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天色見亮,整個山莊浸在一片朦胧之中,小草碧綠的葉子滴下了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
白衣人的半個肩膀已被鮮血浸透,他掙紮着向藥房走去,推開門,拉開第三個抽屜,裏面的藥草清香異常。俊希放進嘴裏,一股苦澀蔓延在口中,嚼碎後塗在傷口上,鮮血立即止住了,俊希的動作熟練無比。那種小草生長在懸崖的岩石上,雖功效異常,但它所産生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俊希臉上未有一絲的痛苦之色,平靜的穿好衣服,将血衣燒掉離開藥房。這樣的劃傷對俊希身上那些貫穿身體的傷口來說也算小巫見大巫了。
俊希緩緩走向房間,一個藍色的身影立在門口,雖然藥草的清香已經掩蓋了身上的血腥味,但俊希還是距離思宇有一段距離,生怕他察覺出異常。
“俊希,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久。”思宇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不過很淡,他已經記不起在哪裏見到過了。
“我,我怕傷口發炎所以塗了點藥。”俊希說過不再欺騙思宇,但傷口塗藥可沒說那個傷口,這應該不算食言吧。
“對不起,逸之,我下手重了,”思宇想起俊希背後的那些抓傷,不禁羞紅了臉,他還在意于昨天房事上的主動。
“我去辦點事,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吧。”思宇才想起重點。他不是不放心王爺的辦事效率,而是擔心林墨會提前下手。
“那你一定小心一點,注意安全。”俊希推開房門,看着思宇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他的面前。心一放松,瞬間癱倒在椅子上,來不及關門,任冷風侵襲他的傷口,俊希似乎早就麻木了,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
俊希知道思宇肯定是為了雷石的事情在奔波,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不能幫到思宇。但即使他武功回複如初,同樣會使事情變得更糟。
思宇穿過冷冷清清的街道,披肩的長發已有些濕潤。思宇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在看到王府大門前那朱紅色的柱子時,他忽然想到那股清香源自何處。記得以前,俊希帶傷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會散發着這種清香的味道,遮蓋了血的腥味。那種草雖然藥效異常好,但會以十倍的疼痛返還于你,思宇從未用過如此劇烈的藥。難道俊希受傷了,思宇回想起俊希的臉色略有些蒼白,他以為是在寒風中凍得時間長了所造成的,沒想到竟是自己疏忽了。
思宇伸手便能觸及那緊閉的大門,一邊是愛人,一邊是親人,他該如何抉擇。雷石一生下來就被抛棄了,從未擁有過什麽,感受到的都是人世間的冰冷和無耐,思宇不想他還未享受過溫暖便離開了,帶走的只是對這個世界的怨恨。但思宇同樣不想俊希有事,因為他們才剛開始。思宇上前邁了一步,如果俊希去了的話,他願意生下孩子後下去陪他。但雷石不可以不救。
思宇伸手觸到冰冷的大門,皺了皺眉頭,他現在敲門會不會打擾到王爺,王爺身體本來就不好,近幾年更差了,思宇明白王爺的病因源于何處,但也無能為力。思宇更擔心的是王爺或許知道雷石的身世,只是未點明,他寧願相信自己多慮了。
王爺身着衾衣躺在床上,曾經的秀發已白了大半,精致的眉眼現在只依稀見得,他眉頭微皺,額頭有大滴的汗珠留下。王妃坐在他的身旁,纖手拿着手帕輕輕拭去汗珠。
一個黑衣影衛悄無聲息的跪在地上,王妃擺了擺手,希望他不要驚醒熟睡的王爺。王爺每天都會被噩夢驚醒,今天好不容易睡的時間長了些,又有暗衛來彙報情況,王妃只能以王爺身體安康為重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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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很多人都羨慕王妃娘娘,可以嫁給第一美男子,但她付出的辛勞也是別人所不知的,每天晚上幾乎都在照看王爺,沒有睡過覺,白天服侍王爺洗漱用飯,丫頭們笨手笨腳的,她自然也不會相信。就這樣幾乎被判了死刑的王爺又多活了幾年。
“碧荷辛苦你了,去休息一會吧。”王爺緩緩睜開了雙眼,溫和地說。
“王爺,那妾身下去了。”碧荷嘆了口氣,無奈地走了。
“沉影,你說吧。”靖南在沉影來的那一刻就醒了,夢中的內容環繞他多年始終揮之不去,他沒有怨恨過任何人,默默的選擇了接受。
“雷石被林墨誣陷抓進大牢,偏巧新上任的知府是國舅爺的親信,王爺這個林墨可不簡單吶,一個小小幫派的大長老能讓知府替他做事。”沉影跪在地上看着王爺以手帕掩飾輕咳,一滴鮮血滴落,王爺近幾年的身體愈發的差了,他十分憂心。
“你派幾個人繼續調查林墨,我們現在去大牢。”靖南的雙頰有一絲不正常的緋紅,他站以來披上外衣。
“王爺,這件事屬下去做就行了,您好好休養吧。”沉影實在擔心王爺的身體,他一個正三品的暗衛首領還抵不過一個知府嗎?
