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看回來
十月的夜晚，在這座臨江城市，微微有些寒意。
垂眸和自己說話的少年，黑發柔軟，眉弓深邃，丹鳳眼蘊着沉默的溫柔。
蘇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無家可歸的小流浪，被面前的少年輕柔的撿到。
關于季菱川的記憶，像被按了一下按鈕，腦中頃刻間充滿他的聲音。
——請我玩。
——地點你選。
對呀，這是那天季菱川給她修好自行車時，她答應過的事。
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耶。
蘇芽杏眼慢慢亮了起來，之前那點兒無處可去的委屈，轉眼消失的一幹二淨。
“好呀，那我請你吃飯！”
芽芽少女笑容變甜，恢複了平時的快樂模樣。
季菱川垂眸看着她，勾起唇角：“嗯。”
最近的一家飯館是麻辣燙，蘇芽肚子餓了，咕叽咕叽叫了半天了，拉着少年往裏走。
“吃這個好不好呀？先墊墊肚子！”
季菱川眼睫微顫，視線落到少女揪着自己袖口的地方。
少女指骨細細的，指甲粉嫩圓潤，他輕而易舉就可以甩開這只小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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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明明那麽高的一個人，卻愣是乖順的被蘇芽的這只小手牽着，拐進了麻辣燙的店。
麻辣燙端上來後，蘇芽給自己加了辣椒，一張透白的小臉，被熱氣熏的滿是紅暈。
過了十點的A市，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但往窗外看，還能窺見溫柔夜色，和沒入黑暗中的行人身影。
吃完麻辣燙，身上暖烘烘的，美食帶來的力量，撫平了之前的所有情緒。
蘇芽背着自己的小包包，走在路上，一回眸，身後就是緊緊跟着的美人同桌。
季大少爺話不多，但卻是個很好的陪伴者。他拉着蘇芽的紅色箱子，仿佛一個守護騎士。
頭頂的月亮不圓，缺了一角，卻很亮。
天上星星一閃一閃的，打眼看過去，一時數不清有多少顆。
這忽然讓蘇芽意識到，這座臨江城市其實是美的。哪怕媽媽沒有陪自己，她也看到了今天晚上的美好月色。
她小口掩了個哈欠，杏眼霧蒙蒙的，覺得困了。
吃完東西太飽了，大腦一定是忙着去消化食物了，她想睡覺啦。
季菱川帶着她，去了附近看起來治安最好的一個酒店。
蘇芽一進門就有些局促，她拉住季菱川，聲音有些緊張：“咱們能住裏面嗎？”
她這輩子都沒自己出門住過酒店…沒有家長帶。
少女慌張小模樣，長睫毛眨巴，唇又嘟嘟的紅。
季菱川挑眉，順着對方的話，輕輕點頭，湊近蘇芽。
“不能嗎？”
蘇芽臉一瞬間漲紅，結結巴巴：“不是，我是說，你也沒成年，我也沒成年…”
少女小腦袋瓜，被修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
“是兩間。”
少年聲音含了笑意，冷凝的眉眼一瞬冰雪般消融。
蘇芽愣在那兒，瞥見櫃臺辦入住手續的小姐姐笑容，臉更紅了，瞬間臊成了一個垂着臉的小柿子。
她剛才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想說，沒有大人帶，能住進去嗎。
兩人身份證都滿了16周歲，櫃臺小姐姐按照酒店流程，登記信息，并且備注了監護人的相關聯系方式。
酒店安保措施很嚴密，一切都很正規，蘇芽看着季菱川配合櫃臺小姐姐登記，悄咪咪松了口氣。
“那…你們是什麽關系呢？”小姐姐又問。
這次倆人異口同聲：“同學。”
“哦，這樣啊。因為你們兩個都是未成年，所以是需要給你們監護人打電話确認一下的。”
小姐姐說話溫柔，笑眯眯看着櫃臺前，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季菱川那邊是季母接到的電話，聽到他跑去接了個小姑娘去酒店，季母有些懵，但還是配合着表示知道了這個情況。
季母扭頭看着丈夫：“應該是火車站那個小姑娘，前頭下車的時候，他就不對勁，看着一直在擔心人家，總回頭看。我讓他去打招呼，他又不願意。”
蘇芽媽媽那邊，電話卻一時之間打不通。沒辦法，又打到了蘇芽大媽的手機上。
蘇芽小聲解釋：“大媽，我媽媽她忙，沒接到我就走了。天晚了，我就找了酒店住。不用，你們不用擔心。嗯，遇到了我同學，對，季菱川呀。我在這玩一天再回來。”
孫芳聽到蘇芽沒人接，只能去住酒店，語調就高了起來，當下就要開車過來接。
等聽到了季菱川的名字，她放心下來，還特意讓對方接電話。
“菱川，要麻煩你這兩天照顧一下我們芽芽了。”
季菱川接長輩電話時，聲音平靜卻有禮數：“阿姨放心，芽芽是我同桌，靖羽是我兄弟，照顧芽芽應該的。”
他和蘇靖羽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成績又一路都是年級第一，幾乎是在孫芳眼皮底下看着長大的。
孫芳聽見他在身邊，當下就放心了許多。
等兩邊的監護人都報備了情況，酒店才給他們開了兩個房間。
蘇芽拿着房卡，走到電梯裏時，長長呼出口氣。
“人生中第一次自己住酒店！”蘇芽扭頭沖着季菱川笑，梨渦甜甜，睫毛又彎彎長長。
季菱川單手擡起，刷房卡摁了電梯樓層，聲音清清冷冷：“想好明天去哪了麽。”
蘇芽眨眨眼：“我還要再想一下下，看看攻略。”
