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1)
四位評委把墨鏡焊在了臉上。
焊得相當牢固, 恨不得造型從此半永久,摘也摘不下來那種。
商評委聲稱自己昨晚突發麥粒腫,席評委解釋自己素來患有飛蚊症, 喻評委靈機一動,隔着墨鏡指眼睛表示昨晚慘遭蚊子暗算。
童教練坐在地上,猝不及防被搶了所有的小抄,情急之下, 聲稱自己被喻巨星揍了。
左一拳右一拳,正好兩個烏眼青,只能拿墨鏡勉強擋住。
故而決不能摘。
導播回別墅來拿落下的臺本, 路過練習室, 恰好看見喻評委在兇狠追殺童教練:“童熒!你講不講江湖道義!”
童教練一身都是舊傷, 節目組給準備的椅子都小心翼翼換成了人體工學椅,結果現在跑得異常矯健:“不講了!你誰啊你!”
導播吓壞了,趕緊過來勸架:“童教練, 小心腰,小心腰——喻老師您小心點那邊剛拖過地……啊。”
話說晚了,練習室這會理當沒人,地面被阿姨拿洗潔精兌水拖得锃亮, 兩位評委一前一後火速撲街。
喻評委的氣球錘子恰好作為緩沖墊接住了童教練的腰。
喻評委不當老師, 喻評委快氣死了:“我是17號!你個疑似黑粉的不孝子領到粉籍的時候都1234567號了!”
要麽說是粉頭,喻星火喻粉頭追星追得無敵早,要追溯到穆瑜的第一部 電影——就是那部花滑題材的,喻星火當時就在現場。
喻巨星那時候才不大點, 還沒有半點巨星像, 作為少年組合出道失敗, 被公司丢出去跑龍套, 演撿花的小冰童。
喻星火追星的流程也是最簡潔的。沒那麽多複雜的彎彎繞,第一次上冰摔得暈頭轉向的出道失敗小偶像被一雙手撈住,第一眼看見被穩穩當當放回自己懷裏的花束,第二眼看見一個穩穩當當的人。
所以事實上粉籍領到17號都是喻星火謙讓,當時他正封閉錄節目,偷出手機火急火燎加群,就已經是第十七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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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把自己歪歪斜斜鉛筆寫的日記、以凍成鹌鹑的形态強行賴着偶像照的合影拿出來當證據,喻巨星甚至可以搶到個位數。
……
半醉不醉的童教練思維簡單,還真被數字碾壓得蔫了幾秒,怏怏抱着膝蓋縮回球狀。
然後一顆喝紅牛醉咖啡因管不住嘴的球,開始爆喻星火的黑歷史。
什麽“錄節目的時候絆了林飛捷一跟頭”。
什麽“跟沙傻叉約架甚至發了地址導致狗仔蜂擁而至”。
什麽“兩年前差點出家去武當山當道士結果道教協會不收流量明星”……
滿腦子模仿自家暹羅貓裝乖的喻星火徹底炸了,失去理智追着童熒滿練習室亂竄,把他那個氣球錘子掄得虎虎生風。
“你給我站住!”炸了毛的喻暹羅黑着臉大吼,“你丫當時還不是要去少林寺當和尚!”
剩下兩位足夠沉穩的評委沒來得及攔,兩個頭四個大,對視一眼整理好衣服,準備成熟穩重地去跟11號選手特別帥的經紀人解釋。
是這樣,整件事是有緣由的,請您千萬別在意。
我們能解釋。
孩子瘋了。
結果還沒等開口,兩位評委剛邁出一步,就被大聲揭穿黑歷史:“他倆差點去當古惑仔!”
貧道死了道友也得死,喻星火毫不猶豫瘋狂拖人下水:“差一點!就差一點!”
一個家有灰色背景——今天一身商業精英氣息的商老板,差點在兩年前回家搶家産然後咬着雪茄抱着貓去當商教父。
另一個當初跟十個高利貸公司打得有來有回,你別要錢我不要命,或者拿把刀剁了我賣肉餡,賣多少拿走多少不用找錢。
倆人湊到一起豁出去,說不定真能打出一片江山。
商老板寶刀未老,脾氣依然一點就炸,怒喝一聲“喻火柴”,吹起經紀人連夜準備的電吉他異形氣球,拎着殺過去追着喻星火爆頭。
……于是局面就兀然陷入了完全不受控制的混亂。
本來就不大的練習室。
導播吓跑了,喻星火拎着錘子氣球追殺童熒,商遠拎着電吉他氣球追殺喻星火。
席野郁悶扶額無力回天,剛想上去找莊先生解釋,被哭成球的童教練一腦袋撞上來。
童教練腦子混亂,但邏輯還挺清晰,哭着追根溯源翻舊賬:“叫你給我喝紅牛!叫你給我喝紅牛!”
