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俠客本無家
正所謂南玄當中有風雪，飄蕩已有數百年。
一陣風雪，跨過了那到深不見底的界限，飄入了華都。
自古紅顏多為禍，引得少年心旁骛，古藺原本以為自己定力很好了，可是當看到卓瑪換衣的那一刻，他忽然氣血上湧，沉着臉，直接勒馬，在華寂疑惑的表情下練起了霸王刀。
那一日，荒漠黃沙飛舞，碎石攪動。
華寂只要認定一件事，那再氣血上湧的事情，他都能心如之水，比如卓瑪問他喝不喝水，那溫熱的身體幾乎靠在了華寂身上，隔着薄紗，那讓人浮想聯翩的身軀在華寂眼裏，跟一團散熱的肉包子沒有什麽兩樣。
因為華寂腦子裏有飛着一頭朱雀，羽帶霓虹，身披霞瑞，翺翔天際。
“卓瑪，還有多久？我們都走了三天了，以角馬的腳力應該快到了吧？”跟古藺同騎一馬的華寂轉頭問道。
卓瑪還沒來得及說話，前面的古藺就挖了挖鼻屎，撇嘴道：“你這問了第四十三次了，三天啊！”
“管你屁事，好好看路，別到時候又下馬揮刀。”
被華寂說出了糗事，古藺老臉一紅，罵道：“小爺我好歹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下馬耍刀怎麽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我怎麽樣？”
“無能！”
華寂聽到這話眉眼一豎，伸臂就勒住了古藺的脖子，叫道：“你他娘的才無能，我勒死你個小黑鬼。”
其實阿拐不黑，但要跟誰比了，如果跟華寂還有卓瑪比，他的确是個黑鬼。
古藺吐着舌頭，在馬上掙紮，很是配合。
“大俠饒命，小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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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寂聽後滿意的笑了兩聲，這才放開了他，在旁邊并行的卓瑪看到這幅場景，張嘴大笑起來，那樣子跟江湖上的豪客并無一二，蠻女跟中原女子在一些言行上，還是有些不一樣，如果換成中原地帶的女子，肯定會掩嘴輕笑。
華都外女子多豪放，特別是以北的荒蕪之地，那裏是蠻子的故鄉，教化之少，讓人摒棄。
中原地帶女子當中的大家陸鳶詞曾經賦詞，形容北荒的寂寥與殘酷，詩詞中帶有荒蕪氣味，而詩詞名字就叫做《行北詞》：
我欲乘車賞風月，奈何風月落溝渠。
停車持筆落畫中，起車收筆返家行。
詩詞雖然平淡，但卻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特別是‘奈何風月落溝渠’，道出了北荒無景可賞。
北荒本就不是行賞風月的地方，在那裏賞風月，無疑是在溝渠裏看魚蝦，你想在北荒作畫，除了一望無際的荒漠跟隔壁，你找不到任何出彩的地方。
最後的起車收筆返家行更是道出了陸鳶詞心中的無奈，這位年輕且帶着傳奇色彩的才女，正是當今六大世家陸家長女。
她當時一時興起，想要去北荒見識見識遼闊的美景，但到了那裏，只有山與荒，并無大河與青松，只能坐下《行北詞》，用來紀念自己到此一游。
所以說，北荒只适合砺人，并不适合沁人。
久而久之，那裏的言行都很豪放，女子也舍棄了一些繁文缛節，言行越來越像男子。
卓瑪還算是好的，至少她還知道食不語，至于寝不言，華寂就不知道了。
七竅谷最讓人值得記住的地方并不是那三棵琇木，而是‘谷’，之所以稱為七竅谷，是因為山谷有七顆互相通透的洞口，裏面回蕩着陣陣幽風。
山谷呈現半圓，環繞在琇木之外。
每當朱雀擡頭，七竅中就會湧出無邊的火焰，将欲要噴出的黑暗壓制回去。
這些華寂他們自然不知道，只有那個作風灑然的魔道祖師察覺到了。
此刻沈觀蒼單手負後，站立在七竅谷的一竅之上，眼前一片火紅，那巴掌大小的小雀，此刻全副武裝，神情嚴肅。
“死老頭兒！你還不放棄？！”小朱雀的聲音有了一絲的尖利，還有一點的恐懼，原因無他，因為她面前這老頭兒跟往常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在他将手放在了腰間的斷劍之上。
劍很，名曰‘斷正’，因為在它劍斷的那一刻，劍中的正道，也随之斷了！
斷劍老頭兒很沒形象的掏了掏耳屎，笑道：“小雀兒，你就跟我回去嘛，都說了，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呸！老不死的，你是魔道祖師，正魔不兩立，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可我也不壞啊。”
