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又多了一個
“這麽說——”半夏,“你們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你外公?”
江淮略點了下頭,并沒有對她的疑問表現出驚訝,看來也有這樣的猜測:“當初我母親他們對此深信不疑,直接下葬,現在時間過去太久,已經沒有辦法再取證。”
“那當年的法醫呢?”
“病了。”江淮語氣平淡,“精神失常,現在還在醫院住着。”
半夏輕啊了一聲:“這麽奇怪的事,難道當時就沒有人查嗎?”
“車禍、疾病皆屬偶然,只要沒有确鑿的證據,就不足以立案調查。”江淮語氣偏冷,“但我不相信,一件事能同時撞上這麽多偶然。”
“嗯……”半夏抿抿唇,“我也不相信。”
江淮側目看了她一眼,到底只說了一句:“先下去看看吧。”
大概是為了找回剛剛上牆事件丢掉的面子,江淮這次決定自己先下去,掌握主動權。
他看中下面的一塊草地,單手撐着牆頭往旁邊挪了挪,大致估計了一下落地的姿勢,長腿一伸,跳了下去。
半夏見江淮穩穩落地後,調整了個姿勢,也跟着跳了下去。
一下去她就懵了,他們本應該落在院子裏的草地上,然後再找機會繞進屋裏,她甚至在上面的時候都看好了哪個窗戶容易爬、爬起來保險,以防正門一會兒走不通。
但是這裏……
“別看。”
頭頂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她的眼睛上突然一熱,視線被遮了個完完全全,捂在眼睛上的手大概是生了繭子,略為粗糙的掌心皮膚觸碰到眼皮,帶着陌生的溫度,觸感真實又溫暖。
他的手掌寬大,一直遮到她鼻尖的位置,一呼一吸間,半夏隐約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質冷香,還夾雜着一點似有若無的消毒水味,似乎是從身後飄過來,又像是到處都有,一下子就将她裹住了。
她其實一直很懷疑,江淮噴香水是為了掩蓋這股工作遺留下來的氣味。
“怎麽了?”
半夏壓着聲音問,她剛剛跳下來只來得及看見他們似乎是到了一個房間裏,正中央的位置擺了個大床,床上的被褥淩亂地拱着,然後眼睛就被江淮捂住了。
“沒什麽。”江淮清了清嗓子,聲音裏有些不自在,“少兒不宜。”
隔着頭頂江淮的聲音,半夏隐約還聽見幾聲斷斷續續的男女喘|息聲,十分熾熱,燒耳朵。
聽聲音——
這不會是一男一女在打架吧?
打得這麽難分難舍氣喘籲籲的?
半夏想掰開江淮的手看看情況,雖然這是幻境,裏面的人即便打出人命,現實生活裏也不會受到影響,但萬一這場架就是後續所有事情的導|火|索,那對他們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可她的手才大概伸到一半,就在半空被抓住。江淮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動作,從後面伸過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因為他站在她身後,所以現在就像是他從後面将女孩扣在了懷裏,他垂眸看了眼懷裏茫然的女孩,索性帶着她轉了個身,背向房間裏,卻也沒忘記教訓她:“說了別看,怎麽這麽叛逆?”
“……”
她怎麽就叛逆了,最多是求知心切好吧。
大概是怕驚擾到房間裏打架的男女,他的聲音壓得非常低,幾乎是從嗓子裏一點點擠出來,卻有一種莫名的好聽,帶着男人獨有的氣息,環繞在耳邊,但半夏還是覺得有點癢,因為雙手受限,她又不想在這裏跟他打架,所以只能縮着脖子用肩膀去蹭一蹭,邊蹭邊悄悄問:“為什麽不能看,不就是兩個人在打架嗎?如果你是因為覺得太血腥了怕我受不了的話,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的。”
江淮:“……”
他沒放手,也說不出口,沉默了片刻後打算換個話題:“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我不知道。”半夏也很莫名其妙,“也許那道牆只是一個結界觸發點,要不我們去看看你外公在不在?”
江淮沉吟片刻:“可以。”
他剛帶着半夏小心翼翼移到門口,房門突然被由外向內猛力推開,只差一點,就撞到了他們身上,一個憤怒的女聲在門口響起:“錢小文你這個不要臉的變态,你居然敢劈|腿!我今天就要讓我媽看看你的真面目,讓她和你離婚!”
