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顧晗的24件小事(四)
【一五】
後來我想這輩子應該難以再見了。
我回到西安的生活很平靜,身體緣故總是嗜睡。醫生說消化系統出了毛病開了中藥,于是等到下午我才将早晨的稀粥消化掉。因為打嗝太頻繁很累不想說話,久而久之一個人就有些抑郁了。
老媽戰戰兢兢偷偷掉眼淚。
她怕我一蹶不振總是跟在我後頭,我嫌她煩将門反鎖不想出去。一天只吃得下一頓飯,中藥一喝就飽了。嗝打的總是吐酸水,睡着了就好了。
于是我天天都在睡,卻睡不着。
我什麽都不想做也不和外界聯系換了電話,新聞學方面的書都裝在箱子裏束之高閣。我媽說做事得有始有終,後來那兩天的考試我便去了。
老爸提前訂好了朋友的旅館。
那個時候西安高校附近都沒地方住了,旅館距離學校還有半個小時的路。他怕公交車堵我去晚了二十四日四點就起來開車往這邊趕,到了門口天還早想讓我多睡會兒不願意叫醒我。
就這樣他接送了我兩天。
十二月的西安多冷啊,我在暖意盈滿的被窩裏睡着他在樓下車裏縮着身子睡不能睡還要到了時間叫我。寫到這裏的時候我流淚了,這些都是後來我媽告訴我的。
他沉默寡言不茍言笑看着挺怕的。
我生病了他聯系朋友找醫院晚上回家沒話找話,他喜歡看CCTV5的足球和軍事頻道後來也不怎麽看了改CCTV3越戰越勇讓家裏充滿歡聲笑語。
有一次我媽指着電視上一個人問他:
“我記得這人籃球打得好。”
“人叫鄭智。”他看了我媽一眼恨恨的說,“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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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一天半夜我不以小心醒了,聽見客廳裏電視的聲音很小。第二天問我媽怎麽我爸昨晚睡那麽晚,我媽冷笑了一下:
“看足球比賽呢。”
這是我的家和我的老爸老媽。
考完試的時候我從考場出來往外走,到學校門口遠遠就看見我爸等在那裏。他見我出來從車上下來笑着向我搖手,那一瞬間我放下所有的焦慮不安與“我執”握手言和了。
【一六】
我記得讀中學的時候很流行那種疼痛式的青春,後來見過很多約稿函總是條令鮮明的寫着:要創意新鮮禁堕胎四角戀。
現在寫作市場花樣繁多推陳出新實屬不易。
我決定寫顧晗的故事是在二○一二年的十二月中旬,西安開的頭去了新疆之後寫了結局。曾經構思過要怎麽去寫才更有意思,最終打算順其自然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有人問我:
“你喜歡他什麽,生活裏的他有故事裏你所想象那樣優秀嗎?”
我不知道怎麽樣去定義“喜歡”這個詞,就像我這種莫名其妙的喜歡。堂妹曾經和我說過一個特別好玩的事兒:她每天去上班都會在公交車上遇見一個很高很帥的大男生,有一天男生沒有出現她很失落。
事實上小說大都是現實的加工和升華。
可能因為一個場景太特別給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念念不忘,或許他并沒有你所想象的那樣好,但那一刻我是真的喜歡上了他想和他過完一生。
換句話說,喜歡和是否優秀能劃等號嗎。
我曾經和我媽開玩笑說真遇到了喜歡的人哪怕他窮的叮當響都沒關系,可在心底還是挺認同家人那一套門當戶對的思想。
故事寫完是個情人節的傍晚。
當時外婆正在繡花,我站起來走去窗邊往下看。烏魯木齊的雪三尺有餘,院子裏的池塘都結了冰。外婆放下繡簍叫了兩聲貓咪,我回過頭去看。
“它從哪冒出來的?”一下午都不見影兒。
外婆笑了笑:“誰知道呢。”
話音剛落下門鈴響了,我從二樓窗戶往大門那兒瞄了一眼。很抱歉寫到這裏得擱筆,因為現在我要去開門了。
【一七】
二○○五年陶喆出了張專輯太平盛世,朋友問我最喜歡哪一首我說就是愛你。
那一年讀初三,第一次有喜歡的男生。
後來好像是從老師的花名冊那兒弄到了他家的座機號,生怕記不住寫在了哪裏抄了好幾張紙條塞到了我家的床縫兒玻璃櫃甚至書裏還夾了一張。中學畢業照他在後面還簽了名字,至今還在。
聽說他喜歡一個女生追了半年。
十六歲的尾巴遇見了一個男生,他長得不是特別帥但很細心溫柔。有一次我從二樓掉下來摔了腿,每天拄着拐杖上下學他會幫我值日。
後來寫同學錄他說:
“你笑起來很好看。”
