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絲菲爾并沒有看到他們。她像是追逐着什麽、匆匆地離去了。
“她為什麽不能和我們一起?”舞彌問着。
“因為她并不屬于這裏。”他直截了當地說着,“聖杯在呼喚着她,她生來就是為聖杯而制造的。”
“那麽就還有希望。”舞彌喃喃自語着。
他沒有戳破她的希望——雖然那希望究竟是什麽也暧昧不明。他們看着那綻放在夜空中的煙火,看着切嗣收起槍械、朝着南面的市民會館而去,看着他和言峰绮禮的死鬥結局,看着他出現在最後的戰場,冷靜地說出那個命令——
使用寶具,破壞聖杯。*
火焰熊熊燃燒起來。這景象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月夜——那個矩賢看見半邊夜空染成紅色的淩晨。他透過使魔的眼睛看見那些吞噬着屋子的火焰和死徒化的村民,才想起來去檢查屋中的藥劑。
那顯然為時已晚。
矩賢機械性地回到自己的工房,燃一把藍色的火,将那些書籍和筆記一本本丢進去。火焰卷起書角的方式就如它卷起石棉瓦的遮雨棚。村裏人們的面孔模糊地在他眼前晃過,又和書本一起融化在火焰裏。
必須從這裏離開。
矩賢确認着這個事實。他命令使魔去尋找切嗣的行蹤——那孩子從傍晚便不在家裏。他甚至沒有去考量切嗣出事的這個可能:這對于衛宮而言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會想辦法躲過這場災難出現在自己身邊,他們将離開這裏,直到有一天他能夠将自己的研究和背上的刻印一起傳遞給現在還懵懂無知的孩子——
這就是衛宮切嗣所肩負的命運。
那時候矩賢自然不會知道切嗣和他的使魔擦肩而過,正向着這屋子走來,步伐是從未有過的沉重。他現在卻知道這些。
他沒有看見——但他知道。他知道命運在一開始就一定決定好“衛宮切嗣”所背負的東西——不是矩賢所抱持的“承繼”,而是從一開始就寫在他額上的“切斷”。
切嗣推開了門。矩賢丢下手中的書迎了過去。
“啊啊,切嗣。你沒事吧。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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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賢已經太久沒有擁抱過他。他沉浸在魔術中太久——像他的祖先們一樣。但孩子的身體——溫熱的、細小的,輕而易舉就褪去了他魔術師的硬殼袒露出“衛宮矩賢”的柔軟內在。這些都毀去了也沒有關系——他将重頭檢讨這一切。只要在他這一代解決了死亡的問題,那麽切嗣就有可能窺見“根源之渦”罷————
現在想來,他太過沉迷于名為衛宮之蛇的私語,才全未察覺那便是他們的最後時刻。
“——告訴我。”
而現在她問了。
“告訴我……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
在過去和現實的夾縫中,他微笑着。
“我幾乎已經不記得了。也許,除了他将我殺掉的那一天罷。”
久宇舞彌決定離開的時候,聖杯戰争已經變成了風平浪靜的日子裏偶然作痛的陳舊傷痕。衛宮切嗣帶着不會說話的男孩搬回了他們一度居住的大宅。他搬來全套工具,修好倉庫破損的門,屋頂碎裂的瓦片,用手指推平庭院中的塵土,擦去倉庫地面上的血跡——那時候舞彌正站在他的身後。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
那之後,衛宮切嗣一次也沒有再進過倉庫。他似乎決定将失去的一切都和那件黑色風衣和Contender一起壓在壁櫃的最深處,披着浴衣在屋中忙碌的他看起來和鄰家大叔沒什麽兩樣——也許只除了那些濃縮着詛咒和惡意的夢,它們總在夜晚潛入将男人從不安的淺眠中驚醒。
偶爾他會哭泣。
可一切越來越好了。鄰居的藤村組成為了衛宮家的朋友。名為大河的女孩總是上門,叽叽喳喳地說着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一開始無法說話的、名為士郎的男孩漸漸也開始重新活躍起來。而切嗣總是坐在大宅的廊下,微笑地看着這一切。
“我要走了。”有一天,久宇舞彌這樣對他說着,“——您不離開嗎?”
他沒有說話。
“您還要繼續等待嗎?”
也許我只是想再一次見到他。
這句話他終于沒有說出。而舞彌也沒有繼續問。她的任務已經結束了,現在的“衛宮切嗣”再也不需要久宇舞彌——她沒入門扉的背影似乎敘述着這個事實。
他再一次地、恢複了獨自一人。
日子變得意外地平靜。
以五年前的那一天為分界線,之後再也沒有人再切嗣面前消失過了。但是,以前他所失去的東西,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他曾經幾度跟着切嗣回到冬日森林。然而艾因茲貝倫甚至懶得去攻擊曾經的背叛者:他們只是用風雪掩藏了自己的身形。他聽着切嗣在風雪中無力地呼喚着伊利亞的名字,心知肚明這聲音永遠也無法到達那孩子耳邊。他也知道切嗣的身體一天天腐敗下去:他甚至能聽到那始終在切嗣耳邊徘徊的、猶如愛麗絲菲爾一般的聲音——
你為什麽還不到我身邊來呢?
但是切嗣在這呼喚中生活了五年。他甚至成功地将一枚魔術制造的“瘤”埋入冬木的聖杯——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确保和平的方式了。
現在,你要到我身邊來了。
他想着,和自己的兒子一起看着那名為“衛宮士郎”的男孩挺起了胸膛,驕傲地說着:
“如果你已經沒辦法實現了的話,就讓我來代替你實現吧。”*
切嗣似乎因為這樣的話語而愣住了。但他并沒有搖頭——相反地,他露出了笑容。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安心了。”*
抛離之前的所有——卻又似是而非地、繼承下去麽?他想着,部分地窺見了深埋在谶言之中的軌道。但這已經不再重要——什麽都并不重要,只除了一點毫無道理的堅持:
只要能夠等到那個注定到來的人的話,無論多久,我們也會在這裏等待的。
那麽,我要用什麽樣的話語來迎接你呢?我的兒子。
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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