躺在地上、絕望閉眼的席野:“……”
以為四位評委深藏不露、非常厲害的聞楓燃:“……”
#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穆影帝沉穩出手,擋住了大野狼的視線。
“宿主。”系統小聲彙報,“我們的曼德拉卡對他們效果好像不太好……”
倒也不是完全沒效果——至少他們也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樣,毫無障礙地接受了“兩年前并沒發生過墜機事故、穆影帝只是退圈了”的事實。
但此刻爆發出來的、只能靠這麽不講道理打成一團才能蓋過去的餘悸,在情緒探測儀的追溯下,也的确來自于兩年前。
在他們重新改寫的現實中,風平浪靜天氣晴好,楓樹林向陽而生的兩年前。
“……啊。”
系統特地回去詢問了商城客服,得到對面答複:“是我們沒看附錄。”
穆瑜也察覺到這件事:“是有什麽補充的條款?”
系統給宿主念:“情緒是無法被消解的。”
穆瑜打開後臺,接收兩百頁的附錄:“不可以嗎?”
系統嘩啦啦翻頁,再三确認,然後給出肯定回答:“不可以。”
曼德拉卡可以改變記憶,可以改變對某件事的印象,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認知。
唯獨不能改變情緒——因為發生過的事,畢竟就是發生了。
就好像被打一下就是會痛,哪怕把“打人”的動作藏起來,也還是會痛。
就好像遇到了很難熬、已經快要把人壓碎的事,哪怕這件事被藏了起來,藏得毫無端倪,那些裂痕也不會再自動恢複和消失了。
就像老醫生所說,這是天理倫常。
“他們當時很難過。”系統翻商城客服的回複,“這份情緒沒有被曼德拉卡消解掉……而且我們編織的現實,和他們給自己編織的重合了。”
還有很多人堅定地相信,那條新聞只不過是個幌子。
說不定偶像是真的就只是退圈了。
退圈了,然後随便放出來點什麽假消息糊弄媒體糊弄狗仔,免得走到哪就被追到哪。
真要是去出家去混黑道,當初在那通救命的電話裏,信誓旦旦保證的好好活、活出個樣子來,不就全成了一點也不守信的屁話,一群沒良心的白眼狼。
萬一呢,萬一那個藏在電話裏的神燈在某天回來。
總得活出個人樣。
就這麽,他們聽話,好好活,玩命了兩年。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堅持偶像只是退圈了,堅持不論看到什麽風言風語都是假新聞,堅持集體編一場夢,太難受了的話就找自己人打一架。
喻星火和童熒往上爬得最不惜命,一個什麽舞臺都去什麽熱度高的節目都敢上,一個什麽舞團都帶什麽難對付的C位都敢接。
這倆人打架的次數也最多——粉絲一見面就敵方還有二十秒到達高地随我沖殺,戰鬥之激烈聲勢之浩蕩,一度成為不少家粉絲學習經驗的觀摩基地。
完全不知道商遠趕過去的時候,這倆人正在茶水間桌子底下,你灌咖啡我灌酒,誰先清醒誰是狗。
然後夢醒了,神燈真的回來了。
直到在這見了真人,他們心裏那塊石頭才終于敢落地。
懸在商老板脖子上那把“謊報軍情”的四十米大刀也才總算收起來。
現在洗雪沉冤商老板正舉着四十米大刀:“席野!你倒是往門那看一眼啊!”
席評委那是不想看嗎:“你把腿擡一下,我現在就能坐起來,往門那看十眼。”
商評委那是不想擡嗎:“喻星火壓着我腿呢。”
“廢話我想壓嗎。”喻評委整個人折成了坐位體前屈,兩只手還在雛鷹起飛,“童熒的腰在我手上,我一撤他當場脫位三塊骨頭算誰的。”
三位恢複了理智的評委只能催童熒,偏偏童教練渾身是舊傷脆得一批,紅牛的勁過了一些又還沒完全過。
喻星火跟他架打得最多,打出了經驗,知道怎麽晃能不把人晃散架:“快醒醒!偶像——”
喻星火愣了愣,下意識收聲,看着1234567號粉絲童熒。
“哥們。”喻星火雛鷹起飛,艱難拍他的腰,“偶像呢?你是要出家了嗎?”
