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兩相處(20)
脫脫有兩日沒見到康十四娘了, 政事堂中,文相公也告了假,他的夫人失足落水溺亡, 訃聞一出,群臣都要去參加葬禮。
她小老鼠似的,趁謝珣還在, 裝模作樣抱着文書到他公房,脫靴子進來:“相公。”
謝珣嘴巴像被針線縫了,一個字音訊都不給她透露, 她小臉正經:
“請相公過目。”
謝珣擡起臉,朝她那雙渴切征詢的眼一睐, 佯作不見, 接過文書看了半晌。
“文相公家裏出事了?”
謝珣兩只眼在文書上, 認真浏覽。
脫脫趁他不備做出個撇嘴表情,又繼續說:“康十四娘也兩天不見鬼影了。”
外頭有人叩門, 她只好先閉了嘴。文相告假,戶部的事務謝珣暫時接手, 度支比部帶着計吏,抱了小山頭似的計簿滿頭汗進來。
門外,殿院将彈劾京官的彈奏狀彙總, 和臺院勘合複查後等着給謝珣過目。監察禦史們常年在外,地方上違法之事寫成狀子,投遞中央, 這些也等着謝珣過目。
每年到這個時候,本就忙着催款核銷的度支比部,今歲更是焦頭爛額,江淮水災, 江南冰雹,運河洩洪,漕運出了差錯糧食打了水漂……哪兒哪兒都伸手要錢,前線更是嗷嗷待哺。
度支使一張嘴,唾液紛飛,謝珣聽得眉心微攏:“跟我哭窮沒用,想法子才是正經事。”
屋裏靜悄悄了一瞬,脫脫瞄着衆人,兩只漆黑明亮的眼直愣愣地定在了謝珣身上,他好兇呀。
“辦法不是沒有。”度支使有些踟蹰。
“說。”
“稅收的大頭不外乎鹽鐵茶,朝廷應當放寬政策,允許各州府設置茶鹽店,這樣一來,過往客商的商稅就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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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急于蕩寇,重用聚斂之臣是必然,度支使等謝珣颔首,才繼續說:
“朝廷可以遣使巡視江南富饒之地,核查州府裏的錢谷,命江南諸道俾助軍用,以辦財賦。千斛以上,朝廷不妨授官。”
這是要公開賣官了,謝珣聽得眉頭直擰,灼灼看度支使一眼,猶如寒刃,度支使讪讪的:
“江南地方府庫必有盈餘,拿出來助軍,朝廷不必從百姓身上多加盤剝。”
謝珣黑黢黢的眼睛望着他,看不出什麽情緒,聲音卻足夠冷漠,說:“朝廷這是與地方府衙争財,壓縮他們的經費,為了應付朝廷,最後,他們能怎麽辦,依舊是要在兩稅常額外加征百姓。錢就這些錢,繞來繞去,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
京官何人不怕禦史臺?尤其是,這位暫時代領首相職務的謝臺主。度支使心裏罵娘,暗道你們一個個的吃飽喝足張嘴要錢,老子嘔心瀝血想辦法搞錢,到頭來,怪老子不體恤百姓?
難不成錢是大風刮來的?
哪有這種好事,老子我第一個去吹他娘的浪風!
心裏爽過把瘾,度支使收收神,索性破罐子破摔:“相公,下官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了,相公若是不滿意,下官也無能無力。”
其他人不想度支使這麽硬氣,心裏紛紛盛贊,嘴上卻插進來和稀泥,兩邊勸了一勸。
謝珣不置可否,翻完計簿,摸清楚前線如今耗了多少資財,度支比部的人又原封不動抱回去了。
等他聽完監察禦史的報告,已經快散衙,人走光了,謝珣好似才抽出空看脫脫一眼似的:
“累了嗎?”
不累才怪,你坐着,我站着,腿都站僵了。脫脫卻不願他小看自己,面色如常:
“回相公,下官不累。”
謝珣笑一聲:“不累剛才金雞獨立做什麽?”
啊,這都被他發現,方才脫脫忍不住偷偷換腳,她站麻了,不愧是黑心的禦史大夫。她沖他一皺鼻子,以示不屑。
“下官多嘴,度支的人為了軍資,不得已想這種法子,聖人要錢,他們不想出對策,恐怕在也別想在京城呆了。”
謝珣眉尾一揚:“你不知內情,魚輔國統軍不說,他手下的那些內侍們還擔着館驿使,糧料使,聖人給他們這麽大權力,是想越過文官直接掌控財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司到時說不上話,只管斂錢,長此以往就要亂套。”
脫脫“哦”了聲,見他捏眉心,眼中不禁閃爍起層層柔波:
“你別發愁呀,事情有輕重急緩,先解燃眉之急,留的窟窿以後再想辦法補嘛!”
