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更
時安安想知道褚念白對白然一往情深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論相貌, 論人品,論出身,白然都算不上優秀。
可是無論是原書裏還是現在, 她都把褚念白吃得死死的。
哪怕她的真面目已經暴露了一部分, 褚念白卻依然沒有動搖自己的選擇。
她等着褚念白的答案。
褚念白沉默了一會。
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拿起桌上裝着溫開水的玻璃杯,摩挲着杯壁。
手指微微顫抖着, 似乎有些不安, 又有些猶豫不決。
最終,他放下水杯,輕嘆一口氣。
“大嫂……這件事,我本來已經答應然然, 不告訴外人的。”
褚念白微微苦笑着。
在他看來, 時安安是他的大嫂,也是在危急時刻保護住褚家的人。
更是他心中最尊敬的人, 地位僅次于大哥褚雲軒。
既然時安安想知道, 他就告訴她吧。
他站起身, 走到窗戶邊,微微出神地看着窗外熟悉的風景,陷入了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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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雪夜……”
那時他只有九歲, 父親還沒有去世。
有一次父親帶他出去度假, 住進一間位于雪山腳下的溫泉酒店裏。
他們住進來的第三天晚上, 天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海城氣候溫暖,冬天很少下雪。
褚念白長這麽大,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雪。
他十分興奮,趁父親不注意, 瞞着保镖們偷偷溜了出去。
大雪紛紛揚揚, 把世界裝點得彷如仙境。他越玩越開心, 不知不覺中走了很遠。
等他回過神來,四周已經是一片漆黑。
雪花紛飛,徹底遮住了回酒店的路。
“我當時吓得要死,大聲哭喊,希望有人能聽到,出現幫一幫我。”
那時他只有九歲,還只是個脆弱的孩童。回憶起當時的恐懼和驚惶,褚念白到現在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緊接着,他回憶起了讓他永生難忘的那一幕。
這讓他嘴角湧出溫柔的笑意。
“就在我哭得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可愛的聲音,問我為什麽一個人在哭。我擦幹眼淚,看見一個穿着一身紅裙的小女孩站在雪裏,正好奇的歪頭看着我。”
皚皚白雪,皎皎月光,天地間一片靜谧的潔白,只有那一抹紅分外引人注目。
其實褚念白已經記不起當時小女孩的長相,但他永遠記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她的驚豔。
從那一刻起,那一抹紅就永遠镌刻進他的生命之中。
小女孩同樣是溫泉酒店的客人,也是迎着大雪出來玩。
聽說褚念白迷路了,她笑嘻嘻說可以帶他回去。
他就這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裏面,緊緊跟着小女孩,最終找到了回酒店的路。
看到酒店屋頂的那一刻,他興奮得往前跑了幾步,卻不小心踩滑了,險些從路邊摔下去。
是小女孩及時拉住他。
但是她的身子也被他帶歪,手背劃過旁邊嶙峋的樹枝,留下一抹血痕。
褚念白很過意不去:“害你受傷了……對不起!”
小女孩笑着搖搖頭:“不礙事的。”
褚念白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有來得及問她的名字。
他剛想開口問,旁邊傳來大人們又急又怒的呼喊聲。
是他的父親發現他失蹤,急得立刻派出了所有保镖出來尋找他的蹤跡。
保镖們看見他的身影,一窩蜂地沖上來,把他團團圍住,緊張地問東問西。
褚念白的注意力被保镖們吸引了。
等他再次回想起小女孩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悄悄離開了。
他還是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第二天,父親帶着他離開了溫泉酒店。
他徹底失去了再次遇到小女孩的機會。
時安安聽着褚念白的講述,眉頭微皺:“所以——白然就是當年幫過你的那個小女孩?”
