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客廳裏就拍攝的合約問題商讨了很久,轉過神時,天色已晚,外面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雨。兩個人談的專心,竟然絲毫沒有聽到。
“吶,真是好大的雨呢……”不二起身去關窗,站在大大的窗戶前向下望去,只看到路燈昏黃的光線氤氲在紛飛的雨水裏,原本晝夜不分川流不息的車輛行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般,空空曠曠。
空曠的都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髒在濺落的雨水裏沉沉跳動的聲音。
“那個,今天似乎有預報說是暴風雨呢,沒想到來的這麽快。Tezuka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在我這裏将就一宿吧。”他轉頭望着端坐在沙發上的手冢,笑容平和,“我去煮咖啡好了,索性今天把這些一起弄完,Tezuka那麽忙,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吶。”
“Fuji……”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在別人家借宿的習慣,手冢下意識的想要回絕。可是那一聲也許太過輕淺,被砸落在玻璃上雨水的劈啪聲掩蓋過去,而沒能傳到那人的耳中。他便眼看着那纖長的身影轉進廚房,接着傳來打開煤氣和杯子相碰的細碎聲響。空留自己的尾音萦繞耳邊……
那個像羽毛一樣輕巧的名字,念在口中有些奇妙的感覺。
真是很大的雨啊。手冢暗嘆了口氣,可是家還是要回的。站起來的時候順便瞥了一眼樓下的馬路。果然因為天氣惡劣的原因,幾乎都看不到有出租車經過。真是的,碰巧今天同他一直步行過來而沒有開車,真是讓人頭疼。
只好在樓下多等一會兒了。手冢無奈的想,随即走向廚房,打算向主人告辭順便阻止那即将無意義的煮咖啡的行動。
客廳裏的燈光明亮,也就襯得外面的夜空深沉漆黑。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愈發大了,像是天空中擰開無數的水龍頭,想來瓢潑也就不過如此。手冢剛邁步的一瞬,忽有一道耀眼光芒刺破夜空,就像是在烏黑的天空生生撕開一個口子,傾瀉出淩厲刺眼的光線。緊接着,隆隆的雷聲貫穿了耳膜,好似正劈在這一棟建築上,使得腳下的地板也微微顫抖起來。微一皺眉,就聽廚房裏傳來“啪”的一聲,是瓷器破碎的清脆聲響,尖銳如同雷聲的後續,刺得人心裏隐隐疼痛。
手冢被這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急忙沖過去,揮手推開廚房半掩着的門。
沒有開燈,煤氣上跳動着的紅色火苗是這裏唯一的光線,淡淡的,模糊不清。不二站在操作臺旁邊,眼睛垂下去盯着腳下一堆藍白相間的瓷片。頭頂的窗戶上滿是雨水沖刷的痕跡,他的表情隐在長長的劉海後面,隐隐有些無措,卻又看不大清。
“怎麽了,Fuji?”手冢上前站在他對面,“有沒有受傷?”
“……沒事的……”他愣了一下,擡頭向他微笑,伸手去抓臺子上另一只有着藍白相間花紋的瓷杯,“是我笨手笨腳……”
“噼啪”一聲,又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不大的房間,光芒如同白晝。
那一瞬間的明亮裏,手冢看見不二轉過身微微地閉了下眼睛,手指一晃,差點把另一只杯子也打翻在地。
“Fuji!”他趕忙上前扶住堪堪處于危險邊緣的杯子,在緊接着的雷聲在耳邊炸響的時候,他的手指觸到了他握着杯把的纖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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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顫抖着,有一點點涼。
手冢皺皺眉想要說什麽,他卻把手抽出來,轉身淡淡道:“抱歉,我想也許我今天有些累了。”
“那麽,”手冢望望還未開始煮的咖啡,“不要喝咖啡了,我熱些牛奶吧。”
“……好,那個……牛奶在……”他轉身去拉冰箱的門,手冢趕上去,伸手淡淡擋下來。
“我來就好,你到沙發上休息一會兒吧……”
他望着扣在冰箱門上的手指,定了一瞬,然後輕聲說好。也不再看他,走出廚房走進無限光明的客廳,背脊不經意般挺得筆直。手冢站在門口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彎腰坐到那一人式的布藝沙發上,布面腿腳和地板輕輕摩擦一聲,像是嘆息。