她猶豫上前,想摸摸他的手,親親他,但在中書省又不敢造次,便喊他:
“臺主。”
謝珣擡眸,卻見她不作聲了,只把一雙柔情蜜意的眸子粘自己身上,唇角彎彎,倩影動人。
兩人對視良久,她終于輕聲啓口:“你笑一笑嘛,老繃着臉。你不笑,我可要笑了。”她嘴一咧,嘻嘻笑起來。
一張小臉,爛漫似春花。
終于,引得謝珣撲哧一笑:“這樣行了嗎?”
脫脫恨不得立刻撲他懷裏去,忍這半天,快要憋死了,還是繼續強忍,分出神問:
“你的師母……”
“失足落水。”
脫脫心裏咯噔咯噔的,狐疑的目光投過去:“她,不會是你……”
謝珣目中閃着揶揄的笑:“沒證據,不要亂說話,敢誣陷烏臺主,有你好看。”想到那封信,他冷嗤了聲。
脫脫心裏呸他,神情卻有些惘惘的:文夫人是好看的,她到現在都記得她衣裙顏色,臉上貼的花子,文雅的舉止,以及走過時留下的缭繞香氣。
“那你老師是不是很傷心呀?”她想到文抱玉,難免同情起來。
謝珣一臉冷情:“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留着有什麽用?我的老師才不會為這種人傷心,他要傷心,也是為天下黎元,為大周的國運。”
“那,康十四娘呢?”
“我懷疑她只是暫時溜了,到時,風聲松點,她改頭換面恐怕還要回長安。不用急,狐貍早晚會出洞。”謝珣臉色端正,忽對她勾勾手,脫脫靠近了,他似笑非笑望着她,“康十四娘在長安肯定不是經營一日兩日了,先潛伏典客署,後好不容易考進中書省,有機會窺探中央機密,卻功虧一篑,都是你的功勞。春萬裏,你很能幹嘛。”
脫脫剛要飄,轉而一臉懊惱:“我早該警覺的,”小臉上殺氣陡得上來,“她身上不知背負多少無辜人命呢!虧我之前那樣真心待她,喊她一聲姊姊,還請李姊姊幫忙教她典籍詩文,真該死!”
兩道秀眉,有烈烈的銳意,謝珣欣賞着她神情裏的不馴,笑道:“唔,春萬裏原來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被他半真不假一贊,脫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強撐着說:“那是,我春萬裏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最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
謝珣眸光跟着就暧昧了,握住她的柔荑,指腹上有勤于政務騎射磨出的薄繭,輕輕一撚,很快松開:
“你是好漢,那我成什麽?”
脫脫不遺餘力挖苦他,一撇嘴:“臺主是大臭蟲,每天臭臉。”
謝珣搖首笑道:“整天盡會胡說八道,沒規矩。”
前線正是燒錢的時候,夫人這一去,文抱玉不打算大張旗鼓辦後事。皇帝帶頭慰問了番,這幾日,前來吊唁的官員絡繹不絕。長興坊間,文府的挽幛白幡堆的一片缟白,層層疊疊,震耳欲聾的唢吶聲響徹在長興坊上空,再間雜哭號,引得百姓磕着瓜子遠遠圍觀品頭論足。
文抱玉喜靜不喜鬧,熬到會葬,趕來的同僚不計其數,門口家仆拿着單子,一揚嗓,把賓客頭銜念得抑揚頓挫錯落有致。
謝珣按時間來的,到靈堂,燒了一沓黃紙,拜了一拜,也就算憑吊了。
此事一了,雲鶴追跟長安的聯絡似乎中斷,康十四娘再沒露面。為安全計,謝珣将李橫波阿蠻從崇化坊遷出來,隔一條街,稅了親仁坊一間小院。
脫脫就此安心,跟着謝珣,練字讀書描摹丹青,很有長進,眼看着外頭菊花凋殘,白霜覆葉,一晃眼到臘月底,臨近年關,長安下起大雪來。
雪下的緊,北風呼嘯,卷的雪沫子紛紛揚揚,夜裏脫脫聽到雪壓斷松枝的聲音,她興奮推謝珣:
“我想吃烤鹿肉了!”
謝珣兩眼惺忪,看她睡個覺也不老實,把人摁倒,脫脫一會兒摸摸他眉毛,一會兒摸摸他嘴巴,她不困了,很快就把謝珣摸的心火直頂。
一個翻身,謝珣把她壓在了身下,胳膊放她身側,聲音微沉:“你想幹什麽?”