童熒用力晃了晃腦袋,後知後覺地緩過神。
他這會兒不嚎啕了,像是終于拳打腳踢踹走了一塊盤踞許久的心魔,所以就只剩眼淚安靜噼裏啪啦地往下砸,嘴角還壓不住地往上揚。
又得意又幼稚,就跟校門口打輸了的小屁孩似的,抹着眼淚得意洋洋一咧嘴,我不跟你玩了。
我不跟你玩了。
我回家了。
童熒手腳并用地把自己從一團毛線裏抽出來,他這個毛線頭一松,剩下三根毛線也自然散開,手忙腳亂爬起來往門口看。
特別帥的11號選手經紀人莊先生并沒走。
聞楓燃一直都帶着折疊小馬紮,扶着老師靠門坐下歇腿。
紅毛小狼崽已經初見鋒芒,瘦削鋒利的肩背彎折出極漂亮的線條,連着比例優越過頭、腕線起碼過髋的一雙手,冷冽眉目只剩謹慎溫順。
經紀人先生沒走,經紀人先生靠着門,慢慢揉額頭,啞然地看他們鬧。
身形比過去又顯然清瘦了,用着手杖,但也完全用不着擔心。
那個正飛快換牙的小狼崽扶着他,有人扶着他了,所以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安全。
童教練和喻巨星同時哭出了兩個鼻涕泡,被商遠席野兩位老板眼疾手快餐巾紙糊臉,連嘴一塊捂嚴實了。
四位評委從後門悄悄開溜,溜到一半喻星火實在忍不住,沖破餐巾紙封印扯着嗓子喊:“11號!”
聞楓燃扶着經紀人擡頭,楓葉紅的短發襯得皮膚冷白,眉骨鋒利瞳底漆黑。
“你往前走!”其他選手去拍外景了,聞楓燃沒去,別墅裏很空。
喻星火在空蕩蕩的走廊裏朝他奮力招手,不知道是在對誰喊:“就往前走!我跟你說,高高興興的,別回頭!”
往前走,帶着那個休息的燈神,不用有半點顧慮地只管接着往下走。
再往下走很長很遠的路,走過春秋四季,去曬太陽,去吹風。
過來的這條路坑坑窪窪破爛得很,所以他們打算聯合,他們打算把這條路揚了再鋪一條。
厚厚澆上一層瀝青,再打好封閉沖得幹幹淨淨,路兩邊全種上綠油油小樹苗。
舊路不好,用不着再回頭。
11號選手聞楓燃進步的速度,就跟峰景傳媒股價跌得一樣快。
快到把人強行搶到了自己的戰隊、并且因此被其他三位評委聯手報複,以至于一路過關斬将手底下就剩這麽一根獨苗苗的童教練,都有點恍惚。
“是為你好。”這些天下來,喻星火跟他關系好了不少,“你也不想被人說#童教練徇私過分眼裏只剩11號#吧?”
幹這行的就得有點專業精神,喻星火追到了星就老實了,每天美滋滋遠距離看偶像,被經紀人耳提面命不闖禍不上熱搜,說話都帶tag的井字號。
兩位追星成功、盡釋前嫌的評委蹲在別墅天臺上,哥倆好一起吃泡面,其中一個拿錘子氣球砸另一個的頭。
童熒現在學乖了,先警惕四望确認偶像不在,再搶過錘子氣球砸回去:“用你廢話。”
四位寫了保證書的評委都是情緒穩定的成年人。
除了那天在練習室裏的失态,就再沒犯過半點錯、再沒給偶像丢半點人,當然不會做任何不光明正大的事。
在節目錄制過程中,導播可以用話筒發誓,四位評委指導細心點評客觀,既沒對11號有任何超出節目公平準則的特殊關照,也沒利用職權開任何綠燈、搞任何特殊。
所以評委們當然也不會做出,只不過是為了争奪11號的經紀人看過來的視線,就對彼此下黑手的勾當……某次喻星火和童熒因為被擋得太結實,含怒聯合出腳,踹翻了商老板的椅子除外。
之所以要毫不留情,把童熒手裏的選手搶到只剩一個,是因為童熒手裏恰好有支六人的少年舞團。
主舞那小孩兒跟他當年一個問題。
練舞練得太狠,應力性骨折,就快把自己練廢了。
喻星火問他:“你那小主舞怎麽樣了?确定跳不了了?”
