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相處(4)
她身上是小女孩幹淨的清甜味道, 雲鶴追臉一藏,在她頸子上啄了下。
霎時間,脫脫覺得自己心跳都停了, 直犯惡心。不過,她身子一轉就臉對臉地沖雲鶴追嬌笑不止:
“公子,上回吓着我了, 我還以為你其實是個強盜呢,突然把人截上馬,我膽小, 吓也吓傻了的。”
白嫩手指在他領口輕輕撥拉,開始訴苦, “我家裏最近出事, 好不煩悶, 左思右想我不認得什麽貴人,還是來找公子吧, 你能幫我嗎?”
她的味道直往鼻腔裏鑽,雲鶴追心神微漾, 笑吟吟的,并不打算戳破她這點小把戲,而是攬緊腰肢, 往後踉跄倒去:“嘴都是腫的,來之前跟哪個男人剛做過嗎?”
人一下就被壓在了案臺上,後頭, 供着一尊半大不大的金玉小佛,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兩人。
他在說什麽屁話?脫脫讨厭檀香味兒,皺着鼻子,兩手軟軟地點了點雲鶴追的胸膛:“公子, 你踩着我裙子了,十五貫錢做的呢!”
她嬌嗔搡他,裝模作樣的,哪裏哄得過雲鶴追這個歡場老手,他心情甚好,故意粗暴地把她衣帶一扯,撕開了:
“小美人,踩壞了我賠你一件五百貫的裙子。”
嬌香的身子,勾人心火,雲鶴追急于拿她發洩,把人箍得幾乎窒息。隔着薄薄的衣料脫脫感受到肌膚上傳來的熱度,她戰栗了下,耳朵直豎,仔細辨聽着外面的動靜。
“投入點,別兩只眼到處瞄。”雲鶴追忽然發現她的三心二意,把臉一正,以示不滿,這就要撈她的腿往腰上架。
脫脫嬌氣扶額,柔弱不堪的模樣:“好硌,去床上呀,你怎麽這麽急?”
雲鶴追哈哈大笑,一把抄起了她,一面走,一面不忘咬她嘴唇:“好,去床上。這種事當然得是一鼓作氣才好,再而衰,三而竭,懂嗎?”
剛繞過帷幕,後頭咣啷一聲,門開了。
聽到聲響,他回頭,門口立着個英挺人影,燭光映照,謝珣嘴角露出抹冷淡微笑:
“雲鶴追,不知道你是不是生了一顆虎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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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輕掃,脫脫那個蠢貨竟還挂在野男人懷裏:淩亂的發髻,半扯下來的豔紅绫裙,胸前雪膚乍露,連那張小臉在柔和的燭光裏也像是個春情初動的慵嬌模樣。
雲鶴追譏诮一笑:“謝臺主,火氣這麽旺?在下不知道謝臺主有大半夜圍觀男女媾和的雅興,不過,來都來了,要一起嗎?”
說完,臉色陡然一冷,一把将脫脫從懷裏摔了下來。她反應快,腰身一扭,沒讓雲鶴追得逞。可下一刻,雲鶴追麻利薅住了她頭發,擡手就劈到臉上,把個脫脫扇得頭昏耳鳴,鼻腔一熱,血蜿蜒流了下來。
“小賤人。”雲鶴追冷笑,“好本事,禦史大夫都勾上手了。”
“你敢打我,我殺了你!”脫脫怒火中燒,像炸毛的貍奴般撲了上去,一道雪光閃落,她人被謝珣持劍攔腰拖走。
頭發亂了,妝也花了,脫脫胳膊腿一陣亂蹬:“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謝珣退後,禦史臺的一幹人上前,正要動手,雲鶴追整整衣衫,逡道:“慢着,禦史臺有什麽證據抓我?我就算在寺裏睡個女人,輪不到禦史臺這麽興師動衆吧?”
