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六十章
藍色的天空一片晴朗,萬裏無雲,和煦的陽光傾射。牌匾旁紅色的燈籠高高挂起,兩座石獅子淩目想對。一個家丁兇惡的站在門口驅趕着紛紛而來觀望的百姓。紅色的喜慶也黯淡了許多。
俊希站在遠處觀望着門口凄涼的景象,不禁皺了皺眉頭。到底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他夫人的壽筵,怎麽會沒有人來。還是他就邀請了風寒山莊。俊希心裏有些沒底,或許是他想錯了,這次本就是場鴻門宴。
他看了看身邊的思宇,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臨陣脫逃的,堂堂江湖上一大山莊怎會怕一個富商那,倘若傳出去,山莊的名聲就全毀了。
“苗莊主,裏面請,老爺正在大廳等候。”一個家丁見思宇走過來,趕緊彎腰行禮,為他在前面帶路。
那個家丁看俊希的眼神有些古怪,思宇皺皺眉心裏十分不悅,但礙于在路遜府中,不敢發作,只是冷冷的瞪了那人一眼,他馬上低頭,只管在前面帶路了。
路遜在房中不停地踱步,看見思宇的身影,憂郁的面容一掃而盡,面帶笑容的迎上前去。
“路某感謝苗莊主賞臉,前來為內子祝壽。”路遜彎腰行了一個禮。
“不敢當,路老板喚我思宇即可。”思宇亦還禮,俊希站在思宇的身後充當一個小厮。幸好路遜沒有問起來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以思宇的性子,要他說出自己是小厮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路老板就邀請了思宇一人嗎,那思宇真是何其榮幸。”思宇有些看不透路遜,他這樣做得也未免太明顯了吧,平常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圖謀不軌了。
“讓思宇見笑了,內子身患舊疾不宜見外人,平常壽宴僅僅是家宴而已。但前幾天侄子對思宇多有得罪,這次壽宴也算是賠罪了。”路遜的言辭十分懇切。
“抱歉,思宇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思宇歉意的笑了笑。路遜的夫人并未抛頭露面,這麽說倒也不為過。
“思宇一定想見見內子吧,走這邊請。”路遜向卧房走去。
俊希緊緊跟去,差點就和思宇平齊了。他很好奇路遜的夫人到底有怎樣的絕色容顏,才能讓富甲一方的商人癡心的陪在她的身邊。
一個女子呆呆的坐在窗邊。額頭些許的碎發微微滑落,遮住了彎彎的柳葉眉,寥若寒星的眼睛卻黯淡無光,眼角的那顆淚痣點綴了一絲憂傷。
思宇不禁點了點頭,不愧是容顏絕色,才能讓路遜為她癡守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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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希宛若晴天霹靂般愣在那裏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眼角,那個位置有着一顆同樣的泣血的淚痣。
不可能的,他的娘親早在那一個雨夜就已經随着父親離開了,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另嫁他人那。俊希沒有半點的喜悅,他的心裏在慢慢滴血,他寧願娘親随父親而去,也不願看見她為了茍活于世,而委身于人下。
俊希堅守了十幾年的信念崩塌了,他的娘親沒有離開,而是陪伴在路遜的身側。他用力撫住了劇痛的心,無力地靠在門邊,在他為爹娘報仇而加入暗樓,忍受那劃在身上的一道道的劇痛時,他的娘親在哪裏,在和路遜享受榮華富貴嗎?不,他的娘親不是那樣的人,他撫去了眼角滑過的淚水。即使他再逃避,但事實證明了一切,他的娘親活下來了。
思宇回頭看見俊希痛苦的眼神,很擔心,“逸之,怎麽了?”思宇想不通俊希傷心的來源,難道又有什麽事情刺激到他了嗎?俊希的面前只有路夫人,應該不可能,但思宇又想不到其他原因。俊希悲傷的情緒來得太突然,思宇有些措手不及。
俊希搖搖頭,勉強笑了笑,他不想讓思宇擔心,但他的笑容很難看。
思宇看見路遜的目光投來,趕緊回過頭,他在這裏不方便和俊希有太多語言上的交流,只能等壽宴結束後,再安慰俊希。
“思宇一定很好奇,我富甲一方怎麽治不好夫人的病那。”路遜的話語打破了這段尴尬。
