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還錢
烈日高照, 江水巷一片人擠人般的擁擠與熱鬧。
人來人往,沒人會記得前兩三日前小巷口邊上的那家豬肉鋪裏發生的事情,人家只顧着來此來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太陽大, 光線刺眼, 誰想耽擱時間。
宋檀相較于第一回 來趙堰鋪子上幫忙時的別別扭扭與不情不願, 外加一個啥也不會,如今倒是顯得坦然與順手了許多。
都是各憑本事吃飯, 既不偷也不搶,沒什麽好丢人的,不過就只面子問題, 按照趙堰的話來說, 要面子有什麽用?還不如一只雞腿香。
趙堰的鋪子因前回被李宏天他們破壞, 今日相當于重新裝潢,顯得幹淨與整潔了不少。
豬肉鋪的生意也跟着變好了些。
就只鋪子裏的兩個老板,為何一個老板的臉色不太好,另一個老板的臉幹脆是真不好。
楊栾絮啃着一個脆桃, 納悶問:“宋檀,趙堰哥,一日不見, 你們這是怎麽了?”
宋檀數着今早她們掙的銀錢,一眼也不曾給過趙堰一個眼神, 淡淡地回道:“沒什麽。”
“特別還是趙堰哥,你臉上怎麽挂上彩了?”楊栾絮因嘴裏塞着東西,話不怎麽說的清晰。
趙堰捂住左臉上的紅痕, 下意識往宋檀那邊看去, 見其壓根兒就還沒消氣, 他的氣勢更加如焉了的圓茄, 支支吾吾說:“昨晚被蚊子咬了的。”
一聲極淺極輕的輕哼聲響起,楊栾絮循聲往宋檀的方向看,問:“宋檀,昨晚你也被蚊子咬了?”
“嗯,一只厚臉皮的蚊子。”宋檀拾帕擦了擦雙手,稍冷的餘光終往趙堰瞥去。
不就是她給他約法了三章麽?明明他也口口聲聲地應得好,結果晚上就借着蚊蟲的理由來打她。
還有沒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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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回呢,是否就是帶上他的刀來砍她來了。
她看他到時還可以換一個新的媳婦兒,每晚抱着睡覺,多好啊。
宋檀一時想到,手裏的帕子使力攥,宛如趙堰就如了她手中的帕子一般。
怎麽她以前就沒看出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呢。
楊栾絮絲毫沒意識到宋檀與趙堰暗地裏的這點波動,當真以為她們二人說的是确确實實存在的蚊子,她扔了手裏啃得幹淨的桃核,“我也是!每晚的蚊蟲可多來了,特別讨厭,眼看着就快到秋日了,竟然還有蚊蟲,也不知道要到幾月份它們才會消失透。”
楊栾絮搖搖頭,想起每晚耳邊上的嗡嗡嗡聲,着實煩,嚴肅給宋檀講着自己的經驗,“宋檀,你別心軟,遇見了使勁兒打就是,別留力。”
趙堰心裏一個咯噔,只覺臉上的巴掌印莫名更疼了,捂着右臉的手緊了緊。
宋檀注意到趙堰的小動作,心情稍稍好,與楊栾絮說話時也像故意說給趙堰聽一般,語調不着痕跡微微上揚,“這是自然。”
“你爹娘叫你回去了,我都聽見楊叔叫你名字的聲音了。”趙堰聽不下,想将楊栾絮給支走。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楊栾絮好騙,與宋檀道別後,就往自家鋪子的方向跑回去。
楊栾絮一走,趙堰自己的鋪子枉然安靜下,恰這會兒沒人再來買東西,就只剩下趙堰與宋檀二人。
趙堰鼓足勇氣,再次喚宋檀,賠笑道:“媳婦兒,昨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看見了一只蚊子停在你的臉上,要吸你血啦!我看都看見了,肯定要幫你拍它是不。”
整整一日,宋檀都未有怎麽理過趙堰,她看見他時而認真時而又帶了讨好意味的笑,心中越發來氣,雙手比劃着距離,“你還狡辯!隔了這麽長的距離,你怎麽就看見了?”