暖閣如春,香爐裏燃着一線青煙,屋裏全是松木的香氣。脫脫小手在他胸膛撓兩下,腳丫子蹭他腰身:
“反正明日旬假,你聽,雪下得多大呀,你的竹子都被壓壞了哦。”
說完,身子往下蹭着被褥滑去,小手一抓,謝珣身子跟着一僵,呼吸粗重:
“我看你每天都想找事。”
“讓我看看。”她嬉一聲笑了,食髓知味,對他的身體琢磨不膩。謝珣把她抱起來,坐自己身上,脫脫白嫩嫩兩截胳膊朝他脖子上一搭,剛開始還在廢話,很快,說不出話來,良久良久,臉往他頸窩一貼,那裏濕黏黏的,她手指點了下,放進嘴裏一舔:
“為什麽汗是鹹的呀,你流了好多汗。”
“有你在,我的汗能不多嗎?”謝珣抱緊她,親昵地摩挲着她同樣濕漉漉的鬓發。
脫脫嬌嗲嗲一哼:“哎呀,小謝相公好賣力呀!”正舒服地調侃着,沒留神,謝珣又把人放倒了,翻過去,将她兩手朝雕花床頭一放,鼻腔裏沉沉:
“小妖精。”
雪打的窗棂作響,朱紅的燈籠在檐下肆意飛舞,屋裏人影交疊翻湧,一冰雪世界,一烈火情海,聲音小下去,風浪停了。
“我今天看了個故事,好有趣呀。”她趴繡枕上,謝珣還壓在她身上,也不說起來,熱唇輕吻她耳珠,聲音慵懶,“什麽故事?”
脫脫的臉都擠扭曲了,嘟着嘴:“有個人,他入深山去學仙法,每天呢,食松葉服薜荔。有一天啊,他終于成仙啦,飛到天上,從自己的家鄉過一趟,突然,看到一個美麗的婦人正在浣衣,手足潔白,光澤動人,嘿,他忽就動了凡心,一下就摔了下來,哈哈哈!”
謝珣聽得莞爾,手指一張,同她十指交扣,沒有說話。
脫脫屁股一拱,把他撅開,兩只眼,像映着璀璨雪光,直逼視着他:
“你說,你是不是因為我動了凡心,我聽人說探花郎可傲氣了,非五姓女不娶。”
她得意地睇來一眼,“你不去娶你的五姓女了?”
謝珣長長“哦”了聲,點她鼻子:“原來,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意在言外,我本就是凡人,男歡女愛,甘之如饴。”
脫脫把半歪着的謝珣推倒,逡巡他,像女王在檢視自己的領地:“好呀,你是凡人,誰讓你甘之如饴的?”
謝珣身體舒展開,雙手作枕,含笑說:“不告訴你。”
脫脫在他身上亂扭:“我不,你說,你說你愛誰?”
謝珣噙着笑,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不去:“你覺得,我愛誰呢?”
“當然是我啦,除了我,誰還能叫你這麽高興?”脫脫信心滿滿,“除了我,還有誰這麽懂小謝相公心懷天下呀?”
說完,吐了下舌頭,“這個好像不止我,文相公最懂你。”不過,她很快又志滿意得,“可是,文相公不能跟你有肌膚之親,反正,我才是獨一無二的。”
謝珣撚了撚她的腰肢,若有所思,微笑說:“是,你是獨一無二的。明天休沐,我帶你去老師家。”
“文相公家?”
“嗯,帶上你抄的華嚴經。”
脫脫歪着腦袋:“是不是,文相公沒了夫人,看破紅塵啦?”
一想到風度翩翩,紫袍金煥的文相公要是沒了頭發,光溜溜着個腦袋,脫脫就好惋惜,她啧啧兩聲:
“怎麽辦呀?”
“什麽怎麽辦?”
“你老師不會想當和尚吧?”
謝珣懶得搭理她蠢話:“十丈軟紅裏的俗事,我們尚且焦頭爛額。至于,彼岸來世的身如琉璃,內外明徹,都是有緣修道高僧的事情,我等不敢奢求。”
脫脫眼珠子亂轉:“那華嚴經給誰?”
謝珣捏捏她小手:“給老夫人,”他神色端起來,“你不是天下第一聰明嗎?吹牛說自己過目不忘,我考考你。”
脫脫立刻捂上耳朵,搖着腦袋:“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誰再啰嗦,就是豬精!”
