚在度假村托胖子的福害他沒地方睡,第二晚在密室裏不停地走動取暖也沒睡,很累吧。
吳邪轉過頭,悶油瓶右手撐着頭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着了。從窗簾縫隙漏下來的光零碎地灑在他身上,隐隐綽綽,配上他祥和的睡姿,有一種特殊的唯美感,吳邪看得發愣,悶油瓶睡着的樣子很溫和,比醒着的時候少了幾分淩厲,也是,他再強大,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吳邪嘆了口氣,正準備扭頭收拾碗筷,恍然間,悶油瓶發間的一撮白色不明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吳邪伸長脖子湊過去,是一根羽毛,估計是羽絨服裏的,吳邪輕輕伸出手幫他捉出來,指尖觸到了悶油瓶的發絲就不挪不開了。他的頭發很順,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吳邪卻還是覺得渾身一震,與之前的微涼不同,這次是溫熱的。吳邪戀戀不舍地幫他順了順頭發,一次又一次,屬于這個人獨有的氣息随着袖間的游動隐隐缭繞,吳邪第一次發現,撫弄別人的頭發原來也是件這麽惬意的事情。
病房外匆忙掠過一陣腳步聲,吳邪一驚,閃電般回神,瞬間收了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舉動有多奇怪,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失控了,他撓了撓頭,一陣心慌意亂。
坐回床上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殘羹,吳邪拿過塑料袋,意外地發現裏面還有一個飯盒,聚乙烯的材質,明顯比盛粥的要低一個檔次。
吳邪打開,聞着熟悉的燒烤香味,抿了抿嘴唇,笑了。
這悶油瓶!
……
醫院的夜晚格外安靜,幾縷月光透過窗子靜靜的瀉下,床上的人終于折騰夠了,歪着脖子沉沉地睡去。床邊,一雙一直保持着微張的眼睛終于放心地睜開,漆黑如墨的雙眸在月光的印襯下格外透亮。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張起靈仰頭嘆了口氣,是從一開始他對吳邪的感情就不單純?還是,早在他還未察覺的時候變了性質?張起靈想不起來,不過他覺得這并不重要。他已經找到答案了。
吳邪記不起發生了什麽事,他卻記得很清楚。
吳邪倒下去之後就被檢查出低溫症一期症狀,情況很不妙。
“吳邪,不要睡。”張起靈輕輕搖了搖吳邪的肩膀,後者卻沒什麽反應,情況有些糟糕,現在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太久了,吳邪挨不到那個時候。
想了想,張起靈定了定神,捉出吳邪縮在袖子裏的手,開始用自己的手不停幫他揉搓。
感覺手上傳來了熱度,吳邪緩緩睜了睜眼,動了動嘴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吳邪,”張起靈搖了搖他的肩膀,試圖讓他清醒一點,“醒醒,不能睡。”
“哥……”搖晃中努力拉回了神,吳邪終于睜開眼,聲音很微弱,“你剛才說什麽?”
“你和張海杏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張起靈搓着他的手一遍遍的重複,“所以,別睡。”
“是嗎?”吳邪笑了笑,有些語無倫次,“那我不是很尴尬……”
“天快亮了,別睡。”張起靈皺了皺眉,低頭幫他搓着手,神情凝重。
吳邪的體溫很低,呼吸很微弱,眼睛時睜時閉,心髒跳動過快,而且有向變慢的趨勢發展,這是一期轉入二期的症狀,很危險。
“哥……”不知道是第幾次清醒,吳邪這次眼睛都沒睜開,嘴角僵硬地笑着,“我會不會……死在這裏……”
張起靈一怔,心中一顫,死?
“不會。”張起靈答得很快,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你不會死。”
笑容被凍僵在臉上,吳邪動了動嘴,最終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心跳慢下來了,身體也不再抖動,而是僵硬。抖動是身體在産熱的表現,不産熱就代表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不行,在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望着眼前呼吸漸漸微弱的人,張起靈凝眉抱住了他。
張起靈不得不承認,以前的他并不知感情為何物,親情也好,愛情也好,他從來都不曾有過一絲絲的了解。一度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會如此幹涸下去,張起靈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會遇到這樣一個人,一個讓他如此放不下的人。
一件件脫掉兩人的衣服,從吳邪的頸後擁過他冰涼身體的時候,張起靈想,吳邪就是甘霖,是他的救贖,亦是他的劫難。
張起靈的體溫很高,後背貼着胸膛,這個姿勢很暧昧。如果說之前的他是無懈可擊的話,那麽現在,張起靈覺得,他有了一個致命弱點,也是唯一一個,吳邪。
小心翼翼地将兩人的衣服都蓋回到吳邪身上給他保溫,一股淡淡的清香從對方身上散發出,張起靈靠着他瘦弱的頸邊閉起眼,腦海中不斷閃現這半年來所有的記憶。
“我做了炒飯,想問問你要不要吃。”
“那個,其實我特別愛吃胡蘿蔔……”
“如果你需要有一個人幫你,我是不會拒絕的。”
“哥——”
“你報複我可以,但是——如果你想侮辱我的家人,我吳邪,絕不手軟!”
“沒什麽,就是想叫你。”
“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救不了他,大不了我陪他一塊死。”
“很重要。”
“你要不在,我一個人多沒意思啊。”
“那我寧願有危險。”
……
那麽多的畫面,那麽多的言語,從不适應到習慣,從排斥到情不自禁,一步一步深陷其中。張起靈一直以為他足夠冷靜理智,一直以為他的自制力足夠強大,可他沒想到他還是陷進去了,并舉步維艱,從此萬劫不複。
張起靈覺得弗洛伊德的書寫得很爛。
不過這就是答案了。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