竹席和床榻隔了最起碼三臂寬的距離,她才不信他真會看見。
趙堰妥妥一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的苦喪臉,“你怎麽就不信我?我敢對天發誓真看見了。”
聞言,喝着涼茶的宋檀忽地想到一件事情,立地警惕問:“你是不是又趴我床邊上偷看我睡覺來了?”
她可還記得趙堰是的确做過這種事情的,只露了一個腦袋出來地蹲在床頭邊,跟個來索命的一樣。
趙堰豁出去了地答:“沒有偷看。”
是正大光明地看。
“三條再加一條。”宋檀不敢再信趙堰嘴裏說出的話,“不許再偷看我睡覺!”
趙堰一口應下,“不偷看了,不偷看了。”
反正那也算不得偷看。
趙堰心中喜悅,再試探問:“宋檀,是不是你就不再生我的氣了。”
宋檀淺嘗杯中涼茶,嘴角稍稍地彎了下,答道:“我再看看吧。”
“宋檀!”
驀地,鋪子外邊好像響起多日不見的劉敏的聲音。
宋檀與趙堰皆是往外邊看去,宋檀一見果真是劉敏,自上回二人在繡生繡坊分別後,就未有再見過面。
“是有什麽事情嗎?”宋檀問。
劉敏笑得開心,“是繡坊,杜秋田被抓到了,人現在就在衙門,你與我快去,說不定官爺真能叫人還給我們銀子。”
“好。”宋檀一聽,雙眼彎彎,提裙就欲與劉敏一同去衙門。
之前杜秋田偷偷跑路的一出,可沒把她氣哭慘。整整好幾日,吃飯吃不下,喝水也喝不下,幾番下來,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人被官府抓到,意味着杜秋田欠她們的銀子時候是還給她們了,宋檀定然想去。
趙堰一聽,抓住宋檀的手,急道:“我跟你一起。”
他是又怕她同上回一樣,遭人欺負。
宋檀倒是來了絲神氣,“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
如此,趙堰只能焦心地守着自己的鋪子等宋檀回來。
衙門外邊已圍了十餘個力争要杜秋田還給她們工錢的繡娘,旁邊還有好幾位曾經與繡生繡坊有過生意往來的布樁裏的老板,一個個的臉都黑了,都是要杜秋田還錢。
杜秋田灰頭土臉落魄地被兩個官差押出來,守在衙門外的人直接一下沖上前,揪着杜秋田的衣衫,對着他又吼又踢打,想要他給個說法出來。
他們信任他,寬限了他一日又一日,他倒好,一字的感激話也不說,末了還在大晚上的帶着自己的家當跑路。
心都被白眼狼給吃了。
若不是有官差攔着,杜秋田早就要被人打得趴在地上,小命都要沒一半,有官差在,他頂多就只腿上和腰上挨了幾腳。
但這也夠得杜秋田疼得嚎的了,腿軟得路都走不動,全憑官差架着往衙門裏拖。
杜秋田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的吃過飯和睡過覺,連續半月來的跑路生活并不好受,客棧客棧住不得,官道官道也走不得,他試圖走過小道,遇見了幾個蠻橫無理的土匪搶光了他一半的銀子不說,腿也給他廢了一條,他還是連滾帶爬地才逃下山,想要找大夫,結果大夫又說他的腿傷得太厲害,且耽擱治療的時間太久,治不了了,怕是一輩子都要瘸着了。
杜秋田不甘心,瘸着腿地想要再去試試走水路,剛走到碼頭,就被給緝拿他的官差給捉回來了。
如今杜秋田可謂是衣裳破、老臉灰、腿也瘸,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時,內心悔恨得不行,老淚縱流,沒了魂兒地被官差押進衙門內。
是不是若是他不逃,也落不到這個地步來了,身敗名裂,無家可歸。杜秋田似是精神崩潰,哭着哭着又笑出聲,活像個瘋子。
被他欠了銀兩的人才不管杜秋田的死活,扯着嗓子喊守在衙門裏頭的官差老爺要明察秋毫,絕不心軟,還他們衆人一個公道。
宋檀和劉敏走至衙門,杜秋田的案子已要接近尾聲。
她們和提前守在了這兒的人一樣,進不去公堂,只能站在外邊候着,裏面只需一個證人便好。
日頭挨到後山邊上時,案子才完全判完,相關事宜也才解決清。
杜秋田被壓入大牢,等他家中人帶上足夠的銀兩來再細說。而他所欠下的衆人銀錢,則由繡生繡坊抵出去還銀錢。
不日後,宋檀收到那筆一月有餘的工錢,想起趙堰要讀書識字的事情,給趙堰選了一套紙墨筆硯回去。
晚間,趙堰看見宋檀抱回來的一堆東西,驚得嘴裏都能塞下個雞蛋,“宋檀,你給我來真的?”
