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四十章
一陣寒風吹來,輕撩俊希的發絲,他走過去關上了窗戶,他心中唯一的的希望也随之消散。過去俊希總認為他不光彩的身份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只要他離開暗樓就可以了,後來才明白在他刺入王夋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俊希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還想欺騙思宇,可他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一生活在悔恨之中是何等的痛苦,或許俊希已經把那段往事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但那人的一句話,翻出了他心中的痛,将血淋淋的傷疤展現在他自己的面前,一種窒息的痛蔓延開來。
思宇推開門看見俊希靠在床邊,臉色蒼白,閉着雙眼,眉頭緊皺,不禁有些擔心。
“逸之,怎麽了,不舒服嗎?”思宇扶住了俊希的肩膀,他不知道那人和俊希說了什麽,竟讓他如此傷痛。那幾句話的分量有那麽重嗎,重到思宇再一次見到了冰冷絕望的俊希。
“沒有,思宇。”俊希不敢面對思宇深情的雙眼,他犯下了大錯不容原諒,更不值得思宇這樣對他。但俊希貪戀思宇的柔情,他不想失去,又不配得到。
“逸之,有什麽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就解決,不要憋在心裏好嗎?”思宇不害怕面對,他只怕俊希什麽都不說,只是憋在心裏,看着俊希痛苦,他的心也會更痛的。
思宇知道可能是那些話觸動了俊希的內心,雖然他不宜過問,但他不想看着俊希獨自傷悲,說出來或許心裏還好受一些。
俊希不知道該怎麽和思宇說,難道要告訴他,自己就是他一直尋找的暗樓殺手嗎?與其兩個人都痛苦,還不如自己一人承受了。俊希苦苦的忍着內心的煎熬與痛苦,但卻不能在思宇面前表露絲毫。他有些累了,但不能停必須堅持下去,否則怎麽對得起王夋的付出。
“思宇,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你會永遠都不原諒我嗎?”俊希的聲音蒼白無力,盡管他瞞得再好,思宇都會有發現的那一天,那時他該怎麽面對深愛的思宇,就那樣告訴他自己是一個冷血的殺手嗎。他或許就該死在執行任務的途中,那樣思宇就不會為他付出,被他狠狠的傷害了。
“逸之,不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你不是孤獨一人,你還有我們。”思宇握住了俊希的手,雖然沒聽懂俊希的話,但看見俊希眼底的傷痛,他還是準确的答應了。可能是俊希又憶起痛苦的往事了,思宇很自責,如果他早一點找到俊希,他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了。
俊希點了點頭,眼中的傷痛仍未退去,即使聽到了思宇的話,他仍未得到絲毫的安慰。問了又怎樣,思宇根本不可能原諒他的。俊希得到了幸福,可王夋只能長眠于地下了,他對不起他,連他唯一的妹妹都沒有保護好。盡管俊希心裏愧疚但他仍不能讓思宇發現絲毫,思宇的身體禁不起這樣的傷痛,他将傷痛的往事埋在了心底。
再深情的愛也無法掩蓋傷痕累累的過去。
“逸之,孩子動的很厲害。”思宇想不到用什麽辦法可以緩解俊希的傷痛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俊希內心最柔軟的一片地方。思宇想試試孩子可不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暫時忘記過去的往事。
話剛落,俊希就緊張的擡起頭撫上思宇突起的腹部,許久并未有什麽動靜,他才發覺是思宇澄心說的,就失望的放下了手。
“逸之我說的是真的,沒有騙你。”思宇拉着俊希的手撫上了那一團突起,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俊希。
手掌之下一下一下有力的震動,讓俊希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的孩子在動。俊希暫時放下了過去,滿心的只有他的孩子。還有三個多月孩子就出生了,那時他就可以抱到一個既像他又像思宇的軟軟的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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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輕一些好不好,爹爹會痛的。”俊希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在思宇腹上畫着圈圈,力道輕柔。
思宇聽見俊希幼稚的聲音後,微微一笑。保持一種姿勢站久了腰會痛的,但思宇不敢動,只是認真的看着俊希,他的心好不容易轉移到孩子身上,思宇不想打擾到俊希的興致。
俊希似乎意識到時間過了許久,思宇月份大了,站久了腰會痛的,他有些自責只顧及自己的心情了,竟然忘了思宇的感受了。
“思宇,對不起。”俊希扶着思宇做到了床上,蹲下用柔和的力道為他揉着腰部。
“沒關系,只要你喜歡就好。”思宇感受着俊希的安撫,十分舒适。并不是不能忍受,思宇還是遷就了俊希的感受,只要看着他快樂,思宇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許多。
集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雷石孤獨落寞的背影與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更襯他的形影單薄。他漫無目的的走着,似乎永遠也找不到家的方向,只能流浪天涯。
一個藍衣人與雷石擦肩而過,他回頭望了一眼,久久凝立在那裏。景言回來了,景言回來了。一種酸澀的味道彌漫在心間。靜希終于可以快樂起來了,他心愛的人回來了,那自己也可以回去了吧。他不過是一個替代品,正主回來了,自然用不到他了。雷石與靜希經歷了那麽多,最後在景言回來的時候結束了。雷石或許曾經心裏有過不甘,但畢竟靜希先認識景言在先,自己就算是摯友而已,陪伴靜希一生的必然是他最心愛的人。雷石不願委屈靜希,寧願自己退出。
雷石曾經想過倘若他不告訴靜希,景言還活着的消息,他們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但不可能,雷石無法面對自己的心,更無法面對靜希的憂傷。他選擇了成全他們,但景言還活着的話他對着靜希說不出。他的心很亂,想找一個地方靜一靜。
