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對于這樣的情況, 岳佳佳不知道別的孩子是怎麽樣的,她這一代幾乎都是獨生子女,掰着手指費勁數出兩個, 先去問二狗妹妹:“二狗哥哥要是有女朋友了你高興嗎?”
二狗妹妹想了想:“沒什麽高不高興的, 關我什麽事?”
岳佳佳一愣,她給的選項只有兩個,但二狗妹妹一個都沒選。
“哦對了。”二狗妹妹說, “如果他媳婦欺負我, 我就跟我媽告狀!”
岳佳佳:“……”
她覺得這不是正确答案,轉頭給彭莉打電話,電話裏, 彭莉說:“我就一個弟弟。”
“是啊,你弟弟有女朋友……”
“我不高興!”彭莉說。
岳佳佳心生希望。
彭莉:“他會問我要零花錢泡妞, 他結婚我爸媽也問我要錢,所以我希望他一輩子打光棍!”
岳佳佳:“……”
這好像……也不是她要的答案。
她悶悶地蹲在地上看小綠吃飯, 屋裏暖和,小綠肯冒頭了, 慢悠悠的性子, 吃飯都不積極。
寧放算着寧山河去上班了才回來,繞到陳奶奶家送了趟平安符, 進屋挨着小姑娘蹲下, 誰都沒先開口,半晌, 他問:“跟哥隔心了?”
岳佳佳認認真真看着他, 寧放其實心裏沒底, 怕她給他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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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穿紅裙子的矮蘑菇默默向一座小山似的少年蹭了一步, 本來就挨得近, 這麽一下裙擺貼在他牛仔褲上,親昵地摩挲着。
寧放低頭問她:“帶你去玩?”
“宋爸說地滑,不能去爬山。”
“去球館?”
小姑娘點點腦袋,頭發鋪滿整個後背,這麽一動,沙沙響。
大雪還在下,鵝毛般落在地上,越積越多。
劉珊昨天就帶着寧璇回娘家了。
唐老師年前就答應了同事,等宋亦放假要帶他一塊出來,幾家人一起聚聚。昨兒出了那等事,本不願意去,可同事連地方都訂好了,就不好臨時反悔,只能全家人一塊走了。
岳佳佳立在屋檐下,院子裏很安靜,只有落雪的聲音。
她算不清楚和寧放究竟多久沒有像這樣平和地待在一起,她喜歡這樣的時刻。
他們共撐一把傘,慢慢走去球館,寧放将另一個平安福塞她手裏:“我早晨求了一褂,說你能心想事成。”
“你怎麽不求自己?”
“我?我沒什麽好求的。”寧放說着,伸手拉住她小臂,路滑,怕她摔。
岳佳佳覺出點不一樣,從前哥哥很少拉她這個地方,他都直接牽她。
這就是有了女朋友後的區別嗎?
她一直低頭看他的手,學着做個成熟的大人,掙了掙,掙脫,開玩笑說:“我又不是小孩。”
寧放把凍得發涼的手揣兜裏,嗯了聲。
上樓時岳佳佳走前頭,寧放收了傘跟在後頭,踩着她的腳印,一大一小重合在一起,就分不清她的鞋印了。她的裙擺一蕩一蕩,裙擺下兩條小腿筆直筆直。
快到時,她回過頭問哥哥:“人多麽?”
寧放搖搖頭。
今天大家都忙着拜年,球館顯得有些冷清,寧放把所有燈都打開,從冰箱裏開了瓶汽水遞給岳佳佳,然後開始算抽屜裏的賬,盤點酒夠不夠,晚上人會多點,放假了都往這兒跑。
期間接了幾個電話,都是訂桌的。
岳佳佳捧着汽水看他忙,咬着吸管眨巴眨巴大眼睛,覺得今天的寧放格外沉默,他收起了他的刺,可她知道他的平靜下有暗流,蓄勢待發。
“哥。”她問,“你真的不讀書了嗎?”
寧放點點頭。
她沒勸,所有人都勸,她不。
小姑娘跑到他身邊,仰頭告訴他:“那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我養你。”
想做的事?
寧放并沒有想做的事。
他擡起手,想捏她臉,懸到半空卻轉了方向,去拿球杆,嘟囔着:“口氣挺大。”
岳佳佳軟乎乎地笑,問他:“我可以學嗎?”
“教你。”他遞了一把杆子,交給她前用巧克擦了一下。
半個小時後,寧放扔了球杆宣布:“你玩不轉,甭玩了。”
牛三正好進來,一下就看見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喲了聲:“妹妹!又漂亮了!”
他身後好巧不巧跟着上回在學校門口見過的兩個金鏈大哥,金鏈大哥過年被催婚,躲到這兒,見了她也打招呼:“喲,妹妹!”
“過年好。”岳佳佳給大家拜年,說完看哥哥。
寧放笑了一下:“你瞧我幹什麽?”