思宇的心思全在俊希身上,完全沒有聽清路遜在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算作回應了。
俊希意識到思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這裏,有些不合時宜,盡力忍住自己悲痛的情緒,平靜的看了看思宇,望他放心。
“是啊,我有別人無法擁有的銀兩,卻治不好夫人的心病。”路遜自嘲的笑了笑,自他把夫人救起的那一天開始,夫人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了。他在孤獨中等待着春暖花開的那一天,滿眼中的卻是萬物枯萎,他已經等了十幾年,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
“路老板不要灰心,功夫不負有心人,遲早有一天夫人感受到您的心意會醒來的。”思宇看見夫人的容顏有一絲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或許是他想多了。
夫人眼中的絕望分明是心死了,路遜無論怎麽做,她都不會回心轉意的。
路遜看了一眼夫人絕色的容顏,她永遠都不會看到自己的心意的,那時他以為她心心念着的人離去之後,就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沒想到卻等來了一個活死人。路遜并不放棄,只要夫人還活着一天,他就會為自己的心意努力的。
“老爺,賈老板來找您商談生意。”一個小厮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了。
“回去,這樣慌張成何體統。”路遜呵斥道,他歉意的看了思宇一眼。
“路老板有事就去忙吧。”思宇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路老板的生意到忙到何種程度以至于,別人在他夫人的壽宴上,都和他談着生意之事。思宇認為這就是一種推脫,即使他早就看出了也并未拆穿,他在等路遜回來繼續演戲。
“思宇,實在抱歉,請容在下耽誤片刻。路福帶苗莊主去書房。”路遜點點頭急匆匆的離開了。
“路爺,您這樣做夫人真的會醒來嗎?”一旁的小厮模樣俊俏,擔憂的看着路遜。他這樣做只會越走越遠,再無回來的可能了。
路遜沒有說話,雖然那個人死了,但他的兒子還活着,只要夫人還有一絲牽挂,她的心就不會在自己這裏。路遜十幾年前就已經錯了,他不在乎再錯一次。
如果不是那個人,夫人早就和他在一起了,何必又忍受十幾年的煎熬。路遜的雙眼放出怒火,他當年怎麽會漏掉那個孽種呢。只要俊希死了,夫人的心就全是他的了。
“苗莊主,這邊請。”管家微微彎腰,在前面帶路。
“我們走吧。”思宇拉了拉俊希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輕的說。
管家的眼神停留在俊希的身上,沒想到思宇看起來儀表堂堂,沒想到也好這口,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
“苗莊主,請喝茶,稍坐一會,老爺随後就到。”管家行禮後,轉身離開随手把門帶上了。
桌上的兩杯香茗散發着淡淡的茶香,清淡幽香而飄遠。
思宇向四周查看并未發現什麽異樣,才放下心來,走到俊希的身邊,握住他冰冷的手,略有些黏糊。思宇感覺不妙,低頭一看,上面竟然染滿了鮮血。
“逸之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你說出來好嗎,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思宇的心隐隐作痛,不過是短短的片刻,他很是自責,他怎麽沒照顧好俊希,讓他的心在一次又受到傷害了,讓思宇最傷心的是,他竟然連俊希傷心的願意都不知道。
“沒有。”俊希用力的咬住下唇,一片銅鏽的味道回蕩在口中,他恍惚的神情緩緩清醒過來。現在還不是時候,面前還有一個巨大的困難,他不能倒下,更不想讓思宇擔心。俊希努力把自己悲痛的情緒抑制住。
“逸之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思宇心痛的撫上俊希染血的雙唇。他真的不想俊希把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說出來他們可以一起解決,總比這樣兩個人都心痛要好。