她有點不敢相信。
褚念白點點頭。
他的笑意溫柔:“後來,我讀書的時候,有一次偶然認識了白然,發現她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我一時好奇,問她手上的疤是怎麽來的。她說自己小時候曾經在一個酒店裏幫過一個迷路的男孩,手上的疤是當時不小心留下的。”
他不敢置信,問了酒店的位置和具體的時間。
所有細節全部都對應得上。
這讓褚念白确定,白然就是當初那個幫過他的小女孩。
那一抹紅在他心底珍藏了數年,上天竟然如此眷顧他,給他與她重逢的機會。
所以,他順理成章地愛上了她。
哪怕她決絕提了分手,哪怕他後來已經娶了妻子。
與白然重逢的那一刻,他還是不顧一切,只想和她在一起。
本來這是一個很令人感動的故事。
然而時安安聽得毫無感情波動,甚至還有點冷漠。
因為這個故事在她看來有太多的破綻了。
褚念白是憑着白然手上的疤、酒店位置和時間來确定當時的小女孩是白然的。
可他是褚家的少爺,要查清楚他九歲那年的行程,并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酒店的位置和入住時間,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至于手上的疤——
時安安心中一動,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當年褚雲軒到底是怎麽成功趕走白然的?
就靠五百萬,白然真的舍得離開對她這麽死心塌地的褚念白?
還是說——褚雲軒手裏有白然的什麽把柄?
褚念白曾經說過:“然然當時欺騙了我。她的媽媽曾經是我小學時的一個家庭教師,但她一直沒敢告訴我,怕我因為這個看不起她。大哥……大哥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能把她逼走的。”
這句話其實是有問題的。
白然的媽媽曾經是褚念白的老師,這件事到底有什麽不敢告訴褚念白的?
以褚念白的性格,絕不可能因為這種事看不起她。
白然不說,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
比如——溫泉酒店的整件事,其實是白然的媽媽在褚家當家庭教師的時候,不小心從褚念白嘴裏聽到的!
她當時就留了個心眼,記下了這件事。
然後,她費盡心思,查清楚這件事的細節,不動聲色地把這個“小女孩”的角色安到了自己女兒白然的身上!
而這整件事被敏銳的褚雲軒發現了。
所以他當時才能用五百萬趕走白然。
白然也才會心虛理虧,不得不強行分手離開。
如果不是褚雲軒失蹤了,白然應該也不敢回來!
不過短短一瞬間,時安安想通了這件事的所有前因後果。
她看向褚念白的眼神裏不由得帶上些憐憫。
從頭到尾,這個男人都不知道——他所堅持的,所愛的,都是虛假的。
雖然她已經大概猜出了真相,但她并不打算現在就告訴褚念白。
空口無憑,手裏沒有實證,她說的話不足以讓他信服。
這些事情要查證起來不難,時安安決定先去查清楚再說。
所以她只是嘆了一口氣,感嘆道:“原來如此。”
書裏并沒有詳細寫這段劇情,時安安是真想不到,其中還隐藏着不為人知的過往隐情。
褚念白見時安安神情感慨,相信她已經理解了自己,心中更是感動。
他本來想要借錢的請求,這下徹底說不出口了。
謝青青随時可能回來,大嫂又這麽關心他……他來這裏卻是為了借錢,目的并不單純。
褚念白掙紮片刻,最終放棄開口借錢的念頭。
他有些頹喪地嘆氣:“大嫂,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後,褚念白站起來,急匆匆離開。
走出會客廳的時候,他特意環視一圈,沒有找到“出去倒茶”的謝青青。
心中湧出一絲莫名的失落,褚念白暗自嘆息,轉頭離開自己曾經無比熟悉的住所。
他剛走出褚家大門,白然打電話過來。
她的語氣聽起來着急:“念白,籌到錢了嗎?”
褚念白沉默片刻,搖搖頭:“對不起,然然,還沒有。”
白然急得都快哭了:“剛才那些人又打電話來了,說已經把我媽媽關了起來!念白,快想想辦法啊!”
