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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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馳嶼不知道該去哪裏,小時候受了委屈總喜歡去村尾的大榕樹下躲一躲,哭一哭,走過去,榕樹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個粗壯的老樹樁,他坐在樹樁旁輕輕撫摸着它,老榕樹為村裏的老人孩子們遮了一輩子蔭最後只剩下一截老樁,受過它庇護的人們可能早就忘了它的存在,但還好,陸馳嶼記得它。
等陸馳嶼那天不在了,又有誰會記得世界上曾經有過一個渺小的陸馳嶼?
希望江陶不要記住他同,不要為他傷心。
坐到天黑,村裏一片寂靜,沒有班車去鎮上,陸馳嶼一個人走了很久,終于在路上遇到一個騎摩托車的大哥,他問大哥能不能送他去鎮上的旅館,大哥看他一個人怪可憐的,收了他五十,将他送到了鎮上。
鎮上的小旅館條件有限,他想洗圍巾,又怕幹不了,最終也只是拿紙巾擦了擦,抱着圍巾坐了一夜。
他想,幸虧江陶沒跟他在一起,要是江陶跟他在一起,他該如何面對江陶,把家人永遠藏在身後嗎?
隔天一早,他接到陸大海電話,沒問他昨晚在哪裏過夜的,也沒問他好不好,安不安全,而是問他能不能回家商量點事,陸馳嶼讓他就在電話裏說,陸大海幾乎是沒打草稿,直接說:“家裏該建房子了,你也看到了,全村就我們家房子最破最爛,我昨晚找人算了下,自建個小三層,加裝修,裏裏外外一百二三十萬,你出一百萬吧,剩下的我先找人借着。”
陸馳嶼已經感覺不到憤怒或委屈了,“一百萬,幹脆當你這個兒子死了吧。”
他突然想起一句話,就算是甘蔗也有榨幹汁的那一刻,他的家人從不問他累不累,只想從他身上索取。
難受到整個人都是迷糊的,陸馳嶼覺得他應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場,可惜,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這時候的他想的跟昨晚完全不一樣,他不應該成為家裏的提款機,他的存在也有他的意義,他有他的人生,他要逃離深淵站到陽光下,站到江陶面前,父母他該盡孝,他能做到贍養他們到老,但是陸佑林不該是他的背負,他有手有腳,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回到瑞典已是兩天後,龔哥去接的他,一見他差點沒認出來,“你這是怎麽了?被人打劫了?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沒事,龔哥,你知道哪裏有幹洗店嗎?”
從前都是江陶拿去洗,陸馳嶼根本不知道哪裏能幹洗。
“倒是知道,你要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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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圍巾。”
“什麽圍巾要拿去幹洗?”
陸馳嶼把圍巾從包裏拿出來給他看,“這條。”
龔哥啧了聲,他還以為會是愛馬仕、古馳之類的奢侈品,沒想到就是一條普通到不能最普通圍巾,“你這去洗,洗的錢夠買一打了。”
“沒關系,多少錢都行,能洗幹淨就好。”
龔哥沒再說話,總感覺陸馳嶼這次回國遇到了什麽事。
在宿舍睡了一整天,楊秋明給他送了兩次飯,他動都沒動,一直睡着。
楊秋明甚至探了探他鼻息,一度以為他睡死過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陸馳嶼才出現在大家面前,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繼續埋頭工作,偶爾出神,偶爾發呆,只是變得更沉默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天在食堂吃飯,劉宵宵刷着朋友圈,突然說道:“江哥好像很久沒發朋友圈了哦,前段時間還發發國內美食,現在一張都沒發。”
龔哥說:“可能忙吧。”
“我點進他朋友圈了,設置了三天可見,可能發了我沒注意吧,你說現在的人為什麽那麽喜歡設置三天可見啊?”
“不知道,要是不想讓人看朋友圈,像你陸工這樣,一條都不發就行了。”龔哥說。
劉宵宵說:“發朋友圈就是為了記錄生活呀,為什麽發了三天後就不給人看了?不太懂,反正我是從第一條到最後一天都能給人看,随便看。”
楊秋明不緊不慢地說:“我也設置了三天可見,只是不想讓某個人看到自己朋友圈,但又想讓其他朋友知道我沒拉黑沒屏蔽他們,就這麽簡單,有時候就是懶得設置分組,反正自己能看到就行了,關心你的人會在第一時間看到你的朋友圈,三天也夠他看了,不關心你的人,你一天發一百條他都是瞎的。”
陸馳嶼頓了下,他的另一個號被江陶删了,再點進去再也看不到陌生人可見的十張照片了,原來是這樣,他設置了,因為不想讓陸馳嶼看他朋友圈。
劉宵宵咬着筷子略有所思,“那一個喜歡發朋友圈的人突然不發朋友圈是為了什麽?失戀?受打擊?不行不行,我得找江哥問問,這個點江哥應該不忙。”
語音接通,江陶今天接了個大單,心情不錯,這會兒剛忙完,“宵宵,好久不見。”
“江哥,好久不見呀,你又帥了。”
“你也漂亮了。”
兩人友情互捧了一番,劉宵宵突兀的切入主題:“江哥,你朋友圈怎麽鎖了啊,最近都看不到你曬美食曬美景了。”
“沒什麽值得分享的,暫時鎖了。”
“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算是吧,”江陶知道劉宵宵熱心腸,故意逗她:“被人甩了,以前朋友圈發給他看,現在被甩了,用不着了,索性不發了。”
劉宵宵一臉吃驚:“啊?你這麽好誰會甩你啊,就是你說過的你喜歡了三年的人嗎?”
