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賀南風想了想,十分感動道:“是給我拿的抹布吧?同桌,沒想到你對我這麽好。謝謝啊……就是有點髒。”
賀南風往換鞋凳上一坐,果斷拿過秦峥手裏的抹布,胡亂往自己沾滿泥的運動鞋上擦了擦。
秦峥立在門口看着他,壓低聲音說話:“怎麽這麽快上來了?”
賀南風把身上的雨水抖掉,“你剛才電話都那麽說了,我還能叫我姐給我送傘?至于你一個病患我能叫你……等會兒——”
賀南風目光緊緊盯着一旁的小粉傘上,跟發現新大陸般道:“秦峥,沒看出來你還這麽有少女心?”
秦峥果斷伸手捂住質感上乘的傘柄,不動聲色道:“少管。”
賀南風意味深長地發笑,手指炫酷地轉動着籃球,換了個話題頗為得意道:“我讓你去體育館看我大殺四方,你不去。你是沒有看到我在場上是怎麽力挽狂瀾,努力把比分拉平,我想明天就會傳出我是博望中學新校草了。”
秦峥瞥上一眼:“是三中的籃球隊?”
賀南風有些驚訝,“你知道?我以為你小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這三中确實強得很,我好不容易拉平比分,險勝的。”
秦峥淡淡道:“你去問問三中被博望中學吊着打是怎麽來的。”
賀南風:“???”
秦峥拿着傘返回自己的卧室,平淡地扔下一句話:“另外,你聲音太吵了。”
賀南風給班上同學發了消息詢問,這才知道三中當初被博望中學吊着打,就是因為秦峥上了場。那場籃球賽至今依舊被博望中學津津樂道,傳說的秦神上場把人吊着打,賀南風聽得只恨不在現場。
一大清早,二人一起來學校,這一路賀南風就不斷邀請秦峥腿好了一起打籃球。
早上的教室吵吵鬧鬧的,同學在班裏穿行,小組長吆喝着交作業,十分熱鬧。
這才早讀時分,就有課代表去領了試卷發放。高三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試卷、練習冊,上個廁所的功夫桌面就能被白花花的試卷淹沒。
班主任老劉從外面背着手走進來,吵鬧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老劉簡單布置了今早的任務,又問道:“對了,開學有黑板報評比,有誰抽空做一下?”
班上沒人應聲,本來高三複習就很疲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試卷和作業,誰也不想耽誤僅剩的寶貴休息時間。
哪怕有人想也力不從心,沒那藝術水平啊,這搞黑板報要寫字好,要會畫畫。他們班本就沒有兩個藝術生,有的也是學表演和體育的。
見沒人舉手,老劉只好點名了:“趙雨沫,你學藝術的比他們都有藝術天分,要不你來吧?”
前面一個模樣不俗的女孩站起了身,苦着臉道:“老班,我學的表演……好吧,可我一個人也不夠啊。”
老劉覺得這話也對,于是目光在班級裏搜尋,“還有人不?助人為樂的機會都不要?”
賀南風嘆氣:“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不知是誰在班裏幸災樂禍地叫了句:“之前看秦铮生物畫圖還挺好的,要不他上?”
賀南風回嘴:“你有毛病?沒看人家腿傷着呢?故意搞事?你怎麽不去辦板報?”
“他拿那麽多獎學金助學金,不回饋幫一下班裏?”
秦峥垂着眼,腦海裏不受控浮出虞摘星讓他主動走出來那些話,沉默幾秒他舉起手。
班主任愣了下,問道:“秦峥,怎麽了?”
秦峥:“既然這樣,那黑板報我來吧。”
班上衆人齊刷刷地朝秦峥方向看過去,十分震駭。這話從誰口中說出來都不奇怪,從秦峥這尊大佬嘴裏說出來确實吓人。
賀南風在秦峥和趙雨沫身上徘徊。
老劉還有些擔心:“你腿傷了會不會有影響?”
秦峥:“還好。”
既然秦峥都這麽說了,班主任也十分高興有人接收,當即就答應下來,讓秦峥和趙雨沫有空就辦。
早自習下了後,趙雨沫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看着秦峥正快速寫着試卷,鋼筆在紙上寫下一串串數學證明,沒有劃痕和停頓十分幹淨,整個人卻透着淡淡的疏離。
“那個……”
秦峥寫字的速度都沒有絲毫變緩,盯着試卷淡淡道:“黑板報你想好怎麽做,需要畫畫的地方交給我,其餘的你自己弄。”
趙雨沫和賀南風都是一驚,辦黑板報難就難在普通學生沒啥繪畫功底。
趙雨沫像扔出去一個爛攤子,連連點頭:“好好好,那多謝你了。”
趙雨沫走回自己座位,秦峥已經寫到試卷的最後一道大題了。
賀南風的試卷才剛做了兩個選擇題,他握着筆感嘆道:“秦峥,你說你喜歡趙雨沫,她過來你還耍什麽酷?都不帶正眼瞧人家的。”
秦峥筆頓了頓,“什麽喜歡?”