“……”
褚念白有些懊惱地抿唇。
他知道現在事态緊急,可是剛才面對着謝青青和時安安,他是真的開不了這個口。
褚雲乾剛剛才奚落了他一頓,肯定不可能借錢給他。
……對了,他還可以求助現在人在國外的四弟褚念風!
雖然他和褚念風的性格可以說是南轅北轍,平日裏根本說不到一起去。但是褚念風性格大方,借一百萬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他溫聲安慰着白然:“放心吧然然,我一定會盡快的。”
白然悶悶地“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挂斷了電話。
褚念白立刻打電話給四弟褚念風。
“怎麽樣吧,我已經告訴你了,褚念白被趕出褚家後,就是個廢物,這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他連一百萬都搞不到。這樣的男人,你要來幹嘛?”
白然放下手機後,旁邊響起一個譏諷的女聲。
白然咬牙,轉頭看向她:“姍姍,我現在肯定指望不上褚念白了,我該怎麽辦?”
褚念白出門借錢,白然一個人在家越想越慌,索性出門來找江姍,順便看看能不能從江姍那裏借一點錢應急。
她現在已經不太信任褚念白的能力。
上門的時候,她還有點忐忑,生怕江姍氣還沒消,不肯見她。
還好江姍最後還是開了門。
只是江姍看起來明顯憔悴了很多,眼圈青黑,雙眼無神。
聽白然說想要借錢,江姍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那個好爸爸已經把我的所有卡都停了。只要褚家一天不原諒我,他就不可能再給我錢。”
“……”
白然沒想到江姍現在是自身難保。
兩人到底還是好閨蜜,盡管沒有錢可以借,白然還是對江姍講了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所有煩惱。
褚念白淨身出戶,好賭的白母欠下百萬,她沒有工作沒有積蓄……
白然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麽會走到這樣山窮水盡的一步。
特別是打電話給褚念白之後,她的心裏更加絕望了。
褚念白是真的沒用!
這會她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得問問江姍該怎麽辦。
江姍倚靠在沙發上,手裏拿着半杯紅酒,微微搖晃着酒杯,似乎在認真地思索着。
過了一會,她的眼神微微發亮,還真的想到一個好主意。
她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興奮地看向白然:“然然,你說,褚家就真的不管褚念白了嗎?”
白然咬着下唇,肯定地點點頭。
時安安的态度是她親自偷聽到的,不會有假。
江姍笑意放肆,說的話十分狂野:“那要是褚念白被綁架了呢?”
白然一驚,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綁架?”
“是啊,綁架。”
江姍認真地盯着她,“時安安再冷漠,再心狠,也不可能放任褚家人被撕票吧?扣押你媽媽的人不就是要錢嗎?你把褚念白出賣了,讓他們去綁架褚念白,他們能拿到更多的錢,肯定願意。”
江姍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如果我們和綁匪合謀,說不定還能分一半錢呢!”
“分,分錢?”
白然已經懵了。
她有點跟不上江姍的腦回路。
江姍是江家的千金,她白然好歹也是娛樂圈明星,至于要和綁匪合謀,分綁匪的錢嗎?
江姍大概是看出她的茫然,神色一厲,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時安安手裏很有錢,買一兩億的珠寶,眼睛都不眨一下。要贖回褚念白,怎麽着也得五個億吧?到時候綁匪拿三個億,我們兩人一人一億!”
……一個億啊!
這個巨大的金額一下子讓白然清醒過來。
但是她還是有些猶疑:“萬一褚家報警呢?”
江姍信心滿滿地微笑:“我也是海城的豪門出身,很懂這些豪門的規矩。豪門子弟被綁架是大事,是醜聞,絕對不可能報警,都是私下解決的。”
海城歷史上出過幾次豪門子弟被綁架的案子,都是私下解決,沒有捅到警方那裏。
這一次,褚家也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只要綁匪們躲藏得好,拿到錢走人不是什麽難事。
她時安安再有錢,再任性,當遇到綁架這種大事的時候,難道還能任性妄為?