宋檀将東西放在桌上,“不然呢?”
她拍了拍老舊的圓木桌,着實嫌棄,“今日我先只給你買了紙筆,剩下的明日再幫你辦。念書還是得要有個好的屋子和環境,我瞧你隔壁的那間柴房不錯,改日你把它給我搬空,弄個書房出來,還得要開個窗戶,好通通風,光線也好。”
“這幾日就先在這間房裏吧,将就将就。”宋檀圍着本就不怎寬敞的屋子走了兩圈,一邊上下打量一邊說:“再把你的涼席給我收拾收拾,書桌放那兒,正好對着窗戶。”
“那我睡哪兒?”趙堰震驚,念個書,自己睡覺的地兒都要被占麽。
宋檀手指在圓木桌上輕輕一拭,輕飄飄道:“都可以。”
趙堰眯眼看着被宋檀描述得所剩不多的空間,心底一陣嘔血,“沒地兒了。”
“那我不管,書桌是要放的,你原先的這張不行。”宋檀撚了撚方才擦拭了木桌的手指,還是那句話,她着實嫌棄這套老舊的圓木桌。
趙堰捶了捶胸口,咬着牙道:“行。”
燭火點上,宣紙攤開,筆墨備好。
趙堰抓着狼毫的那一刻,依舊是覺得自己山豬吃不來細糠,終究是不配了。
叫他一個五大三粗的賣豬肉人去學寫字,比他殺一頭豬都難,哦不,兩頭都難。
宋檀看見趙堰的握筆姿勢,也是頭疼,先前她以為趙堰再怎還是會幾個大字,結果眼下竟然連一只筆是該怎麽握的也不知道嗎。
宋檀手把手地教趙堰握筆。
“你先學寫自己的名字吧。”宋檀道,宛如一個小小教書先生的模樣。
趙堰得意,“這我會,以前我妹子教過我。”
話落,趙堰大手一揮,像以前随便拿着一根細棍子在地上塗畫似的,潇潇灑灑寫下自己的名字。
自認為是無比的好看、無比的豪邁,都可以拿出去賣字畫的程度了。
實則,比雞刨的還難看。
宋檀捏了捏眉心,一時沒注意,趙堰又邀功似地道:“你的名字太難了,我重新給你寫個。”
“什麽?”宋檀沒反應過來,名字還能重新寫的麽。
趙堰提筆蘸墨,在紙上幾筆就畫好,簡直輕輕松松,收筆時又是那副很是自我滿意的洋洋得意。
“好了。”他笑。
宋檀定眼看,此時此刻宣紙上畫上着的不是一個大樹杈子還能是什麽。
趙堰一臉認真:“你的名字太難了,反正是一個檀字,就是樹呗。”
作者有話說:
小垃圾就是我了,四千是不可能的,還是就三千吧(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