雷石走在大街上,只是看着天漸漸黑了,人越來越少,他的心已經冰涼的沒有任何痛覺了,只知道他的手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探頭一看竟然是靖南王府。雷石悲涼一笑,他竟然走到王府門前了。
他轉身一步一步踏在冰涼的青石板上,走向心中所謂的家。那裏雖然溫暖,但不屬于他。而他自己心中唯一溫暖的火光已經熄滅了,從此不再燃起。
雷石走回到冰冷黑暗的房間,關上門,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他的心好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雷石很怕黑暗和冰冷,他小的時候幾乎點的是長明燈,長大後只要天微黑,他就會點燈,但今天是開始,也是第一次,他以後都會生活在冰冷之中了。那時不管他怎樣忽視,靜希都會在他身邊,但這次靜希是真的離開了,雷石會不适應,但他必需适應。
靜希回到府中,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的茶香,讓他煩躁不已的心情平靜了許多。靜希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見到雷石就會憶起景言,他很愧疚,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的感情。他今天看得出,雷石很傷心,但同樣他心裏也是痛的。忘不了景言對他與雷石都算是一種折磨。
“少爺,有一個自稱是您的故人的人想要見您。”門被推開了。
靜希雖然不想去,但他又害怕有什麽重要的事,将茶杯中的茶飲盡,一路走過去。靜希一直在思考他的故人會是誰,但在他的意識中,沒有可以稱作為故人的人。
靜希推開門,竟然看見了他心中一直念着的人,他已經認錯了一會,所以這次,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壓抑心中的激動,生怕這次又錯了。
“靜希。”景言回過頭,對靜希展顏一笑。他還是記憶中俊朗的模樣,一點都沒變。
“阿言,是你嗎,真的是你嗎?”靜希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站在那裏不敢過去,生怕景言在他眼前消失了。
“是我,我回來了。”景言緊緊擁住靜希的身體。今天能見到靜希,他感覺這麽多年受的苦都值了。
靜希聽到景言的心跳聲音,才真實地感到他回來了,他的景言回來了。“阿言,不要離開了,好嗎。”靜希已經失去了一次,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但景言是大将軍,他不可能守在靜希身邊一輩子的,他是注定要将生命獻給朝廷的。靜希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私,但他真的不想景言離開。
“靜希,我答應你今後不會再離開了好嗎?”景言撫着靜希的發絲,他這次選擇自私一回,當初他奮戰沙場是為了家族,但現在那,景府已經沒有人了,大家族已經散了,他還為的是什麽。聽到将軍府已經荒涼的消息,景言心裏隐隐有一些高興,那個看似光輝的府邸是用多少人的鮮血堆積而成的。他已經累了,他支撐不住那個巨大的光輝了。景言在多年前已經死了不是嗎,現在只有為靜希而活的景言了。
靜希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話,只是緊緊的抱着他,生怕他離開自己。在靜希心裏,景言的話都是不可信的,那時他讓靜希等他,接過等來的卻是他的死訊,這次那,靜希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靜希,我真的不會離開了,景府現在已經空無一人,我只有你了。靜希,你願意收留我嗎?”景言拉開靜希,讓他正對着自己,他眼神的傷意和害怕落入景言的眼中。難道他就這麽不可信嗎?
靜希雖然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信,抓着景言的袖子不放。雖然很幼稚,但在他的潛意識中,只要他一直抓住景言不放,就沒有辦法離開他了。
景言任靜希抱着,他的微笑有一些寵愛的味道,他虧欠靜希的太多了,沒道理不答應靜希的請求。
“你這些年都去哪裏了,為什麽不回來。”靜希幽怨的說,聽到景言戰死的消息,他哭了很久,每一年的那天都會祭拜他,現在想來,人沒死,那眼淚不就白流了嗎。靜希怨恨景言讓自己白傷心了這麽多年,既然他沒死,怎麽不來看自己,即使托人捎一個平安信也好過,這麽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的事情要講很長時間,以後我們慢慢說好嗎?”景言一言帶過,他不願提及當年的悲慘,同樣不想讓靜希知道後傷心,他們的相見本就是一件喜悅的事情。
“好。”靜希有些開心的點點頭,這樣景言是不是就可以陪在他的身邊了,和他慢慢的講過去的事情。
雷石擡起了沉重的手在大門前敲了幾下。他一旦踏過府門,決定就再也無法更改了,意味着他要離開靜希了。景言已經回來了,與其委屈靜希在自己身邊痛苦一輩子,還不如放他和景言幸福的在一起。
“雷少爺。”家丁打開了大門,讓雷石進來。
雷石緩緩的踏進大門,只要他邁過這個門檻,就意味着他和靜希結束了,一直糾纏着不如早斷了為好,雷石下定了決心。
“你家少爺在嗎?”雷石看見家丁帶的路似乎不是去向書房的路,難道靜希還有什麽事嗎?
“在,少爺好像是和一個叫景言的人在書房中談事情,您先在偏房坐一會,我這就給您沏茶去。”
景言已經來了嗎,是啊,他來了能不去見靜希嗎。雷石的笑容中有一些悲涼,他連最後一次見靜希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對于靜希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了,雷石的手重重的垂下了。
“我有事先離開了,你不要把我來的事情告訴靜希,好嗎?”雷石轉身離開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家丁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照做了。
雷石離開了,夕陽下留下了一道孤獨的背影,漸漸遠去。靜希在雷石心中烙下了一個很深的傷痕,然而雷石在靜希心中卻留下了一個神似景言的影子。雷石不想回到風寒山莊,但他除了那裏就再也沒有可去之地了。
雷石想去江湖散散心,來淡忘靜希留下的痛,畢竟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雷石不會再回到山莊的,他不相信天下之大就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但即使歲月的流逝也僅能沖淡傷口的疼痛,疤痕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