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吳均?!」
想插手阻止已然來不及,小八的想現身在沈衛屈膝低頭的那一刻,竟然進入不了出自吳均筆下的這個世界,光只能在一堵空氣牆之後幹瞪眼。
入他眼的,是自己正前方不遠處的吳均,對着自己露出的張揚笑容。
這個笑,似在向他表示,一切都晚了。
本就被改動過有時會出現不可控現象的劇情,又再次被改動了。而且這一次改動的人,還是原作者,是最了解原作的人。
乃至于,吳均剛才看起來的只是多收服了一個下屬,但這其中的長遠糾纏棋盤上,只是他自己知道,究竟發生了怎樣不可思議的一步挪動。
小八驚訝着,卻始終啞口無言張大嘴。
他不敢相信,吳均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有着不顧自己生死,只為了給引策報複一擊的決心。
另邊的陳府內,匆匆趕來報告自家公子消息的景岩,向來無表情的臉上出現幾分肉眼可見的皲裂。
他雙手抱拳,垂着腦袋身向椅座上怡然喝茶的陳慶,聲音擠在嗓子口,顯得有些低啞。
“少爺……”他略微停頓半秒,随即才開口,“據鷹鬼隊的人來報,當時潛入府內襲擊少爺的是……是皇室手下的人。”
“噗!”陳慶剛喝進去的一口茶水瞬間噴了個精光,“什麽?!皇室?!”
往日平靜的面具被撕碎,露出了陳慶原本的擔憂。他揮手又問:“确定?”
“确定。”景岩只這二字,心裏會想起鷹鬼隊向自己描述那人身上有皇族侍衛令牌的時候,自己的驚訝場景,皆與彼時的陳慶相差不了多少。
沉默許久,陳慶只嘆氣:“也是,之前送那小頭牌回去的時候,老鸨親口和我們說了那時伴随而來的人員名單,确是有不少令我吃驚的二等級的人名。”
稍斂眉下,他又迅速在心裏捏了一計:“你去賈半仙那,問問他東西都準備得怎麽樣了,不多時日,我們便需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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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只開口一個字:“是。”
末了,他便在得到陳慶的準許後,自行退下了。
其實他還想告訴陳慶方才自己在盯着吳均時候,發現了他竟與敵國探子有交接,且那探子對吳均畢恭畢敬的模樣,也不像是吳均強迫了他什麽。
狐疑之際,他本想再朝他們靠近些,仔細聽聽他們談話的具體內容。可無奈,還未挪動身子,對面窗口露出來的一雙眼,便讓他呼吸一窒,馬上遠離了那處。
看起來,引策十分在意吳均,似一直在暗中護着他。好幾次,他們想算計吳均給他下套的那些時刻,引策的每次在場好像都只是偶然這麽簡單。
短短時日,沒成想初次能被自己單手抓住的看起來柔弱的引策,竟然已經到了這種能給人不怒自威氣勢的時候。
哦不,或許——引策只是不想隐藏些什麽,逐漸顯出了他原本應有的鋒利爪牙。
景岩緩緩又朝陳慶所在房間看了眼,說不出剛才自己馬不停蹄趕回來,但又不自覺隐瞞的舉動裏,隐隐藏着些什麽東西。
他作為手下,自是全心全力為自家主子着想的,可方才的不報,又讓他油然生出一種異樣情緒來。
将視線收回剎那,景岩兀自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說不準有時候不講完全情報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自家公子在可見會輸的棋局上,知道越多只會越陷越深,直至最後的消亡。
作為屬下,雖不能左右主子的想法,但景岩還是私自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通過自己保住陳慶。
方法雖有些危險,但誰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若想保護住自家公子,應有的犧牲總是免不了的。
引策坐在窗邊許久,安靜注目遠處街巷正好能窺探到吳均一角地方,沉吟難語。
要說沖動,肯定有一點,但若要問他後不後悔,引策只能回答三個字——不後悔。
要是事情再次重演一遍,引策還是會瘋子上身似,采用那種強制性的粗暴手段。
結果什麽的,他看得并不是很重,他所比較在意的,只有過程。
過程中,吳均是屬于自己的,那經由這事産生的結果後,誰也別想從他手中奪走半分吳均眼神。
如果陸楊若敢下令吳均和陸雅的婚約,他不僅還要将那種強迫之事在吳均身上重演幾遍,他還要陸家付出他所能解恨的代價。
引策并不講理,誰讓他生來就擁有一切。
對于自己并不看重的事物或人,他并不會多給出什麽情感來。
粗魯的專一,壓抑又蠻橫,沒有一點可商量的餘地。
所有一切,都全由引策心情而來。
還不知道暗處以如此快的速度行動開的吳均在簡單說了下自己的目的後,便鄭重抛出一個橄榄枝:“如何?”
