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薛見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也就是說他自己打敗了他自己!這事阿棗的那些小說裏都不敢這麽寫!
明明都是一個人,她怎麽偏偏瞧得上這個瞧不上那個呢?幸虧現在有面具遮着,不然阿棗定然能看見他的臉色是如何精彩紛呈。
而且另一個他甚至連臉都沒露過,他雖然從不以容貌自誇,但也沒想到他這張真臉居然敗給了一張面具!
他期待已久的表心意,也确實是跟他說的,只是他沒想到居然是跟他另一重身份說的!
一個只會帶着面具的蠢貨有什麽好喜歡的?河神區區一個商賈,他權勢才智樣貌哪裏不如河神?阿棗到底在想什麽?
女人心海底針啊!
他也沒心思聽她後面說了什麽,只聽到‘傾心于你’四個字,搭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緊的根根泛白,一時錯愕莫名,幸虧他定力好,不然這時候早都站起來了。
阿棗說着說着有些臉紅,但還猶自念叨:“...我本來暫沒想着說的,不過是想證明一件事,你過了今天就把我說的話忘了吧,我絕無給你徒添煩惱的意思。”
她說完見河神毫無反應,猶疑道:“河神?”
薛見這才緩緩松開五指。
薛見把阿棗身邊的人輪着猜了一遍,甚至連書店裏的掌櫃夥計他都沒放過,獨獨沒想到是自己,一時啼笑皆非。他啜了口茶,等心裏的詫異退去,酸澀煩悶嫉恨齊齊湧了上來,雖說河神也是他自己,可這是阿棗并不知道,這跟喜歡旁人又有什麽區別呢?再說他扮的河神和薛見是兩種人,說來說去,她還是沒法喜歡自己。
他總不能一輩子都當河神吧?
他思量片刻,還是沒把真實身份說出來,站起來寫到:除了我,你就沒對旁的人動過心?我常年漂泊在外,非你良配,你身邊定有更好的選擇。
他在選擇二字上重重一頓,阿棗看那紙上的字愣了下,臉上更紅了起來,感嘆道:“有倒是有,更好就未必了。”
薛見:“...”
薛見決定以河神的身份徹底拒絕她,斷了她對河神的念頭,每個字都力透紙背:“恕某直言,某不好男風,而且早已有心上之人,沈兄今日這樣說,着實令我為難。”他知道阿棗是女人,‘河神’并不知道。
阿棗這才記起來自己對外的身份是個男的,忙解釋道:“我沒有旁的意思,今日來只是為了求證一件事。”
她見河神說自己有心上人了,複雜之餘又有意外地松了口氣。
薛見不打算在這邊給她留念想,毫不留情地給自己小號抹黑,提筆道:“我一向只拿你當朋友,沒想到你竟存了這樣的心思,既如此,你我這朋友是做不成了,沈兄請回吧,為了避嫌,以後若是無事,你我最好不要再見了。”
他說的直白且不留情面,阿棗無地自容,紅着臉起身,連連拱手道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是我的不是,以後你若是覺着為難,我再不見你了就是,但是我來真的不是為了給你添亂,你不想見我我也能理解。”
薛見見她一臉慚然,心頭一軟,正要勸慰,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緩緩背過身不去看她。
這樣阿棗才能知道河神對她有多差,如此才能顯出薛見的好來。
阿棗沒想到河神反應這麽大,估摸着他真是實打實的鋼鐵直男,告了個罪出了園子,出門之後心裏五味雜陳,這種感覺不是暗戀的男神有了女朋友,而是喜歡的愛豆突然宣布戀愛了,其中還參雜了些失去好友的遺憾。
兩種感覺截然不同,不舒服歸不舒服,但是并不至于影響生活,阿棗心事重重地坐上馬車回家,想着自己這算不算是初戀無疾而終?
她一直心事重重到第二天去當差,剛進二門的時候沒留神跟人撞了個滿懷,她探頭一看,又是那位南弦姑娘,她不知是真是假,竟被一下子撞到地上,捂着膝蓋疼的淚水漣漣,她身邊的丫頭一個人扶不起來,看向阿棗哀求道:“我們姑娘走路一向仔細,方才沒留神您突然到這來,怕是被您撞傷了,勞煩沈長史搭把手。”
這話搞得跟阿棗有意輕薄,特地撞她似的,南弦含着淚輕斥道:“你懂不懂規矩,沈長史又不是故意撞的,我又不是沒長手,自己能起來,再這般說話,就去院裏跪着。”
阿棗聽出話中含義,她自己不留神吃了算計,無話可說,只得從懷裏抽了手帕墊在手上,把南弦給扶了起來,她見南弦臉色微變,笑了笑解釋道:“南姑娘莫怪,男女授受不親,我這般也是為了你的名節着想。”
南弦接不上話,只笑了笑,就着阿棗的手站起來,投來一個眼波,輕聲道:“我正有事找沈長史呢。”
阿棗跟她離了三尺遠才說話,她取了個鴛鴦戲水的荷包,紅着臉聲若蚊吶:“這是我連夜趕工為殿下繡的,我尋常又見不着殿下,還請沈長史幫我轉送給殿下。”
阿棗正要說話,就聽她又道:“若是殿下不收,沈長史就留着自用吧,我是沒臉再要回來了。”
她給薛見送荷包還算正常,畢竟她是皇上送給兒子的侍妾候選人,但是給阿棗就太特麽莫名其妙了,難道又是一個薛見的桃花卻看上她了?