賀南風笑得意味深長,湊近道:“人趙雨沫學表演的,那顏值沒話說。以前沒聽說你喜歡過什麽類型的女生。”
“原來你喜歡學表演的女生啊。”
秦峥抿緊唇默然沒任何回應,只是手上答題的速度愈發快了。
虞摘星從樓上走下來,陳姨正在用吸塵器打掃衛生。
她提着包來到玄關處,落在自己那雙鞋的目光忽然頓住。
昨晚下了雨,她記得穿回來的時候鞋全是髒泥,當時因為太累了也懶得擦直接去休息,此時不僅擦得幹幹淨淨,還擺放得整整齊齊。
虞摘星有些不确信,坐在換鞋凳上朝陳姨道:“陳姨,我的鞋是你幫我擦的嗎?謝謝。”
陳姨:“沒啊,我今早一來就是幹淨的。”
虞摘星怔住,不是陳姨幫忙擦的?家裏就那麽幾個人,那是賀南風?
虞摘星很快就否決這個猜想,賀南風那小子自己的鞋都不擦的。
腦海裏逐漸浮現出少年清瘦卻堅毅的身影,想到他之前擦得嶄新的運動鞋。
難道是……秦峥?
似乎,也只有他了。這弟弟未免也……太可愛了。
虞摘星嘴角噙着笑意,把那雙擦得嶄新的小白鞋換上,坐在換鞋凳上拍了一張照發送。
[小魚摘星:謝謝喲,秦峥弟弟。[圖片]]
幾乎是到了中午,虞摘星才收到對方的回複,估計是他們中午的午休時間。
[QZ:不用謝。]
虞摘星看到這條一板一眼的回複,有些忍俊不禁。
對面吃飯的玥玥好奇地問道:“怎麽了?”
虞摘星收起手機笑道:“沒什麽,弟弟的消息。”
玥玥聞言便不在意,只是提醒道:“聽說你今天下午錄瑤瑤黑化後的劇情,加油。”
在《無藥》裏瑤瑤就是茶裏茶氣的極品綠茶小青梅,在最開始她天真純淨,後來是那俗套的劇情因愛生恨,因看到最喜歡的男主傲哥哥和女主相愛而黑化。
瑤瑤黑化之後的聲音自然會和之前有些許的變化。
休息片刻之後,虞摘星進入錄音棚戴上耳機,微微調整自己的聲線,有些泣訴:“傲哥哥,你說過要娶我……”
“停。”
錄音棚外的配音導演劉導皺着眉叫停。
“小魚,你這裏叫‘傲哥哥’和之前就不一樣了,知道嗎?重來!”
虞摘星握緊臺詞本,心下有些緊張,重新調整狀态,再度開口:“傲哥哥,你說過……”
“停!”
“傲哥哥”才出口,虞摘星又得了“停”字。
透過玻璃窗,虞摘星看到劉導愈發不耐的神色。
劉導在外沉着臉,因為連續幾次叫停口氣也不怎麽顧忌起來,道:“老孟特地推薦你過來,之前表現得也挺好的,現在怎麽回事?情緒轉變還差那麽一點知道嗎?你還是專業學配音的,在學校怎麽學的?”
虞摘星面色有些發白,手緊緊抓着臺詞本。她覺得自己……問題不大。
商卿在一旁開口:“劉導,要不先讓小魚休息休息?我帶她對一下臺詞?”
劉導皺着眉,扔下一句話朝外面走:“我去外面抽根煙。”
虞摘星摘掉耳機走出來,看見商卿和阿陽他們已經全部結束工作。
大牛安慰道:“沒事兒,劉導就那脾性。早兩年我第一次配的時候,我一個大男人都被他罵哭過,現在還不是混過來了?”
玥玥也勸道:“你想哭便哭吧,這都是小事。這工作拿錢呢,上司罵兩句也正常。”
虞摘星咬了咬唇,搖搖頭硬是沒落淚。
商卿拿過臺詞本,“我幫你順順吧。”
虞摘星感激地道:“謝謝。”
商卿笑笑,取過熒光筆替她分析起瑤瑤感情的前後轉變。
劉導抽了根煙回來,對虞摘星重新錄的眉頭依舊皺着眉:“你休息半天就錄了個這?”
