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阿棗掙了掙沒掙脫:“殿下您能撒手了吧!我用不着您照顧!”她現在要是沈入扣就沒那麽別扭,但現在是沈絲絲,就十分難受了。
薛見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那就當你照顧我。”
阿棗真怒了:“要不要您騎我脖子上,我抱着您把尿啊!”
薛見:“...”
薛見見她真火了,十分懂得見好就收,松開手帶着她的手臂:“跟我來,咱們去看畫舫游船。”
這回好歹算在接受範圍內了,阿棗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要是她現在用的是沈入扣的臉,肯定沒那麽糾結,不過她現在頂着的是沈絲絲的臉,還是要注意一點名聲的。
兩人誰都沒瞧見,李蘭籍站在臨街的二樓,生生捏碎了手裏的茶盞。
薛見帶着她到湖邊看畫舫,此時畫舫上挂滿了各樣彩燈,将整個河面照的亮如白晝,薛見挨個指着跟她介紹,等到一艘孔雀型的畫舫行過來的時候,他淡然介紹道:“這是豪商河神捐的畫舫。”
阿棗不禁贊嘆道:“這艘好看。”她跟河神這些日子常有書信來往,雖然見的次數不多,但是關系也算很親近啦。
薛見唇角一挑,瞧她一眼,對着手下人擡了擡手,手下人遞過來兩個精巧的小盒子:“這是乞巧節的一點小玩意,送給你。”
她也沒在意,随手打開第一個,就見是一個純金用寶石點綴的摩羅睺,她掀開第二個,也沒注意看,手伸進去摸了摸,就覺着一個毛乎乎的東西爬到手上來了,她低頭一看,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幸好薛見選的地方沒什麽人,不然她這連綿不絕的慘叫估計就要吓倒一片了,因為她手上趴着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蜘蛛。
有種病叫昆蟲恐懼症,阿棗估摸着自己有點這個毛病,小蜘蛛爬到她袖子上,她理智瞬間喪失,一邊吱哇亂叫沖到薛見懷裏把袖子往他身上蹭:“啊啊啊啊啊啊!!!”
薛見:“...”
他不解道:“你怎麽會怕這種小果子呢?”不過他說歸說,還是伸手把人摟緊了。
他發誓她絕對沒有故意吓唬她的意思的意思,乞巧節傳統,逮來這種名叫‘果子’的擅長織網的小蜘蛛放在精巧的匣子裏,再把匣子放在少女閨房裏,若是結出來的網細而密,就寓意着女子有一雙巧手,送給女子,也有祝她心靈手巧秀外慧中的意思,乃是乞巧節傳統,跟過年吃餃子一個意思,他對阿棗吓成這樣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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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棗吓到精神失常:“大佬你給的是蜘蛛又不是大閘蟹!我能不怕嗎!”她哆哆嗦嗦地伸手:“能不能幫我把它拿下來。”
“我也怕啊。”薛見頗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笑吟吟道:“你親我一下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阿棗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啥子了,沖過去沖他臉色吧唧來了一下。
薛見:“...”毫無美好的感覺。
他無奈,見她真吓着了,伸手幫她把蜘蛛拿起來放到盒子裏,十分費解:“有這麽害怕嗎?”
阿棗看見他把盒蓋鎖緊,确定他沒有放第二只蜘蛛,這才虛脫般靠在岸邊的石柱上,想了一下:“您想想,把您扔在鄉下那種土肥池子裏,您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薛見:“...”
她才從蜘蛛驚魂裏緩了口氣,薛見見她也沒心思賞景了,拉着她道:“去吃飯吧,吃完飯我送你回家。“
阿棗拍了拍胸口,也沒覺着他拉自己別扭了,悶頭吃完飯,謝絕了薛見送她回去,薛見也沒強求,一手搖着折扇悠然道:“你兄長有意将你許給我,你可知道此事?”
阿棗:“...”