為首的這個扭過臉,看看謝珣:“臺主,八成真是虎膽,下官回去好好驗查。”
雲鶴追陰鸷地盯了眼謝珣,知道跑不掉,再看脫脫,鼻血橫流眼睛噴火,完全像只氣昏頭的野貓子。
小野貓有趣,可爪子鋒利,到底被她擺了一道。
禦史臺的悍吏們輕而易舉擒住了雲鶴追,他也不掙紮,頭顱昂着,沖謝珣微哂:
“謝臺主,論單打獨鬥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我以為你多大本事呢,原來,只是個會利用女人的孬種,有本事你去公主府裏抓我。”
話音剛落,脫脫卻如狂風似的跑來,對準他的臉,卯足勁兒,左右開弓狠狠回敬了兩巴掌:
“禮尚往來,我加倍奉還!”
她腫着臉,火辣辣地疼,手背一抹,半張臉都紅了。這兩掌下去,倒把自己反沖得直趔趄。
雲鶴追被她打得也是一怔,眸子擡起,看脫脫那副睚眦必報的狠厲勁兒,爾後舔舔嘴角,哼笑說:
“小娼婦,看來謝臺主在床上讓你舒服了。”
“你他娘的話不少!”獄吏伸手給他一記,雲鶴追腦袋軟軟一耷拉,昏過去了。
謝珣走過來,眼風一揚:“帶回去,我親自審。”
他轉過身,看看脫脫,謝珣很欣賞她的這種有仇當場就報:“疼不疼?”
脫脫嘴角一扯,她撚了撚裙帶心裏很可惜這件衣裳,恨恨道:“我要殺了他!”
說完,才想起什麽似的,忙掏出帕子,往臉前一擋,說:“你別看我,好醜。”
謝珣本有些憐惜,此刻,也盡化作一笑了,兩指并攏,挑開帕子:“我不嫌你醜,走吧,回去給你處理下傷,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脫脫不肯,死活舉着帕子要遮掩,謝珣輕握住她手腕,凝神打量:雲鶴追下了死手,這一掌,莫說是她,就是個男人恐怕也難承受。
果然,脫脫身子晃了下,她喃喃的:“我頭暈。”
人一歪,被謝珣眼疾手快抱住了,他拿帕子給她拭了拭血漬,輕喊聲“春萬裏?”脫脫不應,雙眸阖上,烏濃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謝珣觀察她片刻,菱角小嘴微張,格外得紅,有着說不出的媚意,他低語道:“這回是我欠你的,先由着你。”
想到她甩掌雲鶴追的那一幕,他又莞爾:“春萬裏,适可而止到臺獄必須醒。”
謝珣把她弄到背上,擡腳出來,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黑暗中一個小沙彌在觀察良久後潛入了夜色。
裴中丞跟着他,提醒道:“臺主……”
肩窩那,正被脫脫的頭發搔得發癢,謝珣欲動一動,沒想到脫脫搭在他頸子上的手忽緊了緊,促狹鬼,他心底嗤笑。
可臉上的表情卻肅整,“我知道,随他去吧,慈恩寺裏他買通幾個小沙彌不足為奇,公主早晚要知道。”
聽謝珣提公主,脫脫腦子本跟烏糟糟泥塘似的,陡得不高興,哼唧說:“不準你愛她。”
語調不高,但咬字清楚,聽得本就滿腹狐疑的裴中丞忍不住瞄謝珣一眼,他手裏舉着火把,椴木皮清香,嗅着很醒神。
謝珣佯作未聞,沒有接話。
幾個壯漢抓了雲鶴追,回到臺中,朝地上一丢,先套了麻袋一陣棍棒捶打,再把人扒出來,已經是個豬頭模樣了。
他撐着笑:“好個禦史臺,動起私刑來這麽熟稔。”
當先一人,冷聲說:“雲鶴追,你的罪名證據俱在,先給你熱熱場子,明白?”