房門被撞開的那一瞬間,房間裏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應該就是之前打架的那個女人。
半夏和江淮剛好被隔在門後,看不見,只能靠聽,女生吼完之後似乎轉身沖了出去,鬧出很大的動靜。
她走後,房間裏安靜了片刻,大概是從驚慌裏緩過神來,女人的語氣轉為惱怒:“錢小文你缺心眼吧,門都不鎖。”
“我哪知道這騷妮子這麽快回來了。”
說話的是叫錢小文的男人,一陣窸窣過後,他似乎是下了床,往門口走,腳步聲逐漸靠近,半夏和江淮繃着呼吸站在門後,兩個人貼得極近,一時也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更亂,又是因為什麽亂了。
錢小文在門口停了停,肥厚的手掌握在門把上,語氣裏透露着一絲狠戾:“放心吧,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說完,他似乎是走了出去,一甩手還把門給哐當帶上了。
門關上後,藏在門後的半夏和江淮雖然視線清晰,但面前一時也沒了遮擋,露出身形。
半夏幾乎就要沖過去搶在女人開口尖叫前先敲暈了她以防打草驚蛇,可是卻意外發現,這女人好像壓根看不見他們。
女人旁若無人地靠在床頭,被子只蓋到胸口,隐約可見誘人曲線,一側身,後背一大片皮膚就裸|露出來,她倒完全不在意,任被子耷拉着,從床頭櫃上敲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白煙,遮住了她的面容。半夏莫名其妙的,就聯想到了凝煙,她抽煙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妩媚妖嬈,吞雲吐霧的。
不過她很快就清除了這種想法,凝煙比她高雅多了,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猛然回頭,身後的江淮阖着眼,慵懶地靠在牆上,像在閉目養神,除了眼皮子皺得有點緊之外。
半夏開口提醒他:“沒事了,這裏的人貌似又看不見我們了。”
“哦。”江淮冷淡地應了一聲,“難怪剛剛跳下來那麽大動靜都沒被發現。”
半夏盯着他看了半天,見他仍然沒睜開眼,藍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忍着笑,說:“那我們出去看看吧,這裏估計沒什麽問題了。”
“嗯。”
江淮微點了下頭,站直身體,看似随意地擡手反撐在牆壁上,緩慢又淡定地轉過身,沿着身側牆壁的路線慢條斯理地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麽,又停下,微微側頭,問半夏:“我們開門,會不會被看見?”
半夏一直站在一邊觀察着他的動作,自然也沒漏過他泛紅的耳朵尖。經過上次被他調侃之後,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高冷的江科長耳朵紅并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是害羞不好意思了。
雖然他老是嘴硬不承認,不過他那副高冷傲慢的外殼下,居然還有這麽一個容易害羞的靈魂,倒也挺可愛的。
讓他這麽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半夏努力踮起腳,伸長了手臂,兩手并攏遮在他的側面,試探性地問:“要不我去把她先弄暈我們再走?”
果不其然,她這句話一出來,江淮就條件反射般睜開了眼,轉向聲源處,有點不可思議,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房間裏的事,馬上又準備閉上,沒想到半夏會這麽費勁地用手替他遮住視線,江淮愣了一秒,語氣還沒有轉換過來,有些冷:“你這是在幹什麽?”
半夏歪了歪脖子,探出腦袋:“不幹什麽呀,我在伸展手臂呢,會不會擋到江科長你了?”
她歉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呀,江科長見諒,我最近手臂骨頭不太舒服,一會兒就好。”
半夏不打算拆穿江淮,讓他難為情對她并沒什麽好處,剛剛說出弄暈女人的話也只是想引他主動睜開眼,畢竟他不願意讓她知道他一直在刻意閉眼的事情。
江淮略微垂眸,盯着面前的女生,她個子偏嬌小,比他矮了不少,仰着小臉,細胳膊伸得筆直,約摸是維持這個姿勢有些辛苦,兩條纖瘦的腿有些發顫,一雙藍眼睛卻很亮,像藍天與星空錯落交織,明媚,璀璨。
見江淮一直不說話,半夏眨了眨眼睛,先開口:“我們趕緊出去吧,看看錢小文和那個女生怎麽樣了,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嗯。”
江淮在半夏的“掩護”下順利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半夏猜到他的想法,說:“我們盡量動作小一點,萬一她發現了,反正看不見人,最多懷疑家裏有鬼,也不會有什麽事。”
江淮不想評判她的腦回路,家裏有鬼應該比家裏有陌生人有事多了吧。
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他們果斷地走到門口,江淮的手在門把上停留了片刻,向下一擰,打開門。
門開的那一刻,半夏特地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女人抽完了一根煙,掏出一個款式和當下流行的不太一樣的手機,神情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
她放心地轉過頭,告訴江淮可以走了,對方卻沒動,手扔停留在門把上,望着門外,高大筆挺的背影完完全全遮住了半夏的視線。
“怎麽了?”
半夏有些奇怪,因為江淮已經背對着房間,不會再看見屋內的場景,她如釋重負般垂下有些發酸的手,一邊交替錘着胳膊一邊探出身體往外看。
與此同時,江淮也回過神一般,微微側過身,留出空間給她觀察外面的情況,他擡起眼眸,淡淡說了一句:“又變了。”
透過這扇門,半夏看見,本應該是房間外部走廊的地方,居然又轉變成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房間。
也許是時間問題,這個房間非常暗,與他們身後的房間完全是兩個極端,厚重的雙層窗簾緊緊拉着,隔絕了外面的所有光線,屋裏也沒有開燈,每個角落裏,似乎都透着一股陰沉沉的氣息,讓人很不舒服。
唯一的生氣來源,大概是房間的最裏側,寬大的公主床上,一個女孩瑟縮在床的角落裏,雙手牢牢抱着自己的腿,黃色卷發亂糟糟地垂下,遮住了她的臉,裹在身上的被子卻隐隐有顫抖的痕跡。
而外側的床邊,坐了另一個女生,她的頭發很長,直垂到地,墨黑色,身上穿了條青藍色的連衣裙,裙子熨帖地勾勒出她的窈窕身形,有一種複古的美感,半夏想起那時候崔楠說她們班女生喜歡古着,此刻看來倒也可以理解了。
床上的兩個人沒有交談,房間裏很安靜,忽然,長發女生轉過頭來,她長了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膚白勝雪的臉上沒有一點情緒,語氣卻像是嘆息一般,缥缈,虛無。
“又多了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一句自帶語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