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殺與不殺, 僅在帝王一念之間。
當日韓貴妃被封後位, 半年便被廢為庶人,永寧宮裏伺候的宮人被殺的一個不留, 沒有人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 只猜測韓皇後做了什麽犯上的事惹怒了陛下, 才招來禍患,如今看來哪裏是韓皇後做了錯事, 分明就是陛下為了日後能順理成章的認回許承留的後手,他從那時候開始便計劃着這事了,他一早便知道許承是他的孩子,卻一直沒有認回他, 不知該說他有心還是無心,他應該對李懷萱有些感情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得知許承是他的孩子那一刻便該斬草除根了, 不會拖到現在才動手。
韓皇後不過是個無辜之人罷了。
李澤被陛下密旨賜死, 他自以為做的隐蔽,又怎能瞞過枕邊之人,李懷萱那會懷着孕, 得知兄長身死, 且是景德帝親自下旨賜死,痛不欲生。
她知陛下忌憚李家勢力,忌憚魯國大長公主,對她的寵愛也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罷了, 他對她那般溫柔,她從滿心怨憤的入宮到心甘情願,只是迷失在他的表象裏,帝王無情。
他派人守住她的宮殿,每日在監視下度日,惶惶不安,她寧願他遺忘自己,也好過想起自己,想起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怕他哪天六親不認,要了她孩子的命,她拼死向魯國大長公主傳遞消息,尋求魯國大長公主的庇佑,這世上,只有魯國大長公主才能護住她的孩子,她已經不敢奢望了。
忠勇侯曾受李澤的教導,算是李澤的徒弟,少年英姿勃發,誰不愛美人,李懷萱有傾城之貌,端莊優雅,完美無暇,忠勇侯情窦初開時便戀慕她,只可惜她就像天上的雲彩一般,是他看得見摸不着的。
魯國大長公主要找一個可靠的人收養許承,那時候陸嘉與清河郡主還未成親,把許承留在大長公主府太過招眼,她便想到成親不過一年的許文瑞。
許文瑞是個重情義之人,他受教于李澤,又戀慕李懷萱多年,實在沒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選,唯一不足的便是他的長子還未出世,這個孩子過去便會占了長子的名分,魯國大長公主只希望這孩子好好的活着。
魯國大長公主開口有些諷刺:“陛下對自己親生子的生死也要想那麽久嗎?”
懸在許承項上的刀,殺與不殺,他竟然考慮了二十多年。
景德帝對李懷萱确實是有情的,不管是在外人看來還是他自己心裏想的,李家勢力有多大,他再清楚不過,他便是靠着李家才能安安穩穩的登上帝位,他帝位得來不易,全仰仗姑母,姑母的恩情他此生都忘不了。
他漸漸坐穩江山,後宮傳來貴妃李氏有孕的消息他欣喜若狂,懷萱是他最愛的女人,他江山在手,美人在側,此生也算是圓滿了。
那一年宮宴他多飲了兩杯酒,小憩于湖上小船,酒醉微醺,他聽見姑母同李澤在争吵,也不知在吵什麽,姑母很是生氣,揚手打了李澤一巴掌,李澤臉色很是難看,景德帝氣的怒火直竄,李澤好大膽,竟敢不敬他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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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到姑母是為了他嫁入李府,委曲求全,不是心甘情願,殺心大抵是那時候起的。
他确實忌憚李家的勢力,李澤連姑母都敢不敬,天家最尊貴的公主不放在眼裏,八成是有了反心,他信奉的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把李澤派到外邊,密旨賜死。
懷萱聰慧,猜出李澤是他所殺,他怕她告訴姑母,姑母會氣他,懷萱已經懷有身孕,若是個男孩,姑母會不會像培養他一樣培養那個孩子,或是直接殺了他,讓那個孩子取而代之。
帝王多疑,他限制懷萱的出行,那時候懷萱的心情很不好,他瞧出來她怕他,每回他來她便躲着他。