江姍越想越覺得這是個絕佳的好主意。
能從時安安手裏套出一個億,比什麽都開心!
在她的不斷勸說下,白然漸漸也有些動搖。
當年她拿走五百萬出國,過了幾年的逍遙日子,早就習慣大手大腳花錢。如果這一次能拿到一個億——那得夠她花多久啊?
正好在江姍勸說的時候,債主們再次打來了電話催債。
白然接起電話,在江姍鼓勵的目光下,壓着聲音開口:“我有一筆價值幾個億的生意跟你們商量,不知道你們感不感興趣?”
“太太,剛才二少爺給四少爺打了電話,借了一筆錢。”
何遠道不愧是神通廣大的小何管家,褚念白錢剛到手,他就已經知道消息,告訴時安安。
時安安正在褚家莊園最大的人工湖邊喂天鵝。
陽光灑在湖面上,映照着清澈見底的湖水。
她輕輕将鳥食抛向湖中。湖面圍繞着一圈天鵝,優雅地伸出長脖子,接住灑下的鳥食。
聽完何遠道的彙報,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輕笑着搖頭:“倒是忘了還有老四。”
褚念風這兩年一直在國外,她沒和他打過交道,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一時間就把他忽略了。
何遠道又說:“還有,白然現在正在江姍家裏,兩人聊了很久。”
這消息讓時安安的表情慎重了一些。
白然和江姍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兩個人湊在一起這麽久,總感覺是在準備搞事情。
她把手裏最後一把鳥食撒向湖面,輕輕拍拍手,神情嚴肅:“告訴保護褚念白的人,務必要盯緊他。如果出了什麽事,第一時間彙報過來。”
“是。”
何遠道低頭應下。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謝小姐不在嗎?”
在褚家,謝青青可以說是最大號的跟屁蟲,整天都黏糊在時安安身後。難得沒有看見她,何遠道還有點不太習慣。
時安安搖搖頭:“剛才褚念白走以後,她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跑去幹什麽了。”
提起褚念白,時安安想起了要調查真相的事。
這件事要調查起來很簡單,既然褚雲軒當年手裏十之八九有線索,直接去問當時負責調查的知情人就行。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知情人很可能就是何管家。
說起來……這幾天一直忙着在外面奔走花錢,好久都沒有關心過自己的便宜老公。
還有褚老爺子那邊,也有幾天沒有去探望了。
何管家幾乎一直鎮守在褚老爺子床邊。
時安安要找他,正好可以順便去探望下褚老爺子,刷一刷自己“思念老公”的人設。
她擡手理了理自己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長發,優雅地轉身,準備前往褚老爺子的病房。
從褚念風手裏借到錢後,褚念白興沖沖地回到白然家。
他本來想先跟白然打電話說這個好消息,可是白然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打了很久很久,他一直都打不通。
好不容易到家,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家門,腳步輕快地進入屋內。
白然坐在沙發上,手裏正拿着一本書在看。
褚念白怔了怔——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白然看書。
她什麽時候轉性了?
不過他沒多想,快步走過去說:“然然,我拿到錢了!”
白然立刻放下書,驚喜地擡起頭:“真的嗎?太好了?”
褚念白的腳步忍不住頓了頓。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白然的表現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
就好像……她在刻意表演一樣。
刻意表演看書,刻意表演驚喜。
她的眼神裏一片冷靜,笑意根本就沒有達到眼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明他出門前,白然的表現還是很正常的,真心實意地為自己的母親焦急不已。
現在他好不容易借到錢,為什麽白然卻不為此感到高興?
褚念白微微皺眉,打算開口問清楚。
“然然,你怎麽——”
他的話還沒問完,這個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敲門聲高昂急促,仿佛有什麽很緊急的事情。
“……”
褚念白的話只能暫時噎下,轉身走過去開門。
打開門後,門外一群陌生的壯漢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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