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es

第3章

初春時節，天黑的還是很早的。

結束了工作趕到預定的餐廳時，已是暮色四合。伴着侍者的歡迎問候聲踏進餐廳，便一眼看見不二坐在大大的落地窗邊，米色上衣籠了金紅色的餘晖有淡淡的溫暖柔和，微笑着向他招手。

落座之後，便很快有侍者過來整理餐具，同時奉上菜單。

這個西餐廳離手冢所在的森田醫院極近，餐點精致細到，韻味十足，且服務周到價格也不錯。手冢有時會利用午休時間過來改換一下口味。而且起先想借故工作忙而逃脫家裏安排的相親時，母親也十分“體貼”地把相親的地點定在了這裏。最後使得他對這裏的餐點再熟悉不過。

輕車熟路地點完，把菜單還給侍者後，轉頭發現對面的不二還在對手裏的那份菜單仔細研究。便予以機會讓自己近距離的研究下眼前的人。

……

也許這麽說很失禮，不過不得不承認，不二周助，是一個漂亮的人。很漂亮的，男子。

與自己本身如刀削斧鑿而成的冷硬堅毅線條不同，不二看起來更像是個還未長成的少年。從頭頂熨帖順滑的發絲向下，一直到略微上翹

的下颌，再延展至脖頸和肩身。無論從正面和側面來看，盡是飽滿柔和的弧線，圓潤而舒暢的感覺就如其人。皮膚是男子中少見的白皙，但不是那種缺乏運動的蒼白，卻像是那種怎麽曬都曬不黑令女子們由衷羨慕的好膚色。修長的雙眉彎得恰到好處，配上眼睛和唇片細致恒久的弧度，便成了那略顯淡漠清遠的不變笑靥。初看時恍若未覺，長久的注視時，便覺得有一汪清澈的水慢慢浸潤入心。像是炎熱的三伏天裏倏忽而過的清風，掠去遍身紛紛擾擾，從內心感到平靜安寧。

這個時候，他用那纖長的手指松松握着菜單，眯着的眼睛裏隐約透露出一點幹淨的嬰兒藍，唇角上揚了幾分，笑容燦爛。

“我要這幾個……”他伸手在菜單上輕點了幾下，“啊，最後，加一個芥末冰激淋，多加芥末。謝謝。”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問道，“手冢君不要一個作為甜點麽？我還是第一次發現有芥末口味的冰淇淋吶~真是家不錯的餐廳……”

“不用了，謝謝。”

芥末冰淇淋……

手冢不由在心裏打了個寒戰。

真是沒想到對面的人竟然有這麽奇怪的口味。不過要說起這家餐廳的芥末冰淇淋，手冢的記憶裏便自動跳出那個放眼望去盡是綠色的東西，有一次鄰座的人不知好歹前來嘗試，結果吃了一小口之後緊接着灌了自己不下十杯冰水。情狀可謂——慘不忍睹……

“不二君……”

“？”

“芥末吃太多對胃不好……”

“唔，這是醫生給的忠告麽？”

“……是的。”

“啊啊……既然手冢醫生這麽說的話，下次我會注意的。”對面的人笑得一臉燦爛，卻顯然并沒有放在心上。手冢頓了頓，最終還是端

起手邊的檸檬水來掩飾無法回應的沉默。

氣氛便一瞬沉悶下來。習慣性的等待對方挑起新的話題，可是對面的人在日暮的餘晖暈出的淡淡光圈裏，只是微笑。手冢有些無奈的想果然是自己性子的問題，才使每一次會面難脫尴尬的境地。

這一次恐怕也不能例外。

“吶，手冢君其實是左撇子吧？”

就在手冢覺得兩個人再也無話可說的時候，不二望着他端着杯子的修長手指，突然開口問道。

“是的。”

自己是左撇子這件事，是到森田醫院工作後某一天寫字的時候被大家發現的。在得知這件事後，幾乎所有人都為自己與左手不相上下的右手靈活熟練的刀法而大吃一驚。可是，他竟然這樣輕易就發現了嗎？

“真是厲害呢……手冢君。”他以那樣淡淡的口氣贊嘆着，似乎絲毫沒察覺發現手冢是左撇子這件事也是一樣的厲害，“小的時候就很

希望兩只手都很靈巧好用吶，那樣子交替寫作業就不會累了……”

他呵呵地笑，像個孩子。那樣單純沒有半分防備的幹淨笑容，讓手冢不由想起雨後的蔚藍天空，想起蜿蜒流淌的清澈溪流，想起灑落滿身的溫暖陽光。

在陌生隔閡的界限裏來回旋繞努力進行着沒有重點如同打太極般的寒暄後。這一刻只覺自己的心，在那樣的笑容裏，慢慢柔軟，慢慢沉靜。

無端的踏實與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