姑母要接懷萱出宮住一陣子,他拒絕不了,後又以身體不适為由,一直不回宮,孩子是在大長公主府出生的,懷萱孕期憂思過重,母子都沒能熬過去。
他以為懷萱的死,悲痛萬分,也沒想其他的,那個血乎乎的孩子被拿出去埋了,剛出世便死的孩子是沒資格入皇陵的。
後來他意識到不對,派人去查,知道當日姑母貍貓換太子,把他的孩子換到了忠勇侯府,他也裝作不知,那個孩子在忠勇侯府,沒有皇子的身份,姑母便不會保那個孩子來奪自己的皇位了。
“姑母,朕已是将死之人,這一輩子,您的恩情朕謹記在心,朕從未想過要殺姑母,朕當日殺李大将軍,是因為覺得姑母委屈,李澤不敬姑母,他該死。”
魯國大長公主氣的肝疼,李澤什麽時候不敬過她了,為了這事,他竟把李澤殺了。
想到已逝的夫君,魯國大長公主眸中沁淚。
“夫妻之間便是争吵也是常有的事,打打鬧鬧才能過一輩子,陛下是無法有這種體會的,我曾經有過。”
她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景德帝道:“朕這一輩子不虧了,該有的都有了。”
魯國大長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他再不是當初晉王府那個可憐無依的孩子了,當初那個孩子變得虛僞,冷漠。
……
知道外祖母入宮給忠勇侯府求情,陸靖瑤一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外祖母已經回了大長公主府,遣退了人悶在屋子裏誰都不見,也不知宮裏頭什麽情況。
她輾轉反側了一晚,用了早飯,半歪在榻上枕着枕頭歇息,紫詩突然歡快的蹦了進來,芷柳瞪了她一眼,紫詩笑嘻嘻的沒在意,嚷道:“小姐,有好事呢。”
“你這丫頭,什麽事不能慢慢說。”
紫詩哼了哼:“這可慢不了,忠勇侯府被赦免了,只是爵位被收了,府邸的封條也揭了,忠勇侯這會帶着幾位公子入宮謝恩,許老夫人一早已經接回府中,咱們老夫人已經命人備車要過去瞧了。”
陸靖瑤聽了大喜,睜開眼道:“真的?”
“我的祖宗,奴婢騙您做什麽。”
她伸着手,紫文扶她起身,不用她吩咐,拿了她的衣裳給她換了。
又為她梳好妝,前頭來人說老夫人的馬車已經走了,陸靖瑤歪着頭問:“去打聽成表哥這會是不是還在宮中,咱們不去忠勇侯府,我就遠遠的瞧瞧他可還好。”
紫文笑着說:“坐牢獄的哪有能好的,這會子出來,養一陣子便好了,小姐要去哪裏瞧,外頭風大,奴婢去拿手爐。”
陸靖瑤心裏開心,還是她外祖母厲害,竟然能讓陛下赦免忠勇侯府,還回原來的宅子。
“陛下赦免忠勇侯府,便沒有一點處罰嗎?以什麽理由赦免呢。”
雖說帝王赦免人就赦免了,可對着天下人總還要編一套理由出來的。
“奴婢只聽着忠勇侯府被赦免了便回來告訴小姐了,具體什麽情況奴婢也不知道。”
別說她不知道了,便是忠勇侯府被放回去的女眷也是摸不着頭腦,快天亮時刑部侍郎過來放人,說她們被赦免了,親自把她們送回忠勇侯府。
這會百姓已經鬧翻天了,大奸臣忠勇侯被放出來了。
朝堂之上許多大臣反對陛下赦免忠勇侯府,忠勇侯罪孽滔天,殘害無辜百姓。
陛下自不會說忠勇侯是他派到吳王身邊的,這個罪名還是在忠勇侯的身上。
只是這些反對的人在景德帝長久的威嚴之下顯的有些底氣不足。
陸靖瑤坐在月華樓三樓臨窗的位置,這條路是許承每次回忠勇侯府的必經之地,坐在這個位置一眼便能瞧見他回沒回。
她伸着頭往外面探,有些急躁,紫文捧着糕點哄她吃,許大公子若是回來她們便能瞧見了,哪裏用的着這般盯着。
茶水上來,擺在桌角,外頭吵吵嚷嚷的,無非就是在議論忠勇侯府被赦免一事,忠勇侯府女眷都回府了,也沒給個由頭。
“聽說是魯國大長公主親自求情,陛下看在大長公主的面子上才放人的。”
“胡說八道,長公主怎會為這種奸臣求情。”
“你還真別不信,昨日有人瞧見魯國大長公主的車架往皇宮去了,今日天還沒亮忠勇侯府的人便被放了回來,天底下除了大長公主有這本領,還有誰有。”
“忠勇侯曾拜李大将軍為師,想來是這個緣故,大長公主才出手救他的。”
陸靖瑤捏着茶盞,眉頭微蹙。
外頭那些人還是世家公子呢,大庭廣衆之下竟這般口沒遮攔。
“要不要奴婢去提醒。”
“不必了,愛說便說吧。”
橫豎去提醒了也沒用,他們這會正在興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