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綁票
事情已經過去八年,經過打針吃藥電擊催眠一系列治療,蔣戎自诩對這段記憶已經建立起非常強大的心理防禦圍牆。
他甚至能在逼真夢境裏冷靜注視兔面人對八年前的自己施虐。
那時候的蔣戎生理年齡已經成年,但思維語言依然青澀幼稚。
哭泣認慫不僅無效,甚至不斷助長綁匪戲谑氣焰。
二十來歲的蔣戎因獵奇心重和同學一起看了不少爐港奇案電影。滿腦子兇殺烹屍懸案,被綁後慘遭毒打,後兩天又被兔面人輪番施暴,以為自己絕無可能獲救生還。
驚恐到極點後精神逐漸崩潰混亂,反倒是後來做催眠治療時想起些許細節。
比如兔面人背後應該有人指使,因為他們經常用電話與外界通訊,洩露支言片語稱呼對方“老板”。
但爐港這邊“老板”是個泛稱,訂奶茶或買包煙,街坊鄰裏彼此皆稱“老板”,天曉得兔面人打電話是不是在叫外賣?
蔣戎在夢裏找不到新線索,于是開始自我暗示:“夠了,該醒了。蔣戎你該醒了。”
但身體上壓迫感反而更加強烈,仿佛有只手正在把他推向八年前的小蔣戎,讓他們精神與感知重疊,再次承受被侵害的痛楚。
“醒醒……快醒醒……咳!”蔣戎在自我暗示中猛地睜開雙眼。
能順利脫離夢魇竟得益于他鼻血倒流進喉嚨,繼而被腥甜的血液嗆醒。
好在鼻血不多,否則已被嗆死。
四十分鐘的按摩套餐還沒做完,蔣戎手忙腳亂按下停止鍵,不等座椅角度回歸就忙不疊掙紮起身。
一股熱乎乎鼻血順嘴唇下巴滴落,接着噗通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阿養!……天養。”
蔣戎憋住一口氣奮力呼救,随後身體痙攣無法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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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天養聞聲趿拉拖鞋跑過來擰門把手,一邊叫喊阿戎,一邊跑回去拿房門備用鑰匙。
等他把蔣戎房門推開時,蔣戎已經蜷縮在地抱臂抽搐成一團,半邊臉沾染血漬狼狽不堪。
“Uncle!Uncle你怎麽回事,為什麽鎖門?”紀天養急聲抱怨,動作比嘴還快;跪地一手摟住蔣戎,另只手從床底拉出藥箱,單手從裏面摸出自助式鎮定劑,擰開微針拴頭給蔣戎做頸側注射。
蔣戎再次清醒時天色已經大亮,他臉上很幹淨,身上換過一套新睡衣,除了枕邊多放臺家用制氧機,其他一切如常。
卧室門大敞,門後挂一套熨燙板正的休息西裝。
煎蛋烤培根跟米粥的混合香氣飄散進來,書桌上放着紀天養給他配好的腕表跟真絲領巾。
蔣戎有疾且深以為恥,安慰他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這一點紀天養向來做得很好。
蔣戎揉着頓疼的腦袋拿床頭上保溫杯飲水,然後劃開手機再看一遍匿名郵件,将其删除。
對方要錢一定會再主動聯系,五百萬不是小數目,提現金更麻煩,想必對方心裏也有數。
他簡單洗漱後若無其事去餐廳吃紀天養料理好的早飯。
紀天養穿一身朝氣蓬勃的淺色運動裝,圍裙系他身上好像是條情趣超短裙。看蔣戎出來,欲言又止睨他好幾眼才小聲吐槽:“你昨晚鎖門幹嘛?怕我夜裏進去摸你呀?”
“嗯,鎖門看小電影,怕被你發現。”蔣戎随口搪塞,撕一塊焦香吐司蘸花生醬吃。
紀天養嗆笑附和:“好家夥,什麽片子啊看得鼻血橫流,真夠厲害。”
蔣戎搖頭哂笑:“總之少兒不宜。”
紀天養哼笑兩聲不再多言,早飯後各自換衫一起拖行禮出門奔赴機場。
紀天養年紀雖小,跟蔣家淵源卻能追溯到幾十年前。他爸生前是蔣家司機,紀天養十歲左右他爸車禍去世,臨終前把兒子托付給蔣家。
但蔣太不喜歡家裏莫名其妙多個孩子,所以蔣老爺很快給紀天養找了個寄宿學校,放在外面供錢讀書。
後來紀天養考上國外名校預科,蔣老爺依舊慷慨解囊,可謂有情有義。而紀天養畢業後也知投桃報李,直接回蔣家給蔣戎當起了全職跟班。
二人進候機大廳時蔣戎兜裏電話忽然發出有節奏蜂鳴,蔣戎拿出來亮給紀天養看,來電顯示對方是蔣戎女友康語彤。
蔣戎語調輕快通話:“哈啰,彤彤……對啊還沒登機。”
紀天養滿臉醋意,默默拿自己手機按出幾個字送到蔣戎面前:“挂名而已,沒必要這麽認真吧?”
蔣戎白他一眼,繼續跟電話裏挂名女友言笑晏晏交談:“嗯,看到了,好多東西啊哈哈……那我可不可以找代購幫忙?”
紀天養撇撇嘴,擁住蔣戎肩膀一步一步緩緩把他困在自己跟透明幕牆中間,低頭親吻蔣戎嘴角幹擾對方通話。
蔣戎把臉偏開一些:“知道啦,我會盡量找的。吃過午飯了嗎?……和誰啊?”
紀天養皺眉扁嘴,滿臉不可思異,啧啧兩聲後忽然頑心大起,把手按在蔣戎腰上揉捏呵癢。
蔣戎不以為意,笑觑紀天養同時不耽誤跟女友閑扯:“又是傑西卡?你倆口味很一致?怎麽每天都和傑西卡一起吃飯?……我沒吃醋,哈哈,胡說!”