“好。”少年話并不多，眼睛形狀漂亮，瞳仁又黑白分明。
蘇芽和人家對視的剎那，倏地扭開臉。
——季菱川，比她遇到過的任何朋友都要好。
兩人各自進了房間，季菱川站在蘇芽門口，修長手指點了點防盜鏈：“這個挂上。”
蘇芽小雞啄米的點頭，小臉上是濃濃困意，長睫毛在眼簾處投下蝴蝶似的倒影。
“嗯！”
少年随即拿起手機，低頭輸入號碼，下一秒，蘇芽的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是一串陌生號碼。
季菱川站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唇角微抿：“有事打電話。”
同桌沉穩又貼心，靠譜到不像自己的同齡人。
蘇芽輕輕關上門，從門縫裏遞出一句柔柔回複：“好，晚安。”
睡到兩三點的時候，蘇芽被門的動靜吵醒。
有人在擰她的房間門。
困意像霧氣一般蒸騰圍繞了片刻，才從蘇芽腦海消散。
少女想起來，她是在酒店。
她猛地坐了起來，心口重重一跳。
“誰？”她聲音有些顫，卻強做出鎮定模樣，像個欲蓋彌彰掩蓋慌張的小兔子。
擰動門把手的聲音頓了頓，下一刻，是更粗暴的敲門聲音。
蘇芽的心跟着砰砰砰跳，安靜的夜裏，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被吓出來，頭腦無比清明。
她想起來季菱川，摸到了手機，屏着呼吸按下了電話。
然而下一秒，敲門聲卻消失。
蘇芽聽到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醉醺醺的：“敲、敲錯了…”
門口傳來越走越遠的腳步聲，然後重新歸于安靜。
蘇芽留意着外頭的動靜，像個全神貫注的小白兔，耳朵豎着，滿是警覺。
就連手機什麽時候接通了，都沒注意。
“蘇芽。”手機裏傳出少年慵懶的嗓音。
季菱川站在門口，輕聲道。
“他喝醉酒，敲錯門，已經走了。”
“別怕。”
蘇芽聽出來，同位兒站在門口，心裏忽然重重一松。
她噠噠噠跑過去，隔着門小聲道：“季菱川？”
“嗯，是我。”
門外少年的聲音，帶着好聽的顆粒感，低沉又慵懶。
蘇芽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隔着防盜鏈，看到了少年清俊的臉。
“你也被吵醒了嗎？”她小聲問。
季菱川沉默，半晌：“嗯。”
他沒有說，自己根本沒睡，就在隔壁默默留意着動靜的事。
才會第一時間發現，有人借着喝醉酒來敲蘇芽的門。
“那…你快回去繼續睡吧，等早上我們一起商量，明天去哪裏玩。”
季菱川看着門縫裏露出來的杏眼，輕聲道：“好。”
天快亮時，他眯了兩個小時，是被電話吵醒。
季母打來電話：“川川，今天咱們去臨江古城，你那小同學還在嗎？在的話，帶上她一起來吧。”
剛睡醒，少年修長手指捏了捏清俊鼻梁，聲音沙啞：“不想去。”
兒子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季母尊重他的想法，想了想就沒再勉強。
八點半，季菱川洗漱完，聽到敲門聲。
蘇芽從門口露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杏眼圓溜溜的，一看到他就彎成了月牙。
“你醒啦？我去樓下轉了一下。這家酒店三樓有餐廳，我打包了一些早點過來。”
少女提着打包餐盒，眨着亮晶晶的杏眼，可愛到讓人想揉一下。
“你呢？”接過餐盒時，季菱川看着扒拉着門口的少女，彎了彎唇。
蘇芽小聲回答：“我吃過啦。”
她前面養成了每天早起晨跑的習慣，有生物鐘，到時間就爬起來啦。
少年坐下來打開餐盒，發現裏面有粥、雞蛋、包子、南瓜餅，還有豆漿。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每樣都拿了一點點。”
蘇芽用手指比了個手勢，唇角梨渦又燦爛又甜。
“季菱川，我可以進來嗎？”
蘇芽小尾巴似的跟進來，小心翼翼。
“嗯。”
少年身形清瘦挺拔，側臉冷淡，吃東西時慢條斯理，很像矜持散漫的貴公子。
得到了主人的同意，蘇芽拉着一張椅子坐下，小手托着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人家看。
細嫩手指惬意的在臉上敲了幾下。
真好看。
美人同桌真好看，吃東西都好斯文呀。
瞧這挺拔的坐姿，跟軍營裏拉出來的一棵白楊樹似的。
少年好像剛洗過頭，頭發吹的半幹，有股飄逸蓬松，發質看起來很柔軟，半搭在眼睫。
垂着眼吃東西時，蘇芽可以看清人家咀嚼食物後，喉結滾動的弧線。
整個人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卻特別像松竹，有挺拔的英氣。
那手也是一絕，指骨很長，皮膚冷白，淡淡血管勾出世家公子的優雅。
男孩子怎麽是這個樣子的呀。
蘇芽頭一次這樣專注的觀察一個男生，像好奇寶寶在看熊貓滾滾，杏眼幹淨又無辜。
看着季菱川吃完了早飯，收拾好了餐盒，她眨眨眼，小聲道。
“你有沒有想到，可以去哪裏玩？”
少年倏然起身，垂眸看她。
那雙漂亮丹鳳眼掃過來時，蘇芽一怔，呼吸都慢了半拍，小腦袋下意識往後仰。
“怎、怎麽了。”
少年手臂撐着椅子兩側，漫不經心的俯身靠近，眼神帶着探究，專注又幽深。
兩人距離驟然拉近，蘇芽羞得睫毛直顫，小拳頭握緊：“你你你幹什麽！”
季菱川黑發下的丹鳳眼，眨了一下，唇微彎。
“你慢慢想，我看回來。”
剛才被看了那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