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叫魂
宋檀的話方一落下, 周浦和身子微微往後仰,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不,這不, 相當于被自個兒的小舅子打了嗎?
周浦和一咋舌, 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形容、怎麽說了。
“哦, 原來是小舅子,自己人, 自己人。”
趙堰也像是沒了腦子,張口便笑道,原他想的是緩一緩尴尬氛圍, 怎知他不說了這話還好, 說了這話, 四周更靜,唯獨他嘴角邊上挂着的弧度尴尬繃在唇邊。
宋檀兩手攥着衣側絞了絞,指甲都泛起白,她再往下垂了垂頭。
趙堰還只是站起身, 宋檀就往後退去,她始終都不知又該怎面對趙堰。
“對不起。”宋檀埋頭抽噎道。
“你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麽?你又不知道這件事兒。”趙堰對着一旁光站着不動的周浦和使了個眼色。
周浦和立馬會意走上前,“就是, 反正都是你弟弟做的,關你什麽事情……”
“哎呀。”周浦和腳上一疼, 他憋疼望向讓他閉嘴的趙堰,“你踩我做什麽?”
趙堰才沒空去管周浦和,他仍是對宋檀道:“你別聽我們剛才胡說的, 那群人是不是蒼老爺手底下的人還不一定, 萬一只是看我不順眼的呢?你沒怎麽在江水巷長久待過, 這種找茬的事情多了去了, 時不時的都有。”
“不信你問問周浦和,我前年可還遭過一回,情況比今天你見着的慘了去了,那群人非說老子賣的是什麽瘟豬肉!我像是是那種會做黑心買賣的人嗎?我能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麽?自個兒沒啥本事,就只能想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了,我呸!”
“而且你們家不是才來淮武郡沒多久嗎?你二弟怎麽可能與蒼老爺他們惹上關系?你這麽大個人都還能在淮武郡走丢,你弟又比你小,說不準路都不怎認得全,自然不知道蒼老爺他們的。”趙堰繼續道。
還拄着破掃帚的周浦和總算明白過來,他也轉口安慰宋檀,“就是,宋檀,你也別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還是得相信你弟弟嘛,他沒事讓人來江水巷找咱們做什麽?咱們又與他無冤無仇的,要找也還是找你爹和你娘啊。”
“紀臨他,有賭瘾。”宋檀咬了咬下唇,眼眶紅了整個大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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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臨要比宋檀小兩歲,今年剛好十五。
事到如今,宋檀都還能記得兩前年,娘拿着細竹枝,一路揪着紀臨的耳朵,将他從賭坊裏拉出來的場景。
她一直知曉娘是偏愛紀臨的,可那一日娘還是在直接在大街上将紀臨打得爬也爬不起來,他的整個後背紅腫潰爛,娘還是不收手,一邊哭一邊抽,要紀臨當場發誓再也不去那種地方才作罷。
紀臨本來口口聲聲應了好的,答應了爹娘再也不會碰那種東西,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飯都不怎麽吃的,全憑一口氣吊着,睡覺都只能趴着,微微翻身都不能。
宋檀以為紀臨經過那回的事情,不會再與別的世家子弟一起去賭坊。結果半月也沒到,他仍是會偷偷摸摸背着所有人翻牆跑出去,一回兩回,三回,次次輸得精光,偏生又總是異想天開地覺得會翻身。第四回 時,他開始來她的房裏偷東西,從一開始的銀子,到後來的玉镯、簪子,凡是能賣錢的東西,他都會拿。
畢竟是她弟弟,再不喜,宋檀也曾是跑去賭坊裏找過人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想來了淮武郡後,紀臨還是改不了。
“對不起。”宋檀再次對趙堰道,說話聲鼻音重重。
趙堰心中嘆氣,他故作輕松,“你之前不都還讓我把鋪子給弄大點兒嗎?這不正好了麽?還懶得我自己動手拆。”
宋檀吸了下鼻子,“我會努力還給你的。”
“又是這句話,我聽都煩了,咱不說這個。”趙堰再故作煩躁地掏了掏耳朵。
這時,鋪子外邊傳來楊栾絮的聲音,她的人還未走進來,聲音先一步地傳了過來。
“趙堰哥!我來幫你!人呢?人呢?”
