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忠勇侯府被抄了, 真是惡有惡報,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
忠勇侯府門口圍着許多百姓, 憤慨激昂的怒斥忠勇侯的罪行。
昔日風光無限的忠勇侯府此刻大門緊閉, 上面貼着封條,門口的兩座石獅上盡是百姓扔的爛菜葉子。
有人還嫌不夠發洩心中憤怒, 走上前對着石獅吐口水,忠勇侯府門口守着的侍衛也只做看不見。
“呸,奸臣,濫殺無辜, 這種人合該千刀萬剮。”
“安定大街上死了多少無辜百姓,都是這奸臣殘害的。”
有人唏噓。
“這吳王殿下謀反, 濫殺無辜的是吳王殿下手底下那些人,與忠勇侯無關吧。”
“怎麽與他無關了, 忠勇侯是吳王身邊最信任的人, 說不得這謀反的主意就是他給吳王出的,吳王若是沒有人支持,怎麽敢輕易造反, 還如此嚣張, 殺了那麽多人。”
那人被他說的臉紅,現在任何為忠勇侯府說話的人都會遭到鄙視,實在是太平盛世,百姓對安定大街上慘死的人同情, 更別說那失了親人的人家了,吳王死了,剩下忠勇侯這個吳王手底下的頭號心腹,憤怒自然就轉加了到他身上。
牆倒衆人推,便不是他的錯也是他的錯,何況他這些年确實對吳王忠心耿耿,吳王指哪他打哪,最起碼在百姓的心裏是這樣的。
“這忠勇侯也是年少成名,世家公子裏數的上號的,昔日得李大将軍指點,與寧國公情同手足,寧國公府世代忠良,忠于陛下,不願與吳王忠勇侯之流為伍,為此忠勇侯不惜與好友鬧翻也要支持吳王,追求榮華富貴,他自為吳王做事侯,殘害了多少忠良,哪有半分當初的意氣方遒。”
“這府邸出了這樣的人,哪裏配的上忠勇二字啊。”
“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這些人罵着忠勇侯府,完全忘記當初是怎麽贊嘆忠勇侯府的富貴,吳王一派在朝多麽風光,仿佛支持吳王便是罪不可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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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靖瑤聽着百姓的議論,放下馬車簾子,對着外面吩咐道:“走吧。”
紫文怕她傷心,安慰道:“小姐,陛下盛怒之下斬殺很多朝臣,忠勇侯府如今關押在大牢,雖判了滿門抄斬,但終歸沒有行刑,還是有希望的。”
陸靖瑤想到溫潤如玉的許承,捏了捏手心。
“去平陽王府。”
紫文斟酌了下,猶豫的開口:“小姐,還是別去了吧。”
平陽王雖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可謀反自古便是帝王大忌,陛下連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都殺了,何況是旁人,陛下失去兒子又怎會不憤怒,這種憤怒也會轉加到一直為兒子出謀劃策,甚至慫恿兒子謀反的忠勇侯身上,怎麽可能輕易饒恕。
帝王無情,平陽王若貿然求情反而會受到牽連,平陽王和吳王本就處于對立面,平陽王沒必要為了自己的對手置自己于危險的境地。
陸靖瑤抿着唇,娘說忠勇侯是陛下派到吳王身邊的,如今陛下閉口不提此事,還抄了忠勇侯府,這分明就是要滅了忠勇侯府的口,陛下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這兩日她爹也是早出晚歸的為忠勇侯的事奔走,他這些年嘴上罵着忠勇侯,實則心中一直不相信忠勇侯是那種只知榮華富貴的人,這次吳王造反忠勇侯提前告訴了他,又把這些年忠勇侯在吳王身邊做的事聯想一遍,表面上是在幫吳王,實則吳王的勢力一直受到打壓,他怎能眼睜睜的看着忠勇侯死。
老夫人也是寝食難安,她與忠勇侯府老夫人這麽多年的姐妹了,忠勇侯府有難,她一定要幫的。
“我爹在衍慶殿外跪了一天陛下都不理,我想不出比平陽王還能救承表哥的人了。”
紫文勸道:“若是能救,咱們公爺都能救了,公爺都沒法子的事,平陽王又能有什麽辦法,小姐明知道結果,又何必去惹殿下不開心。”
陸靖瑤阖了長睫:“不試試怎麽知道一定不行呢,我總不能就這麽看着承表哥去死。”
“眼下陛下還在氣頭上,愛屋及烏,那恨烏也及屋,吳王謀反,同為皇子的平陽王難保不受遷怒,如今朝中人人惶恐,怕那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小姐舍不得許公子,難不成就能舍得平陽王了嗎?兩個都是小姐的表哥,論親疏還是平陽王與小姐更親呢。”
“這怎麽能一樣。”
她揉着頭,想到趙譽對她的好,她确實沒有理由把趙譽拖下水。
“先回府。”
陸靖瑤靜靜的坐在馬車中,聽着馬車辘辘聲,外頭小販叫賣的聲音,手心攥的生疼。