虞摘星皺眉想要反駁,一旁的商卿開了口:“劉導,您今天怎麽這麽嚴格?我覺着小魚今兒的錄制沒有拉低水準,甚至有好幾條都十分優秀可以直接過的。”
商卿在配音圈算是個大佬,他都發了話,劉導只硬生生接了句:“就,就還行吧,新人就應該多多磨煉,別質疑。這裏就先過了。”
錄音棚是有時間限制的,《無藥》就在這錄音棚有這幾天的時間,虞摘星耽誤了時間,就沒辦法準時回去,硬生生錄到了大晚上,口幹舌燥才走出錄音棚。
此時夜幕繁星點點,昨夜下雨降了溫,空氣間帶着些潮濕的淡淡涼意。
“你還沒吃飯,要不吃了飯再走?”商卿看了看手表,已經晚上九點半了便提議道。
虞摘星搖搖頭:“不了,我現在只想回家休息,也……吃不下。”
“那好吧,路上小心。”
虞摘星開車朝望江水岸方向而去,偶爾還能夠看到路上有才下晚自習的高中生背着書包騎自行車返家。
看了看時間,賀南風秦峥他們應該放學回去了。
确實如虞摘星所想,一下晚自習,賀南風就朝秦峥擠眉弄眼,背着書包先走了,教室裏人漸漸少了。
趙雨沫小心翼翼走過來,朝秦峥問道:“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你把想要畫的圖片發給你。”
秦峥:“我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的手機是很老的智能機,或許是因為裏面有繪畫軟件和許多備份的圖紙,耗電量很快。
原本一日一充也能撐到晚上回家,今日用手機頻率高了些,半個小時前自動關機了。
趙雨沫只好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秦峥看了幾眼還給她,打開那盒新的彩色粉筆盒,取出一只擰掉粉筆頭,立在後面黑板的右下角,熟練地畫起來。
趙雨沫和幾個還沒走的同學吃驚地看着秦峥熟練的動作,駿馬在他的粉筆下逐漸立體鮮活。
“秦峥,你真會畫畫啊?這畫畫功底得有十來年了吧?”
“秦峥,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你會畫畫?好厲害!”
“秦峥,大佬牛批啊!”
幾個同學圍了上來,驚嘆不已。
高中時的學生還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就連贊美都是那麽直接。
幾個同學還沒忍住拍了幾張照片,這才背着書包從教室離開。
趙雨沫在一旁坐在書桌上寫板書,兩人相安無事。
直到秦峥扔下手中的那半截粉筆,“畫好了。”
“時間不早,回家了。”
趙雨沫只得關了燈,背着書包追出去。
從學校出去已經晚上十點了,街道兩旁卻依舊亮着燈,還有些文具店開着門。
秦峥回頭看了眼問:“你怎麽回家?”
趙雨沫忙道:“我家司機馬上來接我,應該還要等幾分鐘就到吧。那你……你先走?”
能去學藝術,特別是學表演的女孩,家境都挺殷實。就像虞摘星一樣。
秦峥垂下眼心境複雜,沒有回答趙雨沫的話,拄着拐杖走進校門口的文具店。
文具店裏琳琅滿目,不僅有本子筆,還有一些水杯玩偶這類的小禮品,就連女孩子常用的頭繩也有在賣。
秦峥挑了五六個各科老師要求的透明試卷袋。
老板算了算賬,笑道:“一共四十六塊,掃碼付款嗎?”
秦峥摸了摸兜中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趙雨沫走進來想幫忙,就見秦峥從書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遞過去。
老板:“等我給你找零四塊錢。”
“現在啊都是掃碼支付,我找找看有沒有零錢。”
秦峥喉結輕輕一滾,目光盯着那挂着各色各式的頭繩,喉口忽而有些幹澀,他看了好一陣才啞然輕輕開口道:“老板,不用麻煩找零,給我幾根頭繩就當抵了。”
老板看了看跟進來的趙雨沫,他顯然是過來人,笑笑道:“好。”拿出四個頭繩遞給秦峥。
秦峥從老板手裏接過頭繩,女孩子用的頭繩顏色和花樣都有很多種,小小的幾個放在他粗大的手掌心裏,好似不在一個世界。
秦峥垂着眼睫,唇瓣輕抿。
其實他知道,買了在他手裏也是落灰浪費錢,只是……只是……
秦峥抿着唇,單肩背着書包,拉着拉鏈拉開一條縫,正要把頭繩扔進去。
不遠處傳來虞摘星噙着春日暖陽的聲音:“秦峥,怎麽還沒回家?”
秦峥赫然轉過頭去,虞摘星坐在寶馬車駕駛座上,車窗大開她半靠在車窗上面,淡笑看着他。
秦峥手臂繃緊,手中的頭繩差點從掌心翻落,他穩住心緒果決地把頭繩推進書包裏,垂下眼睫道:“來買,買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