“确定跳不了了。”童熒搓着太陽穴,“他不聽我話,自己加練……怪我。”
比他稍微幸運那麽一點點的,小孩是單親家庭。媽媽一聽童教練說危險性眼淚就下來了,抱着沉默瘦削傷痕累累的兒子說不出話,堅持要退出。
童熒也決定讓主舞退出。
臭小子不知道輕重,躲着教練玩命嗑止疼藥,疼得站不起來了才被隊友發現,一去檢查腰椎壓縮性骨折,右膝韌帶也撕裂了一大半。
“怪我,我沒有及時發現他的壓力,他壓力太大了。”童熒說,“怕自己跳不好拖累全團,還不舍得補營養……他媽媽打三份工供他跳舞。”
單親媽媽,背着兒子偷偷去給人家當保姆、幹各種臨時家政,就因為兒子實在太喜歡跳舞,每次經過培訓班都挪不動步。
這一行就是這樣,或者有很多行當都是這樣,光芒萬丈的代價是傷疊着傷,獨木橋上不知有多少人跌落深淵。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那些被背後操縱,随手捧上高位又實力不濟的空殼傀儡,才顯得格外諷刺。
喻星火眉頭皺得松不開:“那怎麽辦,轉練習生出道?要不要介紹到我們公司?我帶一帶。”
童熒還沒改掉甩他白眼的毛病:“用得着你?”
喻星火氣得放下泡面,掄圓了錘子氣球砸他。
“辦法倒是有,不過得過兩年再說……他這兩年都不能亂動,得養傷。”童熒一邊挨砸一邊斷斷續續說,“正好把學上完。”
童熒自己這一身毛病,是因為被他叫爸媽的那兩個人逼着他不準休息,才拖延成舊傷,陰天下雨都不舒服得要命。
十幾歲的小孩兒骨頭還在長,好好休息好好調養,趁着這個機會把學上完,等養好了還能跳。
當初要靠神燈許願的童教練,如今也有了種樹的本事。
童熒把那小子塞回學校讀書,拍着胸口保證,不就是錢嗎教練教你掙。
童教練可嘚瑟:“簡單死了你跟着我,掙錢嗎不就,多大點事,教練帶你飛。”
眼高于頂,從來只帶頂級舞團的金牌教練,平時調教舞團開價最低六位數,把臉摘了揣褲兜裏,從商遠那要了練習生的名單。
帶着死倔不接受贊助、非要靠本事幫媽媽養家、靠本事給自己掙醫藥費的小屁孩,出去教想沖刺的藝考生。
一節課八十,一對一五百。
童教練說了,這算什麽丢臉,屁的丢臉。
老子這是薪火相傳。
喻星火給他遞了只煙。
童熒咬着煙沒抽,商遠探得準确消息:偶像不喜歡煙味。
于是四位評委集體戒煙,互相監督,并時常互相設置考驗,輸了的賠給其他三人一人一張珍藏版簽名照。
偶像的作息很規律,每天都會早起散步,帶小狼崽上早課。
所以他們也跟着作息規律早睡早起,早晨假裝随意出去晨跑,“碰巧”“随手”指導出來練早課的小狼崽。
偶像似乎喜歡騎電動三輪車,所以他們人手一臺五顏六色電動小三輪。
偶像最近好像是有那麽一丁點缺錢。
好像是。
反正小狼崽看起來很缺錢。
那個二手錄音機都掉漆了還不舍得換,搞得席野不得不強行搞了個直播間抽獎活動,強行把三等獎合理設置為一臺Walkman,抽中了某位“正在配合商家測試健身器材質量”的幸運少年主播。
在這種情況下,席野甚至還目擊到小狼崽把二手錄音機賣了三手,回來偷偷給偶像塞錢。
商遠打探消息一直很準,席野的眼力也一向很好。
在設法探知英模文化如今花落誰家以後,四位評委湊在一起,合理推測出了偶像缺錢的原因,合理得出了“我們需要讓英模文化掙錢”的結論。
【懂了。】
他們那個群裏,立刻有專業對口的回消息。
【英模文化對吧,等着。】
……
等着的結果暫時還沒顯現,這是長線計劃,評委們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忙。
——童熒那個戰隊只有11號獨苗苗,看似風雨飄搖,實則争分奪秒。
童熒那個少年舞團沒主舞了。
主舞傷退的舞團叫smolder,原定沖刺來年WOD少年組,但出了這麽大的事,所有人也都能理解。
新主舞不好找,能力夠的也要比賽,不比賽的能力也不夠,本來是準備放棄大半年的努力,就這麽算了的。