她臉扭曲了一下,無數個小人在心裏把薛見蹂.躏了一番,她才開口道:“不知道。”
“唔...”薛見折扇在手心輕敲:“這事我也在考慮,畢竟你相貌普通氣度也一般,但我總不好對你不負責。”
阿棗每個字都從牙縫裏蹦出來:“那您就慢慢考慮吧!”她肯定是腦殘了才會覺着薛見對她有意思,她轉頭喃喃道:“我回去吃點腦殘片。”
薛見見她惱了,拉住她道:“方才只是玩笑...”他傾身在她耳邊道:“你讨人喜歡的要命,讓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阿棗老臉一紅,也拿不住他到底想什麽,轉頭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坐上馬車走了。
她回程的時候理了理思路,不管薛見怎麽個想法,她對薛見這種狂炫酷霸拽類型的實在不感冒,要是今天約她的是河神,她沒準直接就答應了。河神在書裏可是說過‘一生只會摯愛一人。’薛見吧...想想她那一長串紅顏名單阿棗就頭疼,所以她自己管好自己就行,大不了過幾天再來個‘表妹突然消失’,難道薛見還能強逼她不成?
然而沒多久她就被自己打臉了,薛見真能...
她和河神書信往來的時候,河神一直保持了高度耐心,可以說是一等一的靈慧人了,針對她的麻煩還能出謀劃策,言談并無半點輕視之意,而且從只言片語就能猜出她的心思和苦惱,簡直是五好朋友。
阿棗下了馬車就見家門口停着一匹棗紅大馬,有個清麗的身影牽着馬,後面還跟着兩個丫鬟,阿棗愕然道:“方姑娘?”
少年轉過頭來,果然是方如是,她看見阿棗不覺愣了下,遲疑道:“你是...”
不少女人欣賞別的女人的時候,标準總比男人要高了好幾線,更何況方如是本身就是個絕色少女,但即便如此,她眼底還是不由露出驚豔神色來,大方欣賞了好幾眼。
阿棗愣了下才道:“我是沈入扣的表妹,來投奔他的。”謊話說得多了也順嘴了。
方如是恍然:“他說要找的人就是你吧?”阿棗茫然,方如是遞給她一個藥瓶和幾包藥材:“上回我騎馬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給撞傷了,尋摸着找到這兒來,勞煩你把這些藥和補品給他,我就不進去了。”
方如是說完騎馬就走,阿棗一臉懵逼,回去把補品給親哥,沈入扣想了想才道:“我想起來了,上回大早上的為了找你我租了匹馬,不留神和她撞上了,她差點摔下馬,她的簪子也斷了一根。”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根修補過的玉簪:“你既然認識她,回頭你把這個還給她吧。”
阿棗看了眼左邊的補品,又看了看右邊的玉簪,只想問一句劇情還能不能好了!
......
過完乞巧節,阿棗又得裝成沈入扣去給薛大佬幹活,薛見看起來神清氣爽,瞥了她一眼:“你怎麽不問問我昨晚上和你表妹過的怎麽樣?”
阿棗只得配合問道:“您和我表妹過的怎麽樣?”
薛見笑意清淺:“尚可。”他瞟了眼阿棗:“你表妹還對我剖白了心意。”
阿棗:“...”忍住,忍住!
薛見撫着下巴琢磨:“你幫我這麽大一個忙,我總得謝謝你。”
阿棗聽到謝字臉色才好看了點:“殿下客氣了。”給點真金白銀最實在,最近沒畫春.宮她的收益又減少了一項
他笑了下:“空裏流霜的溫泉池子修好快一個月了,你随我去泡溫泉吧?“
阿棗:“...”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給點銀子嗎!
她慌忙擺手道:“不必了,卑職昨天才洗過澡,再說您胳膊上還有傷,別沾水的好。”
“我已經無礙了。”薛見蹙眉:“泡溫泉跟洗澡怎麽能一樣?”
阿棗忙道:“對我這種粗人來說都一樣,您自己去享受吧,我還有活兒沒幹呢。”
薛見道:“你是女子嗎?”阿棗咯噔一聲:“殿下何出此言?”他挑眉道:“不是為何這般扭扭捏捏,你我俱為男子,難道我還能把你如何?”
阿棗嘟囔了一句:“我怕你撿肥皂...”薛見皺眉,她只得退了一步:“泡溫泉恕難從命,不過卑職可以在一邊幫您擦擦頭發遞下毛巾什麽的。”
退一步海闊天空,着把她逼得狠了也就沒意思了,于是颔首道:“好啊,你随我過來。”
空裏流霜是擴府之後新建的一個院子,因為擴府的時候發現了一處溫泉,所以特地蓋了這所小院專供泡溫泉,她進去之後看見薛見換了身素白的袍子,只用束帶束住,越發顯得他腰線勁瘦,雙腿修長,被勾勒的身材極好,再加上那張颠倒衆生的俊美面容,簡直是人間極品。
阿棗估摸着他內裏什麽都沒穿,只看了眼她就後悔了,當時應該拼死也不過來的。
薛見見她站在原地不動,招手道:“過來。”
阿棗被逼無奈,只得耍起了流氓,邪魅一笑;“殿下特地叫卑職過來是想比大小嗎?”