馬車停下後,紫文為她披上披風,她瞧着寧國公府的富麗,嘆了口氣,果然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
忠勇侯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由昌盛到衰敗,不過是帝王的一句話罷了。
衍慶殿內,魯國大長公主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拐杖,眉間微蹙,目光死死的盯着景德帝:“你就這麽容不下他。”
景德帝垂首,态度謙和:“姑母。”
素日在朝說一不二的景德帝也有讓他低頭的人。
只因面前是魯國大長公主,待他恩重如山,一手将他從那個不見天日的晉王府世子推到了如今的位子。
他被她從晉王府帶出來,親自教導,她只長他三歲,她的見識卻像他這輩子都學不完一樣,當年風華絕代的大長公主老了,眼角出現了皺紋,頭發花白,景德帝瞧着自己幹枯的手,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魯國大長公主氣的臉色發紅,拿着拐杖的手哆嗦着指着他。
“姑母息怒,是朕的不是,朕這一生總是惹姑母生氣,姑母每次都笑着原諒朕,這一回也原諒朕好不好,朕要死了,只想着姑母能原諒朕。”
魯國大長公主站起身,目光冷淡:“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趙家的帝王之術你學的好,姑母只問你,忠勇侯府,你是赦還是不赦。”
景德帝垂眸不語。
魯國大長公主道:“在此之前,我從沒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哪怕你親自下令殺死了我的丈夫。”
景德帝僵了一下,眸光縮了縮。
“當日晉王府中,我可憐你身為皇家子卻保守折磨,把你從泥濘中拉了出來,可你卻殺了我最愛的丈夫,叫我痛苦不堪,我可曾怪過你。”
景德帝唇角噏動,魯國大長公主眼神淩厲。
“你以為我不知嗎?李澤那人最是聰慧,卻又最是愚蠢,普通人誰又能傷他分毫,也就陛下您了,讓他甘願赴死,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信任他,李家世代忠良,你卻還擔心他叛變,我知這些皆因我之過,他若不是因為娶了我,也不會死去,你忌憚李家勢力,也防備着我這個一手培養你的姑母,身為帝王,你這麽做,我不怪你,可懷萱是你的妃子,久居深宮,仰仗你的寵愛而活,她又能做什麽?她敬你愛你,你卻一心要讓她死,甚至連她為你懷的孩子都容不下。”
“不是這樣的,朕從來沒有忌憚過姑母。”
“那是什麽,你敢說我夫君不是你殺的,懷萱不是你逼死的,還是說你不知道,忠勇侯府那個孩子,是懷萱為你生的。”
景德帝辯無可辯:“我沒有防備姑母,姑母當年是為了我嫁入李家的,李家勢大,姑母為了我能順利登位,獲得李家的支持,嫁到李家,我一直記着姑母的恩情,姑母不是心甘情願嫁過去的。”
他以為魯國大長公主不是真心嫁入李家,卻不想李澤死後這麽多年,魯國大長公主一直都不願改嫁。
魯國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心中想什麽我豈會不清楚。”
景德帝面容微僵。
“那孩子只怕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不除掉,你就難以安心,他會時刻提醒你是如何逼死懷萱的,所以你一心要殺了他,他在忠勇侯府長大,你便叫忠勇侯府一個不留,從此再沒人會提起那個孩子的身世,你除了你想除的,下一步,是不是便該殺我了。”
景德帝渾身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掉一般,癱坐在椅子上。
“朕不會殺姑母。”
魯國大長公主冷笑:“可你還不如殺了我,我這般痛苦的活着與死了有什麽區別,李家之禍皆因我而起,若沒有我,李澤還是那個人人敬佩的大将軍,懷萱亦是無憂無慮的小姐,你知道她多愛你嗎?她夢中喚着你的名字,醒來時卻要躲着你,她知道她最愛的人要殺她,她求我保護好她的孩子,她那樣愛你,你便是不愛她,也該可憐可憐她,放她孩子一條生路,那也是你的孩子,你難道就不心疼嗎?吳王和康郡王都死了,你要殺死自己多少孩子你才甘心。”
景德帝雙手無力的垂下:“姑母還是像以前一樣,想做什麽便沒有做不到的,朕欠姑母的,這輩子都還不完,那便如了姑母的心意,天冷了,姑母多添些衣裳。”
“阿承你打算如何。”
景德帝嘆了口氣:“他是朕的孩子,他未出世朕便為他取了名字,趙瑁,當年韓庶人嫉妒李貴妃,命人把孩子抱出宮,這麽多年了,這個孩子終于找到了,朕會加倍彌補他。”
魯國大長公主靜靜的看着景德帝,當年他突然寵幸韓貴妃,立韓貴妃為後,僅半年便廢為庶人,殺光她身邊伺候的人,原來一早就開始為了今日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