所有人揮汗如雨練了這麽久,能說出一句“算了”,既是不舍得同伴傷廢,也是被迫向老天爺這個安排低頭。
但偏偏老天留一線,陰差陽錯殺出來個聞楓燃。
幾件事撞在一塊,想不上頭都難。童教練前段時間的狀态,就是恨不得搜索網上賣不賣秘籍——跟吸星大法對着來那種,把他二十餘年功力一夜之間全灌給聞楓燃,再把聞楓燃塞進smolder。
幸好小狼崽這頭也的确給力。
哪怕評委們都極力保持公正客觀,聞楓燃也依然從一衆選手裏殺穿,截至目前已經成功拿到了七萬塊的出場費。
節目的熱度被迫居高不下,觀衆也日漸增多,對其他選手都是禮貌一掃以示敬意,對11號的印象一直在互聯網的浪尖上激情變幻。
最開始是“長得好看、氣質牛逼、體能怪物”,然後是“三倍速廣播體操”。
——你可以嘲諷他這是廣播體操,但得先無剪輯跳一遍,背後放個表證明沒開三倍速。
當期節目播出的時候,喻星火甚至不惜自行處刑,偷出手機發微博:謝邀,跳完了,請照顧我的貓。
然後被“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留情地當場淹沒,顯然互聯網的記憶相當好,根本就沒忘記十九歲的喻巨星跳完這支舞後留的遺言。
于是一件本來可能被那幾個還沒看明白風向、依然想要攪混水的公司做文章拉踩的事,就這麽在喻星火的摻和下,變成了娛樂向。
木魚直播沿着風向精準切入,立刻舉辦“三倍速廣播體操挑戰賽”,一時間全民健身快樂運動,直播PK都變成了跳《送你安息》。
喻巨星舍身堵搶眼,還挺自豪,抱着手機跟經紀人繞柱走,說什麽都不肯删微博。
結果微博到底也沒删。
因為喻星火的經紀人也後知後覺發現,世道似乎真不知不覺變了。
那個沒看明白風向的經紀公司,還沒等來制裁喻星火,就先慘遭商老板手底下的練習生制裁,第二天直接沒了動靜。
而平時最愛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的那幾個恰流量公衆號,也老實消停到不像話,乖巧得仿佛被人直接拔了鍵盤。
“別太急了,前車之鑒。”
喻星火趁機從經紀人手裏得到了手機,瘋狂沉迷消消樂,并沖童熒伸手指頭:“兩次。”
童熒拍掉他的手:“我知道。”
兩次前車之鑒,說着輕松得仿佛是茶餘飯後的閑談,其實都是伊卡洛斯的羽翼。
蠟做的羽翼,不計代價地追逐太陽,卻不知道越是拼命接近,越會被強烈的日光将蠟融化,失去翅膀墜入汪洋。
“小狼崽的路走得很好。”喻星火說,“我有預感。”
他連續六次卡在最難的一關,用完了三十點精力,嘆了口氣把手機揣進口袋。
童熒說:“我知道。”
他們逐漸能夠看出來,也逐漸都有了越發清晰的預感,這只小狼崽的路會走得非常穩。
可能不那麽快——可能做不到一飛沖天,不能一轉眼就繁花錦簇烈火烹油,但那雙翅膀不是蠟做的。
那位身體不很好、慣用手杖、特別帥的經紀人莊先生,在用種一顆小樹苗的耐心去引着狼崽子往前走。
聞楓燃的資料從一開始就沒瞞着,中間節目組甚至出去錄了個助力VCR。
每個選手都有,11號的攝像師騎着自行車,跟着一群練長跑的小屁孩從學校跑回孤兒院。
一群被照顧得健健康康、幹幹淨淨的小屁孩,每個人都特別精神,穿着合體舒适的秋季校服,大的牽着小的,從黎明跑到天亮。
從學校的樹林裏集合出發,一路跑過路旁的行道樹,踩着厚實的落葉,跑回孤兒院那片特別漂亮的紅楓林。
小傻子學會說話了,雖然還結結巴巴,老師給他剪短了頭發,已見清秀的小臉因為努力過頭憋得通紅:“哥加油。”
他哥站在舞臺上,紅着眼睛一言不發地看完了VCR,那天的油差點就加冒了。
那個被經紀公司訓練得完美且得體,試圖踩聞楓燃、試圖借勢挾制喻星火的練習生,在那一場PK被11號碾壓得滿地找頭——兩個人的出場順序挨着,聞楓燃做完那場展示,那練習生直接退賽了。
錄制退賽感言,那練習生大概也開始迷茫:“我只是想做到完美,完美有錯嗎?”