沈衛莞爾點頭,“當然。”
要知道,對于一個專職于打探機密情報的人來說,摸清一個怡春院小小花魁的底細能有多簡單。
他笑得輕松自得,手中緊緊攥着吳均剛給自己的令牌,了然示意吳均放心,這點小事他絕對勢在必得。
——半月後,滿面飽經滄桑的沈衛,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朝吳均走去。
他有氣無力的聲音配上他那副瀕臨死亡的憔悴樣子看在吳均眼裏,不由讓吳均輕輕嘆了口氣。
似不死心,他尚懷有一絲希望地問:“你可有探出什麽?”
終是氣喘籲籲撐到吳均面前的沈衛,說話間只如吊着最後一口氣的壽終正寝的老人,顫抖着幹啞的嗓音緩言:“我、我……咳咳咳……”
吳均極力抿着唇瓣,克制心中情緒的同時,上前扶過沈衛于座位而坐:“不着急,你慢慢說。”
邊說着,吳均邊還好好瞧了遍才半月不見,竟就憔悴枯瘦成這副癟樣子的人兒。
引策當真如此狠心。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盛滿眼眸的盡是氣惱。
“咳咳咳……”沈衛咳了一陣,繼而又喝了幾口茶水,才勉強能完整吐出字句來。
從沈衛的口中逐漸道出的事情經過,讓原本緊張嚴肅的吳均慢慢無語撇起了嘴。
“引策還真是——”他拖長了音調,于腦內搜索形容詞,“無聊。”最後,卻只得出這麽兩個字來。
未說出口的,更是一大堆諸如此類的詞語:荒唐、可笑、讨厭。
那塊當日留給自己的令牌,竟然不是表明他身份的什麽東西,而是一塊偏遠鄉村挑大糞的包半月牌子象征?!
這都是什麽鬼東西?!
吳均緊緊皺着眉頭,緩了片刻,他仍是有點不能百分百相信這一事實。
正欲開口,再次咳嗽半天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沈衛又開口了。
這一次,他總算是講到了重點:“挑大糞期間,我一直都有在偷偷打探引策的消息。終于,還是被我發現了一二藏匿那貧瘠村子裏,有關他的秘密。”
說到這,沈衛還抓了抓吳均衣角,提醒後面他所說話的重要性。但吳均只是在人碰到自己之前,便毫不掩飾嫌棄地甩開了自己的手。
與此從口中脫口而出的,還有一聲悠長的“咦”。
沈衛眨巴幾下眼,突然生出活着好沒意思的念頭來。
他潛伏村子許久,與大糞作半挑了那些髒玩意兒許久,就為了幫吳均打探到關于他想知道人的消息。而現在他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回來了,他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
要不是吳均手上有自己想要的情報,沈衛當即便想拍了屁股走人。
他不滿地撇了撇嘴,淡淡瞥過一眼自己的手,轉而繼續說:“引策在兒時被賣入怡春院前,一直生活在那裏,那裏也是他的故鄉和出生的地方,并沒有你說的那般什麽,是擁有什麽厲害身份的大人物。”
聽了沈衛的話,吳均不由擰眉,自語念叨:“怎麽可能?”
對于這些細碎低語十分敏感的沈衛,一下便捕捉去了吳均的話,然後自顧自回答出聲,也甭管吳均想不想聽,有沒有在聽。
“引策這人吧,進入怡春院後,因性格寡淡不讨喜,終日也總是低着腦袋跟個透明人似的,所以那時老鸨并沒有将他編為花娘的考慮。而且,那時候收入的孩子裏,也只有引策一個是男孩子,也确實不太符合怡春院一般來客的品味。
所以,他往後幾年,都一直在怡春院後邊做着些粗活什麽的,以此來讨口飯吃。不過吧,有時候因為老鸨心比較狠,故意會刁難他,拿鞭子抽他之類的。長久以往,他身上背着的新傷舊傷,就成了對于他而言的習以為常。
餓肚子,常常沒有飯吃的經歷,也都變成了理所當然。聽他死去爸媽那邊為數不多還健在的老人描述,引策一出生就被他們認為是災星,急切想要扔了去。
乃至于,也就促成了後面低價賣給怡春院老鸨的那起灰色交易。”
七八聽進去幾分的吳均陷入思考,屋內悄然降至的沉默令沈衛有點煎熬,試圖打破卻又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來。
許久,位屬鄰國頭等被人們尊稱為天才的沈衛提議開口:“許多細枝末節的地方,屬下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如若是吳少爺真是如此想了解那引策,倒不如自己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