兩人鬧了一通,臨近五更,脫脫終于困得眼皮發沉,在謝珣懷中睡了個昏天暗地,等被拉起來時,有起床氣,冷淡着一張臉麻木不仁地洗漱。
“老師家也有許多美貌的小婢女,尤其老夫人身邊,她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你精神點,別被人比下去了。”謝珣在她耳邊輕聲笑。
脫脫立刻振奮,論争奇鬥豔,她一點都不能落于人後。描畫好了,一張豔光四射的小臉簡直能掐出水來,白的臉,紅的唇,被毛茸茸的銀狐簇鋒托着,更襯得眉目如畫,水水靈靈。
她沒戴發簪,掐了朵暖閣養着的山茶花,別在發間,絕豔照眸。灰白的雲還濃稠的堆積在天邊,脫脫顫巍巍從粉妝玉砌的雪地裏走過,上了馬車,坐的端端正正,警告謝珣:
“半路不準親我,別把我口脂親花了。”
剛說完,快速在謝珣唇上親了一下,謝珣措手不及,好笑道:“不是怕口脂花了的嗎?”
脫脫嬌哼:“我又沒說我不能親你,我想親就親,你管的着嗎?”
天生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模樣。
她把貼身的小鏡子一掏,哼哼歪歪,故意對着謝珣邊唱探花郎,邊補描口脂,完了,啪一聲阖上金銀盒子,深嗅一口衣袖,“我好香呀!”
往他身上一歪,眼波柔媚,“你聞聞,我香不香?”謝珣低首,捧起她衣袖,手往上摸,摸到她柔弱無骨的胳臂,再看脫脫,早仰着脖頸是個無比沉醉的模樣。
“沒錯了,是我的味道。”他逗她一句。
脫脫立刻板起臉,推開他:“才不是,我衣裳這回熏的是玫瑰香,不是你的木樨香,你鼻子好瞎呀!連我的玫瑰香都聞不出來,哼。”
謝珣眉眼有點邪氣:“誰說是木樨香了?”
“那是什麽?”
謝珣忽貼着她小耳朵,纏綿地咬噬:“我的男人香,你忘啦,夜裏含着香不香?”
“不要臉!”脫脫氣得直打他,“你欺負我,總讓我親你那裏,那麽醜,味道怪怪的,煩死人了!”
謝珣低笑:“我就是不要臉了,禮尚往來,不好嗎?”
說着,忍不住就去找她的嘴唇,含住嘴角,慢慢往裏攪弄丁香小舌,脫脫甕聲甕氣抵抗,想叫喚,很快,忘記口脂這檔子事,跟他癡纏起來。
路途真短,脫脫微喘着被松開,水光潋滟的眼撲閃着,趕緊掏出小鏡子,氣咻咻的:“我口脂全被你吃啦!”謝珣從她袖管裏扯出絲帕,擦了擦嘴,接過她口脂,指尾一勾,親自給她點塗起來。
兩人離得近,鼻息都聽得一清二楚,脫脫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眉毛,幾乎要醉死在英俊的容顏中,忽然說:“我心跳很快,頂着我胸口。”
謝珣眼波溫柔,手指在她唇瓣上輕輕摩挲:“我也是,我剛才跳得厲害,還沒平複過來,你還好嗎?”
脫脫卻不作怪了,眼睛發亮,盯着他說:“你是北山,我是南山。”
“什麽?”謝珣沒反應過來。
“南山自言高,只與北山齊。女兒自言好,故入郎君懷。”脫脫把幽州馬客吟歌辭念了遍,“你是山,我也是山,我是最配你的。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小謝相公。”
她忽然一本正經熱辣辣表白,謝珣心又跳快,他反倒有些愣怔了,摸摸她臉,“嗯,你最配我了,除了你,別人都不配。”
脫脫一把摟緊了他,呢喃說:“你平時教導我的話,我其實都記在心裏了呢。”
謝珣撫着她秀發無聲笑了。
确實是只記在心裏了,下車時,脫脫不忘在謝珣眼前轉了個圈,意思讓他看自己裙擺有多美麗,謝珣攔腰扶她一把:
“小心,摔倒可就弄髒裙子了。”
脫脫攥着他手臂,突然止步不動:“為什麽要我打扮成這樣來給文相公的母親送經書呀?”
謝珣手一指:“看好你腳下的路,抱好經書,別摔了磕掉門牙,變醜八怪。”說完,施施然接受門仆的歡迎行禮聲,進了老師的府邸。
“你才磕掉門牙呢!”脫脫抱着經書,拔腿疾追他,上了臺階,看門仆在打量她,她立刻一副斯斯文文矜持的模樣走了進去。
喪事所留痕跡還在,一切都很素,脫脫心裏忍不住嘀咕:到底文夫人是怎麽沒的?
雪輕落,庭院裏早打掃出一條幹幹淨淨的道路,奴仆們在忙,形色匆匆,見了謝珣,紛紛作揖:
“相公好。”
文抱玉知道謝珣今日要上門,以為是尋常造訪,布下好茶,等着請他上堂。遠遠的,在廊下看到他身後亦步亦趨跟了個小人兒,分明不是奴仆,穿着銀狐毛料,晶瑩的一張小臉在雪光裏明豔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