阿棗又退了幾步,穩穩站定了:“南姑娘莫要浪費功夫了,殿下從不用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她遲疑了一下,決定把話說重點,省的南弦老來糾纏自己:“鴛鴦交頸為夫妻,要是正妃繡鴛鴦送殿下那自然是情深義重,至于姑娘嗎...規矩要緊,您明白的。”
這話雖然重,但是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南弦雙頰滾燙,忙擺手道:“我自然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讨好殿下,謀個半生有靠。”
這位南姑娘這事上倒還算爽利,擺明了要當薛見的妾來的,也把這事大方挂在嘴邊。阿棗不知道她想搞什麽,但肯定不是好事,嘴裏哼哼了幾句轉身要走人,不料南弦似是越說越激動,腳下一個趔趄又撲進阿棗懷裏,這回她有準備,側過身讓南弦摔了個狗啃泥,厲聲道:“姑娘自重!”
她說完扭頭就走了,南弦幾次都沒能成事,恨的拍了拍泥地。
她原本是後周一官宦人家的庶女,本來是給皇上為妃的,可哪天她正習禮儀的時候皇上卻下了聖旨把她送到薛見府上來,教禮儀的姑姑還隐晦地暗示了一番,她一下子明白自己要幹什麽,要麽勾搭上薛見,要麽勾搭上沈入扣,總之要把兩人攪和散了,就算攪和不散,也得給皇上把兩人的關系試探出來,看看薛見是不是為了沈入扣連女人的邊不挨。
她想着就算當不了皇子的妾,能做個兩榜進士的正妻也不錯,薛見不解風情也就罷了,沈入扣也是個榆木腦袋。她氣的連連嘆氣,又不知想到什麽,原本下垂的嘴角突然拉了上來,又把自己的丫鬟看了眼。
丫鬟知道她的意思,主動跑出去,逢人就說沈長史剛輕薄了南姑娘,方才兩人抱作一團,她親眼瞧見了。
阿棗想到薛見那醋勁心裏就毛毛的,端了盆水來洗了臉和手才去找薛見商議事情——南弦這樣熱衷作妖的,再不能留在府裏了。
薛見瞧見她就想到昨天河神那事,不由得眯起了眼,又聞見了一股別于她身上體香的香味,他把阿棗拽過來在她耳邊輕輕嗅聞,松開她漫聲問道:“是百花樽的味道,你去見哪個相好了?”
阿棗道:“我哪裏有什麽相好,您這不是沒事找事呢嗎!”
薛見不答,手突然伸進她袖子裏,阿棗吓了一跳,慌忙要躲閃,就被他從袖口拽了一只女兒的耳墜出來,他拎着水滴耳墜似笑非笑:“還說沒有?”
阿棗想到南弦撞自己那一下,擦了聲,幸好薛見知道她是女人,而且對南弦沒意思,不然這會早就血流成河了。
南弦不會想得到自己千辛萬苦算計的竟是個女人,不過阿棗還是擔心薛見醋性泛上來,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又補了句:“南弦此女不能再留,不然恐生事端,不若把她送到別院去?反正皇上也沒規定必須把她安置在府裏。”
薛見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她我自會處置。”他原本覺着南弦翻不起大浪來,但現在瞧着還是早點整治了好,他頓了下又道:“不過我有樁旁的事要跟你算。”
阿棗狐疑看着他,薛見磨了磨牙根,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了。”
阿棗臉色瞬間比黃瓜還綠,又懷疑他是不是詐自己,強撐着道:“沒影的事,上回我是編來騙您的,您可別胡思亂想。”她同時暗暗祈禱薛見別去坑河神,否則她可真是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可惜薛見不為所動,輕哼了聲:“河神有什麽好的?她外室養了七八個,動辄就上手打人,一身毛病不說,有賭瘾愛狎妓,騙了不知道多少姑娘的芳心,你怎麽會瞧上這種人?再說你連他臉都沒見過,你究竟瞧上他什麽了?”
阿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