薛見不為所動,漫不經心地道:“是啊,所以你怎麽還不脫褲子?”
阿棗:“...”
薛見又微微一笑:“聽說你有八兩重,我很想見識見識。”
阿棗:“...”
正在她騎虎難下之時,院外突然有下人報道:“殿下,皇上請您進宮一趟。”
阿棗死裏逃生,長出了口氣,薛見皺皺眉,換好衣裳出來,一錘把她的退路定死:“在這兒等着我,回來繼續。”
阿棗:“...”
薛見進宮之後就有點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皇上招他近前,先說起個旁的事:“刺殺皇子視同謀逆,刺殺你之人朕定不會輕饒,朕已經下旨徹查此事,你放寬心。”他說完又笑道:“還有件好事,你二哥要回來了。”
薛見适時地堆出喜色:“許久沒見二哥了,不知他在秣陵待的如何?”
皇上對他及時表現的兄友弟恭十分滿意:“倒還可圈可點。”他頓了下,神情又淡了下來:“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太後一直盼着抱個小皇孫,次月月初選妃,太後和朕會幫你看個合心的,你自己若有中意之人,也說出來,可別錯過了。“
薛見身子一頓:“兒臣抱恙在身,暫時不想選妃。”
皇上道:“這卻無妨,先選出來,昏禮還要按例準備半年,到時候你也該好了。”
薛見躬身行禮:“父皇,兒臣暫時不想選妃。”
皇上臉色一冷:“你是不想選妃,還是惦念着旁人?”他聲音沉凝:“沈入扣治水有方,王總督十分欣賞他,向朕百般舉薦,朕已經決定,等他任滿就将他外放。”
王總督的人品他信得過,既然他選的人才肯定不會太差,而且借此能把人調開,熄了他這兒子的心思,一舉兩得。
薛見沉吟片刻才道:“二哥身邊的柳長史是昔年探花郎,後入翰林,才能卓越,眼看着是閣老的人選;三哥的長史原來在秣陵當官,極受百姓愛戴;五弟的長史是昔年帝師之子,門第顯赫,本人也頗為明理;還有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臣身邊的長史是什麽樣的人,父皇您想聽聽嗎?”
皇上語塞,他知道薛見定會反駁,但是沒想到他會從這個角度反駁,就算是人才也會審時度勢,見他不得自己喜愛,自然不會投效他。比起別的兒子身邊的高官重臣之子,他身邊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他這樣說皇上确實辯無可辯。
薛見看來也是戲精級人物,自嘲一笑:“好不容易出了個沈入扣,現在也要沒了。”
皇上都不知道話茬怎麽拐到這上頭來,頭疼道:“那就問問沈入扣自己願意不願意調任,若是他想離職,我會另派得用之人輔佐你的。”
薛見心裏一緊,他知道權勢對天下人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不論男女,再說萬一她想幫她兄長掙前程呢?
皇上顯然是有準備的,沒多久阿棗就被帶到了丹陽殿,不知所措地行禮:“微臣見過皇上。“
皇上對着她倒還和顏悅色:“沈卿,上回王總督見過你之後,對你十分賞識,又把你新做的《水經》給朕看了看,朕也覺着你在治水方面見解獨到,打斷等你任滿就外放,你可願意。”
薛見深吸了口氣,等着她回答。
阿棗愣了下,跪下道:“多謝聖上美意,微臣不願,微臣自知才幹有限,這些年多虧了殿下教導才勉強不出錯,實在沒有治理一地之能,請聖上另擇賢才。”她又覺着自己說話太僵,主動道:“若只是治水之策,微臣願意把這些年的研究都整理出來獻給皇上。”
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太清楚了,禍害禍害薛見還行,就別去禍害別的百姓了...再說沈入扣如今病情反複,以後要是能好,肯定還會有機會,再說什麽差事能比死心塌地跟着男主強?
