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陶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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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哪件,如果是指你是同性戀這件事,我不認為你有錯,說實話,我第一次知道你性取向,也是跟爸媽差不多反應,後來我查了很多相關資料,知道這不是你的決定的,你可以假裝你不是,你可以假裝你是正常人娶妻生子,那樣你就不配做我江淮的弟弟,如果你是指今天點破這件事,也不算什麽錯事,像你說的,總是要讓他們知道的,沒事,明天我再回來看看,總得給他們一點适應的過程。”
“哥,謝謝。”
陸馳嶼刷着國內網頁,幾乎所有網頁都是關于中秋節團員的文圖,食堂大哥今天也學着烤了點月餅,很硬,但大夥吃得都很開心,陸馳嶼刷着網頁想着江陶,他想,江陶今天吃什麽口味的月餅了?
去年江陶買了蘇式月餅,自己只咬一口,其他全部給陸馳嶼了,那真的是陸馳嶼第一次吃月餅,他不是沒見過月餅,以前家裏有,他舍不得吃,留給弟弟妹妹吃,後來學校也會發,工作單位也發,都沒吃,全部寄回家了,不是吃不起,只是不想吃,怕記着那個味道,想起自己的中秋跟別人的不一樣。
有一年中秋節,陸馳嶼發了獎學金,學校放假,陸馳嶼拿着獎學金買了一盒當時很熱門的雙黃蓮蓉月餅,趕在晚飯前坐車回家,家裏人全都在,陸大海看見月餅,第一句話是:“你什麽時候學會亂花錢了?學校吃太飽了?買這些有什麽用,吃了又不頂飽,這一盒得上百塊吧?”
陸馳嶼那時還不會撒謊,他說三百多,被陸大海狠狠教訓了一頓,月餅被陸大海扔到門外,梅春花沖出去,爬在地上一塊一塊撿了起來,半夜,陸馳嶼躺在閣樓喂着蚊子看着月亮,想着書上說的“阖家團圓,相親相愛”,好像那幾個字跟他無關,在他的認知裏,從來沒有體會過“愛”這個字的含義。
梅春花摸上樓,把撿回來的月餅塞給他,叫着夭折大哥的名字,喊他:“吃,吃,很甜。”
陸馳嶼沒吃,他怕嘗出苦味,從那以後他再也沒過過中秋節,從來不會在中秋節趕回家,更不敢吃月餅,去年江陶看着他吃完,問他好不好吃,他說好吃,所以去年的中秋節陸馳嶼吃遍了超市所有月餅口味,紅豆的、冰皮的、五仁的、酥肉的、火腿的,但凡只要貨架上有的,江陶全部買了一份回來,陸馳嶼吃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吃完。
想到這裏,陸馳嶼找出那張在國內買的卡,将他裝在另一部淘汰的手機上,給江陶發信息:“中秋節快樂。”
江陶忐忑不安的跟被江淮帶回了家,“你今晚跟我住吧,放心,有事有哥,哥沒辦法還有爸,爸會護着你的。”
“嗯。”
臨睡前江陶才看手機,今天的信息很多,衆多一看就是群發模版信息中有一條特別的短信,一個陌生號碼,說是陌生,又有點熟悉,那個號碼他沒存,同城的號,發過來只有幾個字,“中秋節快樂,記得吃月餅”。
他想起陸馳嶼,上次陸馳嶼回國,用了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他手機,江陶沒回他信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月光皓白,透過窗照在床邊,今晚注定是個失眠夜。
後半夜,偷偷發信息給爸爸,問他媽媽的情況,江向南回複他:“沒事,睡着了,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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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勉又想起陸馳嶼,想起他的家庭,就連自己媽媽這種高知識分子,聽到孩子是同性戀都會失控失态,更何況是陸馳嶼的父母,他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走的每一步都是那樣艱難,好像突然能理解他了,若是早能猜到結局,江陶想,一開始只做朋友就好了。
第二天江陶還是回了躺家,林幼芬已經起床了,見到江陶嘆了口氣:“唉,你爸說的對,以前我們只想着賺錢,忽略了你們,你現在這樣也不能全怪你,要是我們多關心多關注你,早點矯正,你也不會……算了,我昨晚跟你爸查了資料,現在改也改不了了,”
“媽……”
“好了,我們不怪你,你走你想走的路,以後過得不好也不要怨恨父母,你跟你哥都長大了,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你爸也說了,還能怎麽樣呢,怎麽說都是自己的孩子,還能不認你不成?眼不見為淨吧,別把人帶回來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就成,我現在說的大方,真的見到我可能還是接受不了,你爸也是。”
“謝謝媽。”
沉默了少時,林幼芬突然問:“你跟那個小陸,就你那個室友,你們……他也是嗎?”