“沉影,這次我必須親自去。我們走吧。”靖南堅定的說,這算是他對雷石的補償吧,雖說對雷石小時候的痛苦遭遇來說遠遠都不夠,但這是他為雷石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剩下的路就要靠他們自己了,靖南突然感覺自己很疲憊,年輕的時候只為一個人而奮鬥,那個人卻恨他入骨,表面上如此風光,京城第一美男,皇上的親弟,可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靖南仰頭大笑苦澀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沉影點點頭,王爺決定下來的事一般輕易無法改變,他只能盡力守護王爺不受到傷害。
沉影為王爺又加了一件外衣,他走在前面為王爺推開大門,不想有一個身影凝立在大門外。
思宇眼中的憂傷像極了靖南當年看着那人離去的表情,想要做什麽但已無能為力了,心如刀割般的痛。
“王爺。”沉影看見靖南面色蒼白,額頭有一層密汗,輕輕喚了一聲。
靖南回過神來,快步走到思宇面前“思宇,你來了,怎麽不進去。”伸手觸及的手冰冷異常,靖南皺眉,趕緊将外袍脫下披在思宇身上,他現在的身子非比尋常,怎麽經得起凍。
“王爺,我怕打擾到您休息。”思宇想将外袍脫下,無奈被靖南牢牢按住,只好順從了。
“思宇,你現在要多注意身體,山莊的事能交給下人去做的就讓他們去做,不要太逞強。”靖南十分擔心思宇的身體,尤其是在這個特殊時期,稍有不慎,可能孩子就會體質過弱。
“多謝王爺關心。”思宇點了點頭,他可以确定王爺知道孩子的事了。
天色泛白,露水微重,一行三人的頭發都有些微濕。思宇擔心獄中的雷石,又心憂莊中的俊希,不覺步行快了些。靖南重病在身,雖說早年武功高強,但跟着也有些吃力,旁邊的沉影看出王爺步伐略有些虛浮,想提醒一下思宇。
“苗少爺,我們走慢些吧。”沉影低聲提醒。
“王爺,您沒事吧。”思宇皺眉,慢下了步伐,自己真是大意了,竟然忘了王爺的身體。
“沒事。我只是近些年疏于鍛煉,身體有些差了,不礙事的。”靖南看着思宇的眼神充滿關愛,夾雜了一絲不知名的感情。思宇溫柔時的表情特別像他,可他卻未對靖南溫柔過,有的只是無盡的怨恨。或許他早就放下這一段痛苦,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但靖南卻一直在為過去他犯下的錯贖罪。以前碧荷問過靖南這樣為了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人付出值嗎,靖南笑了笑,他是為皇兄贖罪,為自己所愛的人付出,有什麽值不值得。
思宇看王爺的眼神略有些迷離,不禁停下了嘴邊的話,王爺是在想那個人嗎,說實話,他對那個人毫無印象,更沒有任何的仇恨,有的只是對王爺的憐惜,幸好王爺身邊有人照顧,不讓他孤獨一生。
三個人走到知府門口,沉影上前敲了敲門,半天沒人反應,他加大力量砸門,一個家丁探出了頭,看見了一個黑衣人。
“你有什麽事,快說。”家丁不耐煩的說,他家老爺是國舅爺的親信,知不知道來的時候應該代禮金呀。
“我要見知府,你叫他出來。”沉影冷眼看着家丁,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
“知府也是你能叫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爺是當朝國舅爺的親信,趕緊叫你家主子拜見老爺。”家丁指着沉影說。他恐怕不知道他這句話會給他家老爺惹多大的麻煩。
“我的主子也是你能見的嗎。”沉影一腳将家丁踹到,闖了進去。家丁看了一眼沉影口中的主子,那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相貌俊麗。
“來人呀,有人闖入府中了。”家丁昏迷前的最後一句。
沉影剛走進前院就被包圍了,思宇保護王爺。站在最前的身着紫袍略有些肥胖的男子看見中年人大吃了一驚,立即跪了下去。
“下官有失遠迎,望王爺見諒。”楊柯跪在地上,不敢擡頭。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驚鴻一見,王爺一身白衣站在站在橋頭,他被深深地迷住了,放棄了清高的志向,趨炎附勢只為進朝堂見王爺一面,可惜沒過多久王爺就進了大牢,他曾努力過,但以失敗告終,楊柯最終選擇了堕落,放縱自己。沒想到現在王爺竟然病弱成這個樣子,曾經健壯的身體早就被病魔侵蝕了。
今日一見他的夢圓了。
“楊柯上一任知府将良民抓進大牢了,你知情但不放人,你可知罪。”靖南似乎對楊柯有點熟悉但記不起來了,那時的楊柯相貌英俊身體修長,自他關進大牢後,夢想破滅就變成了現在油頭肥腦的樣子了。
“下官知罪。下官這就将雷石放了。”楊柯十分坦然的承認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之後怎樣都無所謂了。
“帶我去大牢。”靖南似乎覺得這裏面一定有隐情,如果楊柯真的是受賄的話,那他就不應該這麽坦然了,但靖南急于去見雷石。
“王爺,還是我派人将雷石帶到您的面前吧,地牢太過陰冷潮濕,恐怕您的身體受不住。”楊柯真的很擔心王爺的身體。
“不用了,既然犯人可以住,我這個王爺有什麽特殊的。”王爺執意如此。
楊柯點點頭走在前面。
“你為什麽不放雷石,是因為有人用錢財買通了你嗎?”靖南直覺不是此因。
“林墨答應我只要抓住雷石不放就可以見到我最想見的人。”楊柯坦言,他認為靖南肯定查到林墨了,但必然不知道此中的由來。
“現在見到了嗎?”靖南沒想到還有像自己一樣的癡人,犯此大忌只為見自己最想見的人一面。
“見到了。”楊柯微微一笑,他從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