“對,就是他,我喜歡他三年,在一起沒幾天,被甩了,所以,朋友圈懶得發了。”江陶忍住不笑,繼續逗他。
殊不知劉宵宵是真的信了,義憤填膺,“那人誰啊,誰這麽過分,這不渣男嗎?才好上幾天就甩別人,讓我知道那人是誰,我一定給他兩個大耳刮子。”
江陶笑了:“你這麽厲害啊,先謝謝了。”
“嘿嘿,我就嘴巴厲害,真打我不敢上的,不過我可以幫你罵他,江哥你也別太難過了,好的總在後面,渣男就讓他後悔去吧。”
“好,聽你的。”
正好這時候夏川敲門,江陶說:“宵宵,下次再聊,我這邊還有事,就這樣了。”
“拜拜。”
挂完視頻劉宵宵還在痛罵渣男,龔哥若有所思,楊秋明一臉看到好戲的表情,只有陸馳嶼,全程聽着,一聲沒吭。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陸馳嶼端起托盤走了。
劉宵宵在後面喊:“可你還沒怎麽吃啊,陸工最近是怎麽了,瘦了好多,是不是身體出了毛病啊?”
龔哥說:“不清楚,反正回了一趟國整個人都變了,消沉了很多。”
楊秋明故作深沉:“不是身體出了毛病,是心病。”
劉宵宵追着他問:“什麽心病?”
“相思病。”
“相思病?你是說陸工戀愛了?誰啊誰啊,你知道是不楊秋明?”
楊秋明也端起托盤走:“知道是知道,但不能告訴你們,你們慢吃,我也飽了。”
“切,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新的一周過去了,距離上次見陸馳嶼已經一個月過去了,江陶再次經過公園附近那家早餐店,很想念他家的豆漿油條和麻糍,最終還是沒勇氣走進去,他會想起陸馳嶼,那天的陸馳嶼全程裝着心事,就坐在門口的那張桌。
甩了甩頭,強行将陸馳嶼從腦海裏驅趕出境,朋友圈被他設置了三天可見,不想陸馳嶼看見他的任何動态,本想全部鎖死,又怕江淮問東問西,他現在特怕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陸馳嶼的名字。
剛到公司,夏川幫他買早餐帶過來:“今早經過一家店,看很多人排隊,幫你買了鮮肉湯團和糯米卷,還有一本豆漿和生煎。”
“這麽多,吃得完嗎?”
“吃不完每樣吃一口,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你挑着吃。”
江陶向他道謝:“謝謝夏川哥,你吃了嗎?沒吃一起吧。”
“好。”
吃生煎時汁爆開,嘴角弄髒了一點,夏川很随意的抽了張紙巾替江陶擦拭,江陶躲開了:“我自己來。”
“江陶,不要總把我推開,人要試着往前走,接受新的感情新的人。”
“我也知道啊,但我做不到。”
“江陶,”夏川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你不是做不到,你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你親手畫的圈子裏了,不要對我設防線,不求你現在接受我,或者說不一定是我,是任何人都好,你試着放下防備,不要抵觸,好嗎?”
“你先放開我,我想想再給你答複好嗎?”
“好,希望不會等太久。”晚上跟江淮一起吃飯,聊起夏川,江淮沒有勸江陶接受夏川,他告訴江陶,夏川曾經也有一個戀人,愛的轟轟烈烈,他的愛人被他保護的很好,江淮只知道有那麽個人的存在,具體連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哥,那你怎麽知道他們愛的要死要活?”
“因為夏川了為那個他愛的人差點死掉。”
“什麽?”
江淮說:“具體不清楚,只知道那時候夏川是在河裏被人救起來的,昏迷了好多天,我也是聽同校校友無意說起的,校友跟他同城,去醫院看過他,夏川這個人,人是沒說話,只是我總覺得他對你感情有待驗證,你聽說過替身這個詞沒?”
江陶樂了:“哥,你還知道替身啊,小說裏看的?現實中哪有什麽替身文學,你放心,我沒答應他。”
“啧,偏離重點的,我不是擔心你答不答應他,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受傷,我希望你能遇到一個你喜歡,他也喜歡你的。”
“我知道了,我自己會想清楚的。”
8月,城南的植物園的光菊、麥稈菊、松果菊、波斯菊相繼開放,江陶一個人去看了花展,在花展碰到久未碰面的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