“思宇我真的沒事,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們回去之後,我全都告訴你。”俊希不想再隐瞞了,他已經掙紮了十幾年,心早就累了,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他感覺雖然絲毫感受不到危機的存在,但這次的事情恐怕不簡單,只要他能平安的回來,無論如何,他會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訴思宇。
思宇點點頭,并沒有為俊希的傾訴而感到絲毫的高興,心裏反而有一絲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
毛筆上的墨汁一滴一滴的落到卷冊上,已經浸濕了,但容澈并未在意,他呆呆的看着唐钰秀美的側臉,一陣癡迷,他從未這樣認真的看過心愛的人,雖然以後的機會多得是,但他依舊很珍惜。
唐钰似乎感覺一道熾熱的目光向自己投來,他擡頭看向容澈。容澈馬上把視線一轉,假裝不經意的掃過唐钰,然後心不在焉的落到卷冊上來。
“阿澈,休息一會吧,寶寶也累了。”唐钰仿佛知道了什麽似的,會心一笑,走到容澈身旁,彎下腰緩緩為他按摩着腰部。
容澈點點頭,握住唐钰的手想将他拉起來,其實不用這樣,他真的沒事的。
唐钰搖搖頭,他很享受并不覺得絲毫的辛苦,能留在容澈身邊,無論做什麽他都會很高興的。
“謝謝。”容澈不知道要怎麽感謝,雖然他知道唐钰要的不是一句謝謝。容澈會盡全力給唐钰一個溫暖的家。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什麽謝謝。”唐钰溫柔的笑了,彼此的情意心領就可以了。最要說感謝的就是唐钰了,倘若沒有容澈的堅持和可愛的小悅,他或許早就在亂墳崗中屍骨無存了。
一聲輕微的敲門聲,唐钰對容澈點點頭,翻身落在暗格後面。
“進來。”容澈冰冷的說,剛才的溫柔一掃而盡又恢複到那個冷酷的樓主。容澈的心情很差,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和唐钰溫存的時候來,這不是澄心的嗎?
“屬下參見樓主。檀銘香被偷請樓主責罰屬下。”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什麽?”容澈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幾個人連一盒小小的檀銘香都看不住嗎?檀銘香無色無味,易使人昏迷,即使是武林高手也不能防備。此香是樓中禁物,一旦重出江湖,暗樓必會成為武林公敵。
“你下去領罰,讓十五,十七追查此事,兩日內必須給我一個答複。”容澈用力按住已經四分五裂的桌子,壓住他心中的怒火,此事事關重大恐怕會牽連整個暗樓。
“是。”黑衣人最後擡頭望了容澈一眼,默默的離開了。
“阿澈。”唐钰從後面走出來,看見容澈怒意的面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句,剛才的事,他都聽見了。檀銘香是樓中禁物,遭人偷竊,容澈身為樓主怎能不動怒。但他現在的身體特殊,不宜動氣。
檀銘香已經消失多年,而且功效不大,又有誰會打它的主意。容澈想不出江湖上有那個人物敢與暗樓作對。雖然形成混亂是必定的,但僅僅靠小小的檀銘香就擊垮暗樓是不可能的。容澈并未放下心來,越是深深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就越可怕。
單單一個門派并不可怕,但倘若整個武林連成一片合力攻擊,暗樓就難逃一節了,不過容澈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阿澈。”唐钰輕輕拉了拉容澈的袖子,他怕容澈氣火攻心對身體不好。只要容澈将憋在心裏的火發出來,即使是針對唐钰,他也不會在意的。
容澈回頭看見唐钰一臉的緊張,意識到自己的面容太嚴肅了,已經影響到了唐钰的情緒,他緊繃的臉馬上柔和了下來,但依舊很僵硬。
“唐钰,寶寶餓了,我們去吃飯吧。”容澈将唐钰的手撫在自己的腹上,畢竟此事事關暗樓安危,他不想讓唐钰太過擔心,他自己處理就好。
“好,我們走吧。”唐钰笑着點點頭,他的身份太過尴尬,還是不要知道太多事為好。
“阿澈。”唐钰張開嘴又緩緩閉上了,近幾日發生的事情很多,他怕容澈的身體受不住。
容澈回頭微笑的看着唐钰,握緊他的手一起走向房間。只要他還在一天,就不會讓唐钰受到一絲傷害,這是他唯一能作出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