再後來讀大學遇見別人,寫顧晗的時候我迫使自己回到了過去的少女年華,想起了偷偷喜歡過一個人時的臉紅心跳和剎那芳華。他不是我喜歡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我喜歡的最後一個人。
【一八】
再有兩天就是農歷新年了。
外婆在樓下叫我出門去,昨天傍晚嬸子二舅特意過來叫中午去他們那邊吃飯。于是我将上文的後記寫完合上電腦下樓,烏魯木齊那天零下二十度。
二舅的家也在小區,步行十分鐘。
外公一米□□帶了個黑色棉線帽子雙手背後,外婆一米五四穿着她最喜歡的羊絨衫,我手插口袋走在兩個老人中間去踩自己的影子聽他們倆說話。
二舅家很熱鬧,剛進門就聽見一堆笑。
那是我第一次去二舅家,有點兒不習慣他們的熱情。大舅二舅兒子女兒都來了一個個鑽進廚房裏,就在那會兒我聽見有小孩笑。
“毛蛋。”我聽見一個男人聲音,“來小舅這兒。”
背後一僵,我将頭緩緩轉去陽臺。
他穿着灰色毛衣蹲在地上,微張開手嘴角勾着笑。我的目光有那麽一點恍惚,陽光下他的樣子還是那麽好看。一個老太太拉過我的手問外婆:
“西安的外孫女兒吧。”
外婆笑:“大丫頭的女兒。”
我匆匆叫了一聲奶奶,又被拉到沙發邊坐下。餘光裏他抱着小孩走了過來,老太太說“我大孫子”他對外婆颔首問候。
目光對視的瞬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他将毛蛋給老太太拎了件外套好像要出趟門的樣子,我一直低着頭去逗小孩。于是一堆老頭老太中年男女的地盤裏就剩下我和毛蛋在玩,我一逗小孩就笑了。
大概半個小時一過就開飯了。
我們十來個人坐了一大桌子,那個中午的年味兒是真濃啊。我聽見老太太問“顧晗人呢”有女人回說“我讓他買酒去了”,正說着就有人敲門了。
他一回來我就緊張的低下了頭。
一桌人說着話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話題落我身上,一個中年女人看向外婆說着“是叫遠遠嗎真文靜這姑娘”,接着又問我:
“還讀大學呢吧?”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外婆解了圍說:“考研的時候生病了我讓過來這邊養。”女人“哦”了聲擔心的看了我一眼,說:“怪不得瘦成這樣兒。”
“這孩子體質差。”外婆嘆氣。
接着桌上又有人問了一兩句,似乎都挺心疼好好一個姑娘病成這樣。女人忽然開口叫了聲“顧晗”又道:“去拿瓶露露給遠遠。”
我募得擡頭,他拿眼看了過來。
【一九】
我們的交流少得有點兒可憐。
他好像簡單的吃了一點兒就坐去客廳了,電視上正在放李幼斌先生的《亮劍》。他拿過遙控器按了兩下換到了足球頻道,一只手習慣性的摸向口袋找煙又停下了。
過了會兒,他穿上外套出了門。
我是在他出去的時候才從飯桌上起來的,餘光裏他皺起的眉頭很煩躁的樣子不由得多想了兩下。有人問:
“過了年顧晗26了吧有對象沒?”
“聽說談了個。”女人說,“他不愛我們問這事兒沒怎麽唠。”
忽然想起離開前的那個夜晚。
當時胃疼的難受窩在床上戴着耳機聽歌迷迷糊糊,那個時間曉光自習還沒有回來。印象裏聽到一對男女的聲音,他們慢慢吵了起來。後來女的摔門而去,房間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現在想來總有些不太對勁。
我慢慢踱步到窗臺邊往樓下看了一眼,他站在路邊一面打電話一面抽煙,整個動作有些許不耐煩。我和外婆說了聲出去透透氣,剛到一樓就聽見他說話口氣不太好。
“你要去我攔不住。”他說完停頓了會兒聲音一低,“那算了吧。”
随即他把電話挂了。
我正要躊躇出去還是上去,就看見有一輛摩托車停在他身邊。騎車的男生吹了聲口哨,他抽了最後一口将煙往地上一丢跨腿坐了上去。
摩托車“嗖”的一下開走了。
【二○】
我曾經很喜歡擁抱這個詞。
當年早戀最難忘是他身上的溫度,我雙手穿過他的腰腹輕輕落在他的後背将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那是我唯一一次擁抱,後來最多的便是和朋友在離別時。
我現在很渴望有一個擁抱。
無論他是誰只要輕輕抱我一下,可能都會痛哭流涕。曾經最困難的時候特別希望有那麽一個人能拉我一把告訴我人間自有真情在,後來發現那個人只有我自己。
這麽多日子以來我過得太不好了。
在經歷過無路可退的低谷和難于人言的痛苦之後,我發現我已經不再對感情那麽偏執并且了解了什麽最重要。雖然再見到他還是會緊張,但你看,我已經不是很在乎了。
現在,只是想要一個擁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