小丫頭哼哼:“你再教教我。”
“不教。”他說不教真不教,和金鏈大哥開了一局。
岳佳佳坐在一旁,靜靜看着寧放打球的樣子,她頭一回見,和他打籃球不同,他在籃球場上橫沖直撞,在這兒卻顯得很斯文很沉着。
他彎腰俯身,幾乎是趴在球臺上,手裏的杆輕輕一推,噠一聲,球落網。
他進屋就脫了外套,裏頭一件白色T恤,因為這個動作衣服緊緊裹在後背上,不經意露出皮膚,一把腰又窄又有肌肉,薄薄一層,在燈下泛着玉質的光澤,側臉瘦而奪目,睫毛投下暗影,贏了球眉眼染上一絲得意。
岳佳佳偷偷攥着裙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跳快了一拍。
...
假期總是短暫,年初六是歸隊的日子,也是宋亦随省隊出國集訓的日子。
唐老師偷偷在屋裏哭了一會兒,宋老師勸她:“又不是不回來了。”
岳佳佳知道唐老師在哭,心情也很低落。
她去跟寧放道別,他在分別時一如既往的灑脫,拍拍腦袋:“走吧。”
她摸摸頭頂,忽然說:“哥,我想快點長大。”
寧放卻說:“等長大了你就會覺得還是做個小孩比較開心。”
岳佳佳堅定地搖頭:“我想快點變成大人。”
寧放催她:“走吧。”
她拉住他的衣角:“你等我回來。”
“恩。”
年初七,一中高中部開學。
梁燕沒有來上課,聽說轉學去了別的城市。
唐老師和宋老師在校長辦公室懇談許久,請求再給寧放一次機會,但情況不太樂觀。
大雪一直一直下,穹頂灰黯見不到陽光。
這一年,岳佳佳14歲,寧放還未滿17歲,好像距離他們長大還很遠,可有時候一切又來的太快。
寧山河出事那天,寧放獨自一人去學校辦手續,他沒穿校服,但保安都認得他,放他進去。剛下課的學生們看見他了,一傳十十傳百,全都擠在走廊看他,不知是誰喊了聲:“放爺!”
寧放仰起頭,看着一棟樓的小豆包,突然笑了一下。
他很少有這麽柔軟的時候,昙花一現,叫人覺得無比珍貴。
女生們尖叫起來,他沒嫌吵,揮揮手,轉身走了。
除了劉濤濤,沒人知道寧放是來幹什麽的,劉濤濤為此流了一晚上眼淚,這會兒腫着一雙核桃眼,陪着寧放去校長室。
寧放背着手立在辦公室裏,流程不算複雜,他也沒有絲毫猶豫,就要簽字的時候有電話進來,校長面露不虞,照理來說寧放應該先簽字再接電話,可那一刻他突然有點敏感,放下筆,把電話接起來。
“喂。”
“小放嗎?”
“您是哪位?”
“我是你爸爸單位的錢叔叔,我現在正往你學校開,你快點出來,你爸出事了!”
寧放有兩秒鐘沒說話,他聽得很清楚,不需要再問一遍,他只是需要時間消化。
他記得這個錢叔叔,胖乎乎的,小時候他跑去派出所找爸爸,錢叔叔總會陪他玩一會兒。
寧放什麽都沒解釋,擡腳從校長辦公室離開,那張他還沒來得及簽字的紙輕飄飄落在地上。
一出來就拔腿狂奔,在校門口等了幾分鐘,一輛老舊的桑塔納警車嘎吱停下,錢警官探頭喊:“小放,上來!”
寧放立馬坐進副駕駛,他什麽都沒問,還記得系安全帶,錢警官幾次張口,卻不忍心說,淚模糊了眼睛。
他擦了又擦,卻擦不完。
寧放抽了張紙過去,平靜得像是個外人,他只問了一個問題:“我們去醫院嗎?”
錢警官哽咽着點頭。
他不知道,寧放在這一秒是松了口氣的,生怕這輛車直接開去殡儀館。
可事實上,寧山河在送到醫院前就已經沒有了呼吸。
寧放站在病房外面聽完了整個過程,寧山河年三十晚上就去河南出差了,今天是他回來的日子。他在火車上救了個小孩,被一名男性連捅數刀,失血過多而死。
寧放的臉上沒有悲傷,大家以為他是打擊太大了,紛紛勸他:“節哀順變。”
“詳細點。”寧放張口說。
病房外,所有穿警服的人都一愣。
寧放再重複一遍,看着錢警官:“跟我說的詳細一點,怎麽救的小孩?為什麽他沒還手?那個男的會被槍斃吧?我想看屍檢報告。”
場面一時很安靜,沒有人動。
都沒預判到寧放會是這個狀态。
錢警官說:“你媽……”
“我媽死了。”
“……劉珊,劉珊正在來的路上,她手機關機,我們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她,等她來了……”
寧放打斷:“跟我說就行。”
“好。”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雷和營養液的各位,這些都我來說很重要!
我正在參加比賽,并且萬年老二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