“沒有錯。”喻星火趴在桌上打消消樂,回答他,“只不過,人是不可能完美的。”
圈子裏很多時候容易有思維定式,覺得但凡不太正統的過往一定要藏嚴實,就比如聞楓燃那份還包含疑似辍學記錄的履歷。
但其實大大方方坦然承認,該解釋的解釋清楚,未必就是壞事。
追星動機有很多種解釋,有些是因為被耀眼光芒吸引,有些是為了投射某種情緒和某些願望,也有人什麽都不為,只是想看喜歡的人星途璀璨。
不論是哪種動機,其實造星師和平臺們商業化久了,總想着求穩不出錯,卻時常容易忘記……每份喜歡最終的落點,都是人。
被喜歡的是人。
能夠承載得住那份喜歡的,也只有人。
不是最完美的作品、不是最漂亮的花瓶,是活生生的人。
把聞楓燃引上這條路的人,希望他即使走到最後,都還是鮮活完整的人,是牛逼轟轟的血紅大野狼。
“不是我着急……是他進步真的太快了。”
童熒說:“我給他做了個模拟評分,生成了個折線圖,然後我以為我把手機拿反了,那是峰景傳媒和林氏集團的股價。”
是真的非常像。
都是斜對角拉得離譜的兩條大直線。
角度都差不多,只不過一個往上一個往下,聞楓燃的進步速度之離譜,離譜到就跟林氏集團股價掉得那麽快似的。
外界的評論也是同樣的走向——起初還有争論,有人覺得這修車行野小子頗有拎着千斤頂一統江湖的野蠻生長氣勢,有人覺得也別太急着誇,這年頭傷仲永不少,雖然三倍速但那畢竟還屬于廣播體操。
随着節目的播出,網上的評論就從讨論廣播操的藝術效果,轉變為了逐漸分開的兩派。
一派是#專業角度分析,截圖看細節,合理讨論11號是否故意藏拙#
一派是#童教練你醒醒11號才十三歲這不是個鐵膽火車俠#
失聯已久,最後一條是想出家的童教練上號:說對了,這不是鐵膽火車俠。
這是個阿童木。
來勁了不光能把胳膊變成原子炮、兩條腿變成火箭噴射器,屁股上都帶機關槍。
十歲到十五歲本來就是最容易開竅的階段,一旦開竅必然突飛猛進,小狼崽在年齡上取了個中,BUFF又疊得滿到差不多能溢出。
第一撥是自己努力,累趴下以後想想孤兒院,振作起來再努一撥力。
兩次的力氣都用完了,再算一算一定要存下來帶老師旅行的經費,還能爬起來跳一遍原速完整版《The seventh day》。
“別練傷就行。”喻星火扔給他一盒戒煙糖,“反正你比誰都有數,也用不着我們提醒。”
反正喻星火是錯過了這個最好的時候,他當初嬌氣得不行,嫌累嫌疼想盡辦法偷懶,不然也不會出道失敗被扔去當龍套。
等受了刺激從随波逐流的狀态裏清醒過來,又已經是兩年前,身體素質跟腦力都差不多定型,再想轉回頭去發奮也來不及了。
童教練這些天挺忙,又要錄節目又要教聞楓燃又要抽空出去教藝考生,還不能抽煙提神,接過那盒糖晃了兩下,挺嘚瑟地龇牙一樂,
喻星火下天臺的時候遇上經紀人,條件反射要藏手機,被後者白了一眼:“合同拟好了。”
“給的條件挺寬松的,看你面子,幾乎就是公司養個練習生做公益了。”
經紀人替他跑腿,去給那個受傷的小主舞弄合同,忙了大半天,拿出來遞給他:“這回滿意了吧?”