江陶正在削蘋果皮,聞言差點削到手,“沒有,他不是。”
“他不是?我昨晚還琢磨來着,你以前每次跟我們打電話對視頻,三句話不離小陸,我尋思着,只有對喜歡的人在意的人,才會把另一個人的名字挂在嘴邊,那是我想多了。”
江陶苦笑,沒再解釋。
九月,集團在基律納建設新的基站,陸馳嶼作為主要工程師前往駐站。
基律納是瑞典最北的一個城鎮,有着遠近聞名的“冰旅館”和著名的阿比斯庫國家公園,不僅如此,這裏還是觀賞極光的絕佳地,整個小鎮充滿着異域情調的薩米文化,随便可見馴鹿和柴犬,美中不足的是,這裏的冬天特別長,今年更是,九月已進入極夜狀态,整個城市被黑暗籠罩,擡頭見的是明晃晃的路燈,低頭是路燈下自己的影子。
陸馳嶼初到的那幾天忙到腳不沾地,是白天還是黑夜對他來說并沒太大影響,到了第三天,他從睜眼到睡覺,除了燈光,幾乎沒看見任何光線,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就連極光也不是每天都有。
第三天,陸馳嶼開始焦躁,這裏本地人有他們的一套渡過極夜的方法,陸馳嶼不同,他是見慣了陽光的人,突然被送到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整個人像被剝離了一層靈魂。
他開始瘋狂想念陽光,瘋狂想念江陶,江陶也到北部出過差,他那麽愛熱鬧的一個人,那時的他該有多無助,陸馳嶼抱着那本相冊,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煎熬着渡過了第一周。
第八天,陸馳嶼因為一點點小問題跟當地運營商代表發生争執,這是他工作中第一次失控,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控制情緒的他只能扔下一句“Sorry”逃離現場。
沒地方可去,大街上行人很少,他看到拉貨的馴鹿,看到堅硬的積雪,看到不怎麽可愛的雪人,唯獨沒見到陽光。
原來孤獨真的可以殺死一個人,原來黑暗中的人是那麽迫切的需要一盞照明的方向,就像此刻,他渴望江陶,哪怕只是一點點聲音。
他給江陶發去信息,沒指望江陶能看見,或許還在他黑名單中也不一定,上次中秋節的信息并沒得到他的回音,但陸馳嶼還是發了:“沒有陽光的日子,連路燈的光都是暖的。”
江陶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條信息,還是上次那個號碼,他知道是陸馳嶼,只不過沒琢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也不像出他能說出來的話,陸馳嶼沒那麽矯情,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晚上又收到一條,依舊是這個號碼:“他們說黑暗中人會變的膽小,我不認同,這時候我才敢肆無忌憚的給你發信息,基律納的夜真的很黑。”
江陶心裏咯噔一下,基律納每年都會登上瑞典各大資訊榜,一因極夜,二因抑郁人數,曾經有一篇報道寫着:陰沉灰暗的冬天會浸透人們的皮膚,讓人們感覺沮喪、無助,這種輕度的心神不寧常常被稱為“冬季憂郁”,嚴重的能發展為長期抑郁。
上網查了下,基律納今年的極夜提前到來,然後又上控股集團官網,看到他們一個月前發布的最新基站建設公告,地點正是基律納。
江陶曾經歷過極夜的絕望,那段時間靠着陸馳嶼每天幾張的陽光照片熬了過來,可現在是晚上,沒辦法拍到陽光的照片,江陶想到那次去旅游沿着川藏線拍照片,每一張都是充滿陽光和希望的,他挑了兩張,以彩信的形式發給了陸馳嶼。
收到信息的陸馳嶼原本是躺着的,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他從來沒想過回得到江陶的回應,哪怕收到的回信只有兩排代碼,也能令他的心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被人扔進幾塊大石頭,泛起的漣漪差點令他失聲。
好半天手才不抖,陸馳嶼回:“江陶。”
“嗯。”
真的是江陶,不敢再多說什麽,怕說錯,怕江陶再次将他拉黑,今天依舊沒有看見太陽,但陸馳嶼見到了自己的陽光。
當晚陸馳嶼抱着手機睡了一個好覺,夢裏陽光透過森林,落在一只小鹿身上,陽光很暖,照着小鹿步伐輕快,小鹿晃了晃頭上的角,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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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賣慘真的很有用,但是不能多用
小江:你想多了,是個陌生人我都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