随後把他投進了禦史臺西側的臺獄。
牢房狹窄,數尺見方,蚊蟲嗡嗡飛個不停,雲鶴追被嗆人的酸臭味熏的一窒,他四下一覽,嫌惡地踢開了腳下的稻草和破氈。
很多年不接觸如此腌臜的環境了。
他眉心跳了跳,徑自坐下,知道在禦史臺這種地方大聲喊冤是白費力氣,更何況,渾身哪都疼,也沒力氣抗辯。
這廂,脫脫到了禦史臺是被謝珣掐醒的,她睡着了,口水流謝珣一背。睜開眼時,人還是迷糊的:“怎麽了?”
謝珣先給她塗了傷藥,她嬌氣地不行,歪歪唧唧:“疼!”
“忍着。”謝珣幹脆回道。
脫脫偏着臉,嘶嘶直吸氣:“你溫柔點嘛!”
她坐墩子上,兩只小手本交叉放在膝頭,謝珣半俯着身,手輕觸臉頰的感覺微妙,脫脫呼吸跟着一促,手擡起,搭在了他肩頭酸酸的語調:
“我聽見臺主在說安樂公主,啧,你真的好愛她。”
謝珣肩頭一抖,把她手甩掉:“春萬裏,這是在官署,第一不要跟我動手動腳的;第二,不要跟我談私人問題。”
看他認真,一身正氣大雪壓青松般寧折不彎,脫脫自覺理虧,忍着不提,轉口說:
“那,我這是因公受傷,禦史臺是不是應該給我點賠償?”
謝珣眼角微翹,朝她臉上輕輕瞥去:“都這樣了,還惦記着要錢。”
脫脫一抽鼻子:“怎麽,我要錯了?你看我這個樣子八成得有段時日不能去平康坊跳舞了,你知道我一舞多少錢嗎?我姊姊身體不好,等着用錢呢。”
藥塗抹好了,謝珣身上那股木樨香随之遠去,他走到盆架前,淨了手,轉頭看看她那被撕扯壞的衣裳,春光傾瀉。
少女□□柔軟,剛背她時感覺清晰得很,再一轉念,是她在雲鶴追懷裏模樣,謝珣皺眉:
她跟男人那一套玩得真是爐火純青。
心裏有淡淡的厭棄,于是,手沖她一指:“把你衣裳穿好。”
脫脫低眸檢查:“我穿好的呀,這兒有道裂口那沒辦法。”
說完,無辜地沖他眨眨眼,一副不谙世事的表情。
“你扯着擋一下很費事嗎?”謝珣不快,“我馬上要審雲鶴追,你是人證,禦史臺裏都是男人,你這個樣子像話嗎?”
脫脫被他突如其來的訓斥聲搞得懵然,很快,回過神來:“那又怎麽樣,我在平康坊裏跳舞時露的比這多呢。”
說到平康坊,她神色微微變,下意識的媚态就拿捏出來了,眼一勾一勾的,全然忘記自己臉腫。
“這是平康坊?”謝珣冷眼睨她,走上前,三兩下直接把衣裳打結,脫脫氣得捶他,“醜死了,我不要這麽弄!”
本就臉疼,被謝珣這麽一通操作惹得更心煩,脫脫重重推開他:“你真讨厭。”
謝珣見她模樣滑稽,說:“禦史臺會給你賠償,從我私人俸祿出。”
一聽他答應賠償,脫脫不好意思再僵着,腫臉笑:“好,那你不能小氣。”
心裏卻早計算着是不是應該趁機要套房院。
廳堂比牢房寬敞許多,長寬各百步,不過那一排排枷具看呆了脫脫,她跟在謝珣身後,甫一進來,只覺陰森。
“怎麽都黑乎乎的呀?”脫脫小聲問謝珣,謝珣眼睫一瞬,淡淡說,“那都是陳年留下的血漬,發烏了。”
脫脫看着奇奇怪怪各具形狀的家夥們,有點新奇,又有點害怕:這都怎麽用的啊?