紀天養揚眉瞠目,挑釁般往前頂腰抵住蔣戎身體,蔣戎此時已經完全失去行動空間,手肘砰一聲撞上身後玻璃幕牆。
他卻輕描淡寫對康語彤解釋:“沒事,不小心踢到別人旅行箱。”
紀天養此時已經把蔣戎完完全全摟進懷裏,但并沒因此得到對方一星半點額外關注,郁悶得咬牙嘶嘶吸氣。
蔣戎像要把電話打到天荒地老一樣,不急不徐對着手機撒謊:“對啊,在一邊走路一邊跟你講電話。不要緊,我走得慢。”
紀天養深吸一口氣祭出殺手锏,忽然開始背誦蔣戎電話號碼:“086,3957,對沒錯,3957,94……”
蔣戎促不及防被電話裏女高音吼:“紀天養!你在給誰報阿戎電話?”
蔣戎被震得直揉耳朵眼,擡眼瞪視紀天養。
紀天養一臉得意對他勾唇微笑,低頭把口鼻呵出的熱氣吹到蔣戎脖頸處。
蔣戎身體不由自主抖動一下,柔聲回答女友:“沒有誰啊。”
紀天養這才湊近蔣戎手裏電話開口:“康小姐是我,阿養。剛才有人說落地後可以早點幫我們取拖運行李。”
康語彤立即在電話裏追問:“什麽人這麽好心?男的女的?……天養,不是我說你,怎麽可以把阿戎電話號碼随便告訴別人?”
紀天養把指尖放在蔣戎嘴唇上阻止他再開口說話,自己對康語彤半真半假調侃:“當然是美女空姐啊,不過康小姐放心,我剛才跟她講我是Uncle 的男朋友,警告她幫忙之外不可以有非份之想。”
康語彤在電話那頭爽朗大笑:“真有你的!總之這幾天你幫我盯緊阿戎,我把人交給你,你不要給他機會招惹那些奇奇怪怪的桃花回來知道嗎?”
“遵命。康小姐放心,這幾天我絕不會讓別人有機會碰Uncle 一根手指頭。”
紀天養替蔣戎結束通話,把蔣戎握電話那只手按在身側幕牆上,另只手輕撫蔣戎面龐,引誘他跟自己貼面嬉戲悄然接吻。
“阿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親吻是在什麽時候嗎?”紀天養意猶未盡,指尖輕飄飄撫過蔣戎濕潤唇峰。
蔣戎觑眼思索半天:“昨晚?”
紀天養搖頭,眼睛裏蘊出一汪深情:“是蔣老爺送我去留學之後,我第一次回蔣家過暑假,我們在泳池裏;也像現在這樣,悄悄的,很怕被人看見。”
“神經病呀你?那次你溺水,我幫你做人工呼吸!”蔣戎樂不可支,額頭抵在紀天養肩膀上:“我當然怕被人看見,我好怕你淹死在我家,我怕會坐牢哈哈哈!”
紀天養雙手捧住他臉龐湊近,深情款款講情話:“我那時已經喜歡你,把你放進心裏面了。”
“呸,早戀。”蔣戎撇撇嘴,推開紀天養伸手拽行李,徑直往登機閘口附近的休息區走。
紀天養剛追兩步就被蔣戎轉身呵止:“你改簽去那邊!薩亞啊,別搞錯地址。我要登機咯,後天……不對,是大後天馬特見。”
蔣戎說着擡手比了個打電話的動作:“有事電話說!”
紀天養臉色洩氣的抓一把後腦勺,兩邊目的地不同,現在哪還來得及改簽?只能拿手機馬上再訂一張前往東南亞群島的機票,然後立即值機取登機牌。
他再回航站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蔣戎從貴賓休息廳出來準備登機。
蔣戎因為要帶滑雪服跟護具,東西比較多;但又嫌麻煩不願辦拖運,所以随身攜帶一大一小兩口登機箱。
本來挺累贅,但此時他身邊多出一名身穿機長制服的歐裔青年,不僅幫蔣戎推行李,還跟蔣戎有說有笑一路護送進航棧橋。
紀天養拿登機牌抽自己嘴巴,剛才他跟康語彤撒謊有空姐想泡蔣戎,結果人家轉身真的去泡空少:“嘿,真棒。”
歐裔青年回頭瞭望一眼,笑容陽光爽朗,向蔣戎稍微傾身碰碰他肩膀。
蔣戎回頭看見隔壁登機區的紀天養,又笑着給他比了個“有事電話說”的手勢。
紀天養也沖他們微笑,然後大大方方揮手道別。
歐裔機長問蔣戎:“他是你男朋友?”
蔣戎語出铿锵堅定否認:“我兒子。”
歐裔機長哈哈大笑,忽然換上一口挺流利的中文:“你騙人,我剛才看見你們在那邊接吻。”
蔣戎驚喜:“哎?中文不錯啊!”
“我前男友是爐港人,他教我。”歐裔機長說完聳了下肩膀,表情相當惋惜。
蔣戎笑臉燦爛與他調侃:“真巧,我前男友西歐那邊的,英文教得棒極了!”
【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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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區受地域特征和方言影響,有錢人家二世祖沒結婚前在正式社交場合一般叫某公子,熟人随意點叫某少。(不是古風串臺,屬于地域習慣。)
所以蔣戎的稱呼有:蔣公子、蔣少、戎少;通常不會叫蔣先生,因為他爸還活着,他爸才是蔣先生,他頂天也就小蔣先生。
紀天養沒有家世背景,職稱即尊稱;比如紀總,紀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