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一章
烏雲遮住了大地上最後的一絲溫暖,屋內一片灰暗,思宇的神色略有一絲疲憊,他扶住桌角,指尖用力按了按自己昏沉的額頭,但無奈眼皮越來越沉,手上的力道在不斷減弱,仿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俊希一直感覺似乎有什麽不對,但腦中一片混亂,線索似乎就藏在心底,他根本就想不起來。
“逸之。”思宇無力的倒在地上,他隐隐意識到他們被下藥了,但已經晚了。
俊希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靈感,他走到桌邊掀開茶蓋,清香的味道悠長而飄遠。他終于知道自己熟悉的來源了,這茶雖名貴,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藥效就是檀銘香的藥引。暗樓的禁物怎麽可能出現在財莊那,就算是樓主也沒有權力使用禁物,路遜是怎麽得到的那。俊希絕不相信容澈會和路遜勾結在一起。
俊希沒想到路遜為了對付風寒山莊竟會下這麽大的手筆,或許是他一開始就想錯了,路遜的目的絕不會是小小的山莊這麽簡單,他的想要摧毀的可能是整個暗樓。盡管暗樓給俊希留下的全是痛苦的回憶,但他依舊很擔心。
從路遜之前的作風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可以忍辱負重的人,絕對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
門被緩緩推開了,俊希因為在暗樓訓練了十幾年,身體早就不懼怕迷香了,他見有人來了只好假裝暈倒躺在地上,他倒想看看路遜接下來會做什麽。路遜既然能盜走檀銘香,想必一定查得到思宇和靖南王爺的關系匪淺,俊希并不擔心思宇的安慰,他只怕接下來可能會有重大的事情要發生了。
俊希閉上眼睛,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擡着走了很遠,溫度愈來愈低,他有些冷了,但不敢亂動生怕被人發現。
“到了。”俊希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身體被重重的扔在地上。他握住拳頭,等待那兩個人的腳步聲漸遠了,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思宇。迅速走到思宇身邊,将他抱在自己的懷中,牢中陰冷潮濕,思宇産後的身體虛弱恐怕會受不住,俊希盡力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思宇。俊希已經選擇了這一步,就不可能再離開了,但他希望路遜來的快一些,不然思宇真的會生病的。俊希過去在暗樓時常被懲罰,身體早就對外界沒有了痛覺,可是他很擔心思宇的身體。
路遜背着手站在寒風中,衣訣在翩翩舞動,他神情凝重望着遠方。
“老爺,就為了一個活死人,您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管家蒼老的容顏看着路遜,老爺簡直瘋狂了,他為了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人,甚至不惜以全族的生命作為代價去偷竊暗樓的禁物,他勸不住老爺,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淵而無能為力。
路遜已經瘋狂了,他永遠都得不到她了,他就算死也要她的兒子給他陪葬。既然我們活着不可能在一切,那就黃泉下見吧。路遜在開始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要活着,他等了十幾年,心已經等累了,心在最期待的是終結。
“老爺,您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暗樓已經在追查您了,您現在放手還來得及。”管家真的不想親眼看着自己服侍了幾十年的老爺去送死。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攬下一切罪責。
“阿福,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我名下的這些酒莊就算做補償了。阿福,最後求你一件事,将我和夫人合葬。”路遜轉身離開了,他越走越遠,瘦削的身影逐漸消失了。
“老爺。”管家跪倒在地上,老爺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那,不屬于你的無論你怎麽奮鬥都不會得到的。
夫人坐在床邊,看向遠方灰色的天空,暗淡的眼眸沒有一絲光彩。緩緩回過頭,看見鏡中絕色的容顏,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容。
就是這張臉,她失去了相公孩子,失去了最溫暖的家,茍延殘喘的活着,面對一天又一天的黑暗。
相公,你一定恨極了我吧,夫人冰冷的笑着,她本應該死了,但她屈辱的活下來了,敗壞了詩家的門風,根本不配與相公合葬。夫人期待着與自己十幾年未謀面的孩子想見,但她又不敢,她是一個污點,自己的孩子為只會擁有這樣一個娘親而感到屈辱。
夫人十幾年來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她無時無刻不再擔心自己曾經抛下的孩子,但她不能離開,只有留在這裏才能為夫君洗清罪名。
夫人撫了撫她眼角的那顆淚痣,她今生恐怕是見不到孩子了,但她會默默地在心中祝福自己的孩子。
“夫人。”侍女急匆匆的跑進來了。
夫人手上微微的顫抖仿佛沒有發生過,她靜靜的坐在那裏。
“夫人,老爺把苗莊主給抓起來了,您快去救救他吧。”侍女也顧不得禮節了,握住夫人白玉般的蔥指來回搖晃,希望能喚醒她。
“苗,莊主。”夫人多年未開口,發出的音青澀難懂,早已組不成句子了,但她握住侍女的手,急切的說。路遜竟然把思宇抓起來了,小人就是小人,說過的承諾永遠也不會兌現。
“老爺把苗莊主抓進天牢了。”侍女看着夫人呆滞的神色有了一些動容,心裏淡淡的欣喜。
“快,帶我,去。”夫人抓着侍女的手站了起來,路遜已經做盡了傷天害理的事請,她不允許他再傷害思宇。她的心願已了,再繼續待下去就更無法面對黃泉之下的夫君了。