喻星火不太好意思地讪笑:“嘿嘿。”
經紀人:“……”
“不用合同了……那個,童熒那邊搞定了。”
喻星火咳嗽一聲,老老實實承認:“他帶那小子出去給藝考生教課。”
喻星火給經紀人捶胳膊,想了想,又補充:“那小子教課,他在邊上輔助,當助教。”
經紀人瞪圓了眼睛:“童教練?!?”
喻星火聳了下肩,點點頭。
經紀人張口結舌了半天,甚至忘了讨伐合同作廢的事:“……我是真想知道穆影帝到底是哪路神仙了。”
經紀人當然知道喻星火的偶像是穆瑜,畢竟喻巨星十九歲的黑歷史又被挖出來鞭屍,現在還在網上瘋傳。
那個“握着經紀人的手堅持臨終想見偶像一面”的名場面,也一并再度走紅,名列#追星的那些頂級操作#第三位。
一開始經紀人還都不理解,本來就都是流量捧出來的,誰都知道造星是怎麽回事,追個星何必真情實感成這樣。
可看喻星火這兩年的瘋勁兒,又看那個傲得目中無人的童教練從神壇蹦下來,去幹這種但凡傳出去就能住在熱搜上的事……居然真莫名有點理解,又有點羨慕。
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決定變好。
決定活出個人樣來,決定往後的日子裏都對得起自己。
因為被幫過、被從泥潭裏拉出來過,所以現在要把這只手再伸回泥潭裏,再繼續往外撈人。
“你聽說那個#一支穿雲箭整頓娛樂圈#的梗沒?”
經紀人平時不是個感性的人,搓了搓鼻梁骨,開口還有點啞然:“也不知道哪群瘋子搞出來的。”
喻星火咳了一聲:“啊。”
經紀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咱們認識的,有沒有因為胡作非為被經紀人把腿打斷。”
喻星火往後退了退:“啊。”
經紀人上年紀不幼稚了,這會兒居然真有點動搖,跟喻星火一起對着窗外正往下落的太陽站了半天,搖搖頭嘆口氣:“他們要是能成……該多好啊。”
要是能成該多好啊。
要是那位影帝真栽了那麽多樹苗苗,樹苗苗都像童教練這樣長大了。
……要是真能成就好了。
喻星火連夜點進微信群,把群名“一支穿雲箭”改成了“123456789支穿雲箭”。
因為之前一直都用非智能機、加入組織太晚,遺憾排名第123456789號粉絲的聞楓燃,正在給偶像熬中藥。
藥湯相當苦,聞一下都掉眼淚。
噼裏啪啦掉眼淚的血紅大野狼蹲在小電鍋邊上,被按住腦袋,輕輕揉了揉。
大野狼敢作敢當,毫不猶豫甩鍋告狀:“是這個藥太苦了。”
穆瑜笑着點頭:“是啊。”
抹幹淨眼淚的小狼崽扶着偶像坐下,然後才鑽進經紀人懷裏,把腦袋埋到老師肩膀上,悶着頭不說話。
穆瑜很熟練地保證:“這藥只是用來調理身體的,其實我身體很好……不要輕信那些便宜的黑診所。”
一個半月的時間,七期節目,小狼崽的成長速度快得突飛猛進。
系統悄悄對比,甚至已經能看出些原世界線裏聞楓燃出道後的樣子。
有點像又不太像——原世界線的聞楓燃野性難馴,在哪都是一副冷傲乖戾的架勢,叫人擔心他是不是要動手,又時常因為天然生人勿近的氣勢招黑。
現在的血紅大野狼就很不一樣。
十幾歲的少年抽條最快,一個半月的時間,聞楓燃比之前又竄了半個頭,長相也隐隐褪去稚氣,五官銳利鋒芒畢露,氣勢也從不分敵我的冷冽敵意開始轉變。
也不可能不轉變——用現場導演的話說,也不看看11號跟着的老師都是誰。
聞楓燃暫時沒時間回學校,按照“已經簽過的合同上校方的要求”,每個晚上都在穆瑜的輔導下修文化課。
按照節目組的規則,選手可以向任何一位評委求教,評委們也會給出指導,有問題也會不吝作答……只不過沒什麽人真敢這麽幹。
席野和商遠聊這件事的時候,其實還挺惋惜。
說實話,他們平時不一定有這個耐心,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