“本姑娘管你壞不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打的什麽算盤，無非就是想讓我當你們門派的鎮守神獸，本姑娘正直青春年華，還沒有享受天空寬廣，才不想跟你這個老棺材回去。”
小朱雀左一口老不死，右一口老棺材，按照別的魔道之人，早就沖上去弄死她了，可沈觀蒼卻哈哈一笑，絲毫不在意。
“你這小雀兒說話倒是對老子胃口，那這樣，你若能接我一劍，那我就直接跑路，也不纏着你了，咋樣？”
小朱雀霓虹色的眼珠轉了轉，在思考得失，這老頭兒可不是什麽半吊子，一劍估計石破天驚，她才出生不過三年，不知道能不能接下。
“小雀兒，別擔心，老子說一劍就一劍，而且我只會用三成的功力，你若接住，我直接走人，說話算話。”
三成？這老不死的這麽瞧不起本姑娘？
聽到沈觀蒼的話，小朱雀頓時就不服氣了，叫嚣道：“老棺材，別給我在這裏裝大尾巴狼，本姑娘可是朱雀！別說三成，三十成都沒問題！來吧！”
“爽利！”
沈觀蒼龇了龇牙，頓時天色驟然一變，三棵參天琇木也在風中搖曳，七竅谷內黃沙紛飛，撞擊在山壁上，響聲不絕于耳。
接着就是漫天的劍意，千萬道風浪扶搖直上，沈觀蒼探出一手，斷劍‘斷正’被輕輕送出。
一劍，如仙人開天，不見長明。
七竅谷頓時一暗，只見那銀色幽光閃過，随之就是震耳欲聾的爆響，黑暗之中火焰四溢，照亮山河，七竅中頓時湧出了一道道火焰，擋在了劍意之前。
六七聲碎裂聲響起，只聽小朱雀的一聲嘶鳴，七竅谷內震動，山石滾落。
縱有七竅谷中的神火抵擋，小朱雀也難逃被轟入山壁的命運。
待到黑暗消退，天地恢複平靜，小朱雀胸口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炙熱的岩漿血液不斷流出。
她用虛弱的眼睛看向了老頭兒站立的地方，可那裏哪有人影？
小朱雀慘笑一聲，撲棱的雙翅，落到了琇木上，開始休養療傷。
原來老頭兒之前都是跟他在玩耍，并沒有用一絲精力，現在三成功力就讓他狼狽不堪，如果是全力，自己早就被劈成兩半了吧？
以後看到這老頭兒我得繞着走，不然再被他纏上，估計就沒今天這種好運了。
沈觀蒼心中也是郁悶，走在路上，心想自己實力難道倒退了？怎麽三成的功力還沒殺死那個小雀兒？不行，回去得好好練練，話說掌門師兄還有幾位師兄最近不是閑得無聊嘛，那作為師弟，不得幫他們排解排解？
想到這裏，沈觀蒼嘿嘿一笑，看向了七竅谷西邊的方向，那裏有一行人，正在往七竅谷裏走去。
老頭兒呢喃，笑道：“能幫你們的就這麽多了，能不能收服這個小雀兒，還是要靠你們的手段咯。”
說完老頭兒腳下懸空，乘風而去。
朱雀這種神獸作為天命之獸，有人窮極一輩子都無法見上一面，六洲誰不觊觎？但難就難在抓捕一事上，朱雀表面的神火本就是無根之火，世上根本沒有能容得下無根之火的器物，這也就是沈觀蒼實力強勁但卻抓不到朱雀的原因。
朱雀殺之容易，抓捕不易，只能馴服，但此等神獸，豈是凡人能馴服的？
沈觀蒼飛在空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拍了拍腦袋，裝作惋惜道：“哎呀，這小雀兒可是難得一見的神獸啊，我咋忘了把這件事告訴掌門師兄了？哎，算了算了，忘就忘了吧，反正他們知道了也抓不到。”
作為魔道第一祖師，實力在六洲上排名前十的人物，會忘記這等事情？
自然是不可能，只是沈觀蒼不想給門派帶來厄運，也不想六洲上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神獸，而生靈塗炭。
有這樣一個魔道祖師，怪不得魑魔宗上下連帶宗主都很頭疼，更別說其他魔道之人了，有沈觀蒼，魔道威嚴算是少了一半。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心慈手軟，悲憫蒼生的魔道？
所以說啊，他的存在，魔道才不會老去。
只是魔道不老，但人卻易老，黃昏之下，老頭兒佝偻的背影下也顯得格外凄涼。
“嘿嘿，爹，你看，我又幫你救了好多人，除掉我以前宰掉的，怎麽算也能夠抵消了吧？”
沈觀蒼猥瑣的笑了笑，摸着袖中的斷劍，忽然間老淚縱橫。
他的出身跟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并沒有十分耀眼的開端，他的爹是當地出名的‘熱心俠客’，他娘是一個富豪人家的大家閨秀，而他爹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一次偶然之下，俠客救了富豪老小一命，因此也就與沈觀蒼娘親結下了不解之緣。
可俠客本無家，自當浪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