靈光一現:哈,要對雲鶴追用刑了!
脫脫興奮起來。
謝珣命她在一旁站了,走上主座,旁邊,坐着穿緋袍的副手裴中丞,底下兩邊各坐一名綠袍侍禦史,光看座次,禦史臺等級森嚴。
雲鶴追被獄吏押了上來,脫脫定睛一瞧,心裏大笑,看他鼻青臉腫的鬼樣子,死男寵。
雲鶴追也看到了她,嘴角一彎,笑意還沒來得及聚攏,就被人踢跪下了。
座上,謝珣點了點搜集到的度牒,沒開口,比了個手勢,獄吏們把其他人證帶上來了。
脫脫扭過頭,看人耷拉着腦袋戰戰兢兢魚貫而入,心下更好奇,聽謝珣終開口說:
“人證、物證,都在這了,雲鶴追你私售度牒,而且是假度牒一事,還有什麽話可說?”
雲鶴追身上疼得直哆嗦,剛才那一腳,該死的獄吏踢的極重,他深吸口氣:
“是我賣的不錯,不過,所得錢財并不屬于我,”他眼睛裏那揶揄的笑意一出,謝珣就明白了,果真,雲鶴追悠悠繼續,“我是奉公主之命行事,至于,度牒是真是假,草民不知啊!”
難題又抛給了謝珣,中丞惱火:“雲鶴追,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謝珣平靜說:“公主是公主,你是你,你私售度牒是事實,承認嗎?”
雲鶴追目光掠着他,暗自一笑:“承認,是我。”
謝珣揮手讓那些證人下去了。
坐中禦史們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記款辭的刀筆吏一時也停了筆。
謝珣颔首:“你在慈恩寺裏,欲奸污良家女子,承認嗎?”
雲鶴追一瞥脫脫,哂笑道:“謝臺主是說誰?”
脫脫剜他,袅袅上前:“臺主,這人是要奸污奴,奴奮力才掙脫開,幸虧禦史臺的人及時出手相救,臺主方才在慈恩寺都看見了,他不光欲強奴,還想殺奴呢!”
說完,眼圈泛紅,眼睫就挂了層晶亮亮的淚。
人柳枝一樣軟跪在地上,嬌嬌哀求,“請臺主一定要給奴做主。”
“你們一唱一和的,還問我幹什麽?”雲鶴追兩手一張,“別費功夫了,早聽說禦史臺私刑百花齊放,準備用刑呢,就随意,不打算用刑呢就閉嘴,我聽得頭疼。”
謝珣眼中陰狠殺意一閃,微笑道:“雲鶴追,誰給你的膽子不敬相公?”
他沖侍禦史打了個眼神,“本朝不敬相公者,按律如何?”
“杖二十。”
兩個吏卒把雲鶴追一架,長凳擺好,大庭廣衆下扯掉了雲鶴追的褲子,脫脫迅速飛一眼:
咦?他屁股好翹呢。
忽的,一桶冷水先把人澆透,兩個大漢掄起帶刺棍棒對準雲鶴追腰椎捶了下去。
一陣劇痛襲來,卡啦悶響,雲鶴追腰椎折斷,昏死過去。
外頭有了騷動,誰這個時辰還能出得了坊門,尋到禦史臺?謝珣心知肚明,看來人回禀急吼吼的,他動都不動:
“請公主回去。”
“公主帶了好些人馬,臺主,您再不出去我怕公主要攻進來了。”
謝珣殺氣稍斂,像是想掩飾什麽,平淡道:“她敢。”話說完,卻起身打算往外走。
脫脫最善察言觀色,十分敏銳,他眸中中的細微變化,盡在眼底,她在謝珣同自己擦肩而過時,輕聲說:
“你就是愛她。”
她眼睛裏閃動着嘲笑,“公主為自己的男寵來,不是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