侍女點了點頭,握住夫人的手跑向大牢。夫人的目光不再麻木而變得坦然了,只要見到思宇交代完一切事情後,她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她的身體已經被玷污了,早就不可能和相公合葬在一起了,她希望自己的屍骨能抛向大海,随着波浪漂流而去,在這個世上不留一絲痕跡。
俊希坐在雜草中,盡管他的身體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了,但他依舊把思宇緊緊抱在懷中,生怕他着涼。俊希看着那個狹小的天窗投射下的一絲光線,彎曲的手臂緩緩向前伸去,但又無力的落下,那份溫暖是那麽遙遠,他永遠都無法觸及。
俊希在等待着路遜下一步的動作,他可以肯定路遜不敢對思宇怎麽樣,但對他,俊希就不确定了。他恍惚間記起路遜看向他的那種憎恨的眼神,他不确定路遜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麽,難道是他自己嗎?俊希搖了搖頭,他何其榮幸能讓路遜如此勞神。
一陣腳步聲傳來,坐在角落中的俊希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皺了皺眉,路遜怎麽來的這麽遲,他們白白在這大牢中凍了半天。在風雨來臨之前,俊希倒有一絲坦然了,只要他活着出去,他就會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訴思宇。
白色的繡花鞋已被污水浸濕,夫人走到俊希面前蹲下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路老板,把我們關在大牢中到底想怎麽樣?”在寒冷中待的時間太長了,俊希也懶得睜開眼睛,就算來人不是路遜,也應該是他的手下。
“我不是路遜,你睜開眼睛看看。”夫人原本甜潤的聲音已經變得十分青澀了,她不想再耽誤時間,一會恐怕路遜會派人來查看,那他們就走不了了。
俊希睜開眼睛,近距離的看着那張與他酷似的容顏,心中有萬句話卻哽咽在喉嚨中。他多磨希望這不是他的娘親,他的母親早在那個雨夜就已經死去了。夫人眼角的那顆淚痣刺痛了俊希的心,他的娘親就在他的面前,但他卻不能相認。俊希甚至不知道她現在來大牢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為了幫助路遜嗎。
“你不用懷疑我,我是來幫你們的。”夫人看見俊希坐在那裏并沒有任何動作,心知他恐怕在懷疑自己。
“我們快走吧,不然一會路遜該過來了。”夫人用力拉了拉俊希的衣袖,他們真的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憑什麽相信你。”俊希冷冰冰的說,她已經騙過他一次了,把他騙得好苦,俊希撫着自己受傷的心,他再也不願相信了。
那個冰冷的雨夜,俊希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爹娘的屍體,茫然的望着遠方,爹娘都不在了,他該怎麽辦。俊希衣着單薄,顫抖的走在集市上一次又一次的忍受着乞丐們的毒打,他脆弱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強起來了,他一定要為爹娘報仇。持着這個堅定的信念,俊希在暗樓中熬過了十幾年,也傷害了心愛的人,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假象。一直支撐着自己不過是個虛幻,俊希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站起。
“你呆在這裏只有等死,你不想讓莊主陪着你一起死吧。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其他的事情等出去我慢慢解釋給你聽。”夫人用力拉起俊希,她已經努力了這麽多年,為此她抛棄自己的孩子,她真的不能失敗。
提到思宇,俊希黯淡的眼睛忽然閃過一絲神采,他抱起思宇大步走了出去。思宇不能死,他們還有冰燦。
侍女跟在他們的身後,假裝不經意的碰了思宇的袖子,俊希感覺有一絲異樣,他回過頭正好看見低着頭走在後面的侍女。或許是他想多了,俊希并未停留繼續向前走。
烏雲漸漸散了,耀眼的太陽露出光芒的一角,大地一片祥和。
唐钰将小悅抱在懷中,握住他的小手在宣紙上寫着幾個簡單的大字。容澈站在一旁慈愛的看着他們。
“爹親。”小悅看見容澈向他招了招手。
“阿澈,你來了多久了,我剛才一直教小悅寫字,所以沒有看到你。”唐钰歉意的笑笑,他太專注了,不知道容澈等了多久有沒有着急。
“我剛來進來的。”容澈淡淡一笑,他不想告訴唐钰,他一直看着他認真的側臉,站了許久,現在腰部有些微微的酸痛。容澈輕輕的撫了撫腹部,果然懷了這個小東西身體就是不以前弱了不少,但他依舊很享受唐钰的關懷。
“爹親,抱抱。”小悅向容澈伸出了雙手。
容澈剛張開懷抱就被唐钰一個嚴厲的眼神給瞪住了,他縮回了手臂慢慢的低下了頭。
“小悅,爹親現在有小寶寶了,不可以讓爹親抱的,來爹爹抱你。”看見小悅撅起了小嘴,唐钰馬上解釋道。小悅現在越來越沉了,唐钰可不想累到容澈。
“唐钰其實沒關系的。”容澈剛想說什麽,但看見唐钰的眼神馬上住嘴了。
門輕輕被敲了兩聲,容澈的臉立刻黑了下來,他都已經從書房躲到了卧房,怎麽還會有人來找他。容澈深感自己陪唐钰和孩子的時間非常少。但他身為樓主,樓中的事物也不可能不管。
“進來。”容澈的語氣十分不悅,他握住了想要躲避的唐钰的手腕,他無奈的看着容澈,他們這樣讓別人看着不好。
“樓主。”黑衣人推開門上前在容澈耳邊說了幾句。
“好了,你下去吧。”容澈的眉頭緊皺,他完全忽視了身後的唐钰急速離開了。
“我有點事先離開了,你在這裏陪着孩子。”容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吩咐了幾句,他的身影随即消失了。
唐钰抱着孩子走來走去,剛才的消息或許有關檀銘香的下落,能與暗樓對抗的必定不是小人物,容澈就這樣貿然出去面對不可預測的危險,唐钰很擔心他的安危,但以他的能力又幫不到容澈。唐钰心裏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