薛見握住椅子把手的手不覺松了松。
皇上大怒,重重一拂袖:“放肆!”
他力道不小,眼看着桌上一把裁紙剪刀沖着阿棗飛了過來,她躲閃不及,慌忙低頭,薛見突然起身,伸手攔住了那剪子,恭敬遞給皇上:“父皇小心,別傷了自己。”
皇上見他這樣,更加惱怒:“出去!”
薛見就帶着阿棗告退了。
皇上想到剛才他舍身為沈入扣擋着的那一幕就覺得頭大如鬥,忍不住去懿康宮跟太後商量:“兒子想着,既然把沈入扣調不走,幹脆給老四選妃,再給沈入扣賜婚,看老四還有沒有那個臉跟人搶有婦之夫!”
太後正想說你這樣強逼只會适得其反,皇上卻覺着自己想了個好主意,急吼吼地出去操辦了。
太後更加頭疼。
......
薛見的心情跟太後皇上截然相反,含笑問阿棗;“皇上既然賞識你,外放定然會去富饒之地,以後你的前程不會太差,你為何要拒絕?”
阿棗給搞得有些緊張,随口敷衍道:“我不是舍不得您嗎。”
她想了想又高興起來,這位以後可是得天下的主,一直跟着他有肉吃啊!
薛見唇角揚的更高:“我帶你去聚寶街吃飯。”
阿棗果然開心了:“還是去睦月居嗎?”睦月居她有點吃夠了。
薛見道:“是一家新開的海鮮館子。”
阿棗屁颠屁颠坐上馬車準備跟他蹭飯,路過聚寶街的一家綢緞莊的時候,她突然出聲喊停:“殿下麻煩讓馬車聽一下,我給我娘扯點布料。”
現在她手頭有了點餘錢,李氏卻還一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她想着李氏過生日給她買點什麽。
薛見去隔壁挑文房四寶,她進了綢緞莊挑花色,沒想到一擡眼就看見方如是進來了,她眉眼一向明快,今日不知怎麽的卻面色沉凝,阿棗跟她打過招呼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見到她有些欣喜,轉眼笑意慢眸:“阿沈啊。”
阿棗跟她也是朋友了,主動問道:“你怎麽了?瞧着精神不大好。”
方如是面色淡了下來:“最近快要皇子選妃,我正當齡,又沒有未婚夫,也得參選。”
書裏寫過,她是長房嫡女也是獨女,他們家好幾個親戚都惦記着她父親的爵位,自然想把她打發嫁人。她心又有鴻鹄志,并不甘心只當一個持家婦人。
阿棗不好說,只得安慰道:“幾位殿下的品貌都極為出衆,你放寬心...”
她冷淡一挑眉:“我只是不喜歡像大白菜一樣讓幾個男人挑來選去。“
她略有躊躇,擡眼一瞧阿棗:“你定過親嗎?”
阿棗不知道話題怎麽突然轉到她身上來了,搖頭道;“原來定過,後來我大病一場,那家人就把親事給退了。”
她躊躇了一下:“你和殿下...”
阿棗最近也終于知道了兩人的閑言碎語,忙道:“沒有的事,別聽外面那些人亂傳。”
方如是最近聽了她和薛見不少風言風語,嘆氣道:“清者自清,只要你立身分明,流言蜚語傳不了多久的。”
阿棗張了張嘴,薛見就已經走進來,拉起阿棗:“怎麽買了這麽久?”
他說完看了眼方如是,眼底滿是冷意,方如是沉默以對。
阿棗道:“跟方姑娘聊了幾句。”她現在已經徹底放棄撮合男女主了。
薛見帶着她出門,阿棗卻怔住,她和方如是擦肩而過的時候,分明感覺到方如是往她手裏塞了張字條。
薛見最後回首看了方如是一眼,又看了眼阿棗,最終還是忍下了什麽都沒說。兩人吃完飯,回去之後沒多久薛見就聽到了皇上想給沈入扣賜婚的消息,合着外面的蟬鳴蛙噪,他更覺煩悶:“皇上還真是不死心。”
而且最煩悶的是,他還沒法子直說他是個直的,他喜歡的是女人。
他長睫垂下,陰影将朱砂痣遮住,吩咐道:“傳出風去,說沈入扣不舉性子陰晴不定還有嗜虐之癖,我倒想瞧瞧還有哪個女人敢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