閉上眼睛仰起頭,他的臉色在燈光下似乎有些蒼白。
手冢不明白,剛才分明還有精神與他玩笑的一臉溫婉的人,怎麽突然之間疲憊失措,臉色蒼白,像變了個人似的。想起剛才的閃電和振聾發聩的雷鳴……該不是怕打雷吧……
像是否定般皺了皺眉,手冢回身去熱牛奶,一邊暗自決定有時間一定要帶不二去做個關于突發性疾病的身體檢查。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轉頭道:“Fuji,今晚……打擾了。”
…………
Chapter 14
雖然電閃雷鳴仍然不間斷發生,但在手冢決定留下來之後,外面的雨反而小下去,不似剛才的瓢潑狀。手冢站在窗口向下望去,除了排列整齊的路燈之外,另有了稀稀落落的幾盞車燈,像是夜空中墜落的幾點星光。
可是能怎麽辦呢,他有些無奈的看看那個窩在沙發裏的人。在喝過那一杯熱牛奶之後,臉色好了很多,但仍是呆呆的,沒有微笑,也不知道在看着什麽地方。這樣的不二,讓他放心不下。
似乎感到了他的目光,不二也向他這邊看過來,像是想起了什麽,略略彎了唇角道:“吶,忙了這麽久,Tezuka一定也累了吧。洗個澡也早點休息吧。”
他的笑容有點勉強。手冢不由皺皺眉,下意識地接口:“啊,我在沙發上睡一晚就好。”
“沙發?”不二驚異的眨了眨了眼,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Tezuka要睡沙發嗎?”
手冢方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嚴重的口誤。要怪只能怪向來随性簡單的不二不喜歡長排的三人沙發,他買的布藝沙發都是單人的,且都是不同的樣式和顏色,因為想要靠着舒服所以都帶有扶手。別說兩個拼起來,就是全部拼起來恐怕也不能滿足手冢那一米八七的身高,何況再加上扶手,坑坑窪窪是斷不能睡人的了。
手冢一臉黑線的看着不二呵呵笑了很久,終于停下來恢複到眉眼彎彎的模樣,想了想說:“家裏從來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準備不周。Tezuka不介意的話,一起睡床好了,好歹也算是雙人床,大略擠擠應該是沒問題的,吶?”
“……好吧。”手冢突然覺得在那雙半眯着的冰藍眼眸注視之下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無論是什麽要求都沒有拒絕的可能,只好妥協與服從。想想也覺得好笑,向來都是給別人提要求和建議的自己,對這種聽從于別人的經驗,真的是經歷太少了。
不過即使是妥協與服從,在某些問題上手冢也絕對當仁不讓。比如說本應是身為客人的手冢先用浴室,他卻堅持讓不二先用。說是不二累了,洗了澡先休息。其實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兩人較為懸殊的身高差距,使得手冢根本無法穿不二的睡衣。雖然都是男人,但若讓手冢赤裸着面對一個并不很熟的人,總覺得有些尴尬。
于是,最後洗完澡的手冢擦幹了滴着水珠的茶色頭發,勉強把西裝褲當作睡褲,套了襯衫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卧室裏的不二似乎已經睡着,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二的卧室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樣,一邊是一個小小的陽臺,擺放着整齊的各類品種的仙人掌,另一邊是個書架,并不似書房放了整整齊齊的書,而是随手插些書本CD等等睡前消遣的東西。深藍色的床讓手冢想起沉靜的海洋,旁邊乳白色的床頭櫃上一盞臺燈有着淡淡的橙黃光線,籠在旁邊的幾個相框上,使得裏面溫婉的面容更加模糊不清。
有些好奇,伸手拿來仔細端詳,象牙色的精細花紋裏,站在一起的似乎是不二的一家人。有些嚴肅的父親,溫柔和藹的母親,甜美可愛的女兒,還有不甚相像的兩兄弟,一個兀自笑得燦爛,另一個瞪着眼睛,似乎對哥哥笑得這樣開懷表示不解。
應該是很久前照的全家福,裏面的不二,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不過似乎都沒怎麽變呢,那樣的笑容,美好明亮。即使陰雨天氣,也因了那笑容而充滿金色陽光。
手冢握着那相框,不禁有挑起唇角的沖動,手指攏了攏半幹的發絲。摘下眼鏡,把身上的襯衣脫下摺好,順手關上臺燈。
無邊無際的黑暗一下子如潮水般漫上來,沒過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