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眼皮沉沉地擡不起來,連頭腦也跟着一并發沉,鈍重的疼痛。想要伸手揉揉太陽X,卻感覺随着一個小小的動作牽動起腰腹間的肌肉,仿佛身體被拆散了一般,折折回回的疼。
宿醉的感覺果然不好受……早知道就不喝那麽多了……
心下抱怨着勉力支起身體,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床頭的水杯,卻意外的觸碰到一排大大小小的藥瓶。
呃……退燒藥,解酒藥,消炎藥……和外用的消炎軟膏……
“發燒了麽?”小聲嘟哝着擡手想要試下體溫,眼光一瞥卻先看到手臂上淺粉色的吻痕。心下一窒随即腦海一片空白……
………………
所謂的“酒後亂性”果然是至高無上的真理吶……終于轉過神的不二苦笑着搖頭……只不過,不受大腦控制完全出自本能般的舉動,在這個時節下發生也有點太不妥當了……真是耽誤事……
深深嘆氣掀開被子下床。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因了牽扯到全身的疼痛倒吸了一口氣。從牆角拖過自己的皮箱打開。襯衫外套,相機膠卷,還是上次去箱根帶的行李,想着不久大概又要出差所以沒有收拾。最後那件深咖色外套是手冢的,是回來那天下雨怕自己着涼感冒加重勒令自己加的衣服,也一直忘記了拿出來。
把外套放在床上,不二望着突然好像空了一大塊的箱子,發了很久的呆。
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
原來世界終是輪回而對于Fuji Syusuke來說也終究逃不出命運的怪圈。無論怎樣兜兜轉轉,也還是回到了原點。
只不過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理由而已。
上一次是天定。
這一回是人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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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是家裏的獨子是父母最珍愛的孩子更是年邁的爺爺從牙牙學語看着一點點長大成為現在能夠獨當一面妥善處理所有事情的成熟男人。他的肩上擔着家人的期望與血脈傳承的重任,以他的性子也本應該一絲不茍地在事業上有所建樹的同時規規矩矩地與長輩稱心的溫良娴淑女子結婚建立屬于自己的家庭,然後生出甚至比他還要優秀的孩子。
雖然很少提到各自家庭的事情但不代表不二對此一無所知。可是在周遭的好友同事都以坦然的心态接受了他與他一起的事實讓他恍惚以為接受這件事原來是這樣簡單而理所應當。戰戰兢兢了太久卻發現這一路的航行都是風平浪靜之後,便逐漸忘卻了前面可能會有的大風大浪。
只是每次想起來,都忍不住生出對手冢無以為報的愧疚。但在這一刻,從別人的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到這些理由,卻是與自己先前所想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感受。仿佛是散了一把釘子在心裏,每一個字落下的時候都是一下重重的敲擊,然後蔓延開來的細碎卻密集的疼痛。
笑容無法完整的挂在臉上,坐在對面歷經歲月的洗禮依然美麗端莊的女子以那種同樣具有壓迫力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時候,除了“抱歉”無法說出再多的字句。
即使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喊着“我要和他在一起”,可是話到嘴邊便被那一條條自己完全不能做到因而駁斥不能的理由反襯的那樣無力。與手冢相似的狹長鳳目裏流露出的是對兩個孩子不谙世事般的不贊同,在長輩們的心裏,也許他們相愛這件事被輕易地理解成了小孩子的游戲。
不二捏緊了杯柄沒有說話,有些東西根本無法向外人解釋。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對于對方是怎樣的一種珍惜的心情。
日光将要盡失的店面,暗淡的光線在隐約發白的指節處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最後他聽見手冢夫人竭力克制卻仍舊壓不住憤怒而顯得顫抖的聲線。
“這樣固執下去的結果,不是你們兩個可以負擔得起的……況且,你也知道國光的性子……必要的時候,舍棄家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目光炯炯地望向他,頓了下接着說下去。
“……失去家人舍棄親情……這樣的感覺,不二君應該可以明白吧……你真的忍心這樣傷他?”
所有的光線在那一瞬間墜落,黑夜無邊無際蔓延。
最後一分搖搖晃晃的笑容被突然碎裂的杯子刺穿,蒼白幹癟。
……
突然想起那個清晨手冢站在門外對乾那一句意味深長的“藥效如何”的回答。也許是怕吵醒自己,聲音刻意放得很低。卻不知道在他起身的那一瞬自己就已經醒了。使得每一字每一句都無比清晰的落進了耳朵裏。
他說:“在我把一切都處理好之前,我不想傷他。”
當時的自己只是擁着被子愣愣地想這果然就是手冢的風格啊,卻直到許久許久之後才終于明白彼時的“一切”包含了多麽沉重的內容,若沒有相當的決心,怎麽負累得起。而原來在互相表明心意的當初那一句無比誠摯的對不起,竟是那個太過認真負責的男人獨自往複奔波頂着無法想象的壓力卻還是沒能得到認可甚至鋪墊平整将來的道路時,頗感失責和愧疚的道歉。
……
吶,Tezuka,需要說“抱歉”的人,怎麽看都應該是我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