楊栾絮也拎了把刀沖過來,剛剛她被楊睿誠與秋岚叫回去一起與東街選雞崽去了,鋪子裏一個人也不在,三人回來的路上,才聽人說了趙堰這邊發生的事情。
楊栾絮本就是個急性子,緩不得,一聽人說了後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周浦和扶額,“你跑過來做什麽?”
“幫忙啊!”楊栾絮環顧四周,“人呢?”
“早走了。”周浦和道,楊栾絮的性子确實得改一改了,他就沒見過比她還急躁的姑娘。
楊栾絮注意到宋檀,擠到她的身邊,“宋檀,你別怕啊,人沒事不就好了。”
宋檀往旁側了下頭,“沒什麽。”
趙堰見着楊栾絮怕要說一些不着調的話,只覺頭疼,拎着楊栾絮的衣衫邊邊一角,就将她給提到另一邊兒,板了臉地嚴肅道:“你娘叫你回去了。”
“回什麽回?我娘還巴不得我過來幫忙,鋪子咱們可以一起收拾啊。”楊栾絮再道。
話落,楊栾絮似才想起嘴角邊上好像有血跡的趙堰,她頓了頓,望着趙堰,“對了,趙堰哥,你們有沒有什麽事兒的?”
宋檀聽見楊栾絮的這句話,也将淡淡目光移到了趙堰的身上。
趙堰眼尖,察覺到宋檀小動作,幹脆兩手捂了肚,閉眼宛如痛苦般地哀嚎,“疼疼疼,确實可疼了,那群孫子下手沒個輕重,可疼死老子了。”
“肚子疼?”宋檀一下子沒繃住緊張問。
趙堰伸出無力一只手,眼睛露出一條縫,餘光瞥了眼宋檀的方向,将自己的胳膊順帶往她的方向移了點兒,繼續“虛弱”地說:“背疼,肩也疼,渾身都疼。”
宋檀顯然着了趙堰的道,她趕忙扶住趙堰的胳膊,“嚴不嚴重啊?我帶你去看劉大夫。”
“我只想回家。”趙堰望着宋檀道,裝得實在好一副無力。
“趙堰哥,那你的鋪子怎麽辦?”楊栾絮問,她來前都打算了幫忙修鋪子的。
趙堰一揮手,“明日再說。”
他才不要宋檀到時再說一些什麽有的沒的話,煩。
一路上,趙堰始終像是疼得滿臉痛苦的模樣。
不過疼雖然确實是稍稍的有一點兒疼吧,但痛苦是真的痛苦。
他從沒像今日這般丢過臉,竟被一個女人攙扶着回家。
他一個大老爺們還要不要臉的了?
是以,趙堰的痛苦沒有一點兒假,都是實打實的,宋檀自也以為趙堰那是傷得太嚴重了。
要不是趙堰攔着,宋檀非得将劉大夫給請到家裏來。
往昔都是趙堰做飯,他的廚藝好,宋檀起初嫌棄過趙堰許多事,可在趙堰的臉還有他的廚藝上邊,宋檀沒說過半個字。
今日趙堰“受了傷”,只得宋檀親自來。
趙堰本來想的還是自己來的,宋檀卻說包在她身上,她不會讓他餓肚子的。
如此趙堰只得躺下,細聽着竈房那邊的動靜。
宋檀在竈房裏忙活了老半天,再次出來時,手裏捧着的是一碗清水面。
當宋檀将面放到趙堰的面前時,趙堰差點沒跳起來,他指着快粘成一塊兒面餅的面,道:“這是什麽?面?”
宋檀點頭:“我不會其他的,只能弄面了。”
“那為什麽快成了一塊兒餅?”趙堰看着還在冒着熱氣的面道,說罷,他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宋檀說:“我怕它沒熟,想着煮久一點,沒想到就成了這樣了,但應該是能吃的吧。”
趙堰終于将目光從清水面上移到了宋檀認真的臉上,怕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形容得就是她了。
“吃啊。”宋檀執筷遞到趙堰的面前。
趙堰視死如歸,在咽下第一口之前,忽地想到一件事,他問:“你的呢?”
宋檀期待地望着他的木筷,抽出空搖了搖頭,說:“我不餓。”
趙堰只得逼着自己硬吃下,總不可能面子也不賣一個吧。
第一口還好,不過味同爵蠟,後面的幾口,趙堰只覺得沒有什麽能比這個更痛苦的了。
奈何宋檀眼裏暗含期待,趙堰只能硬着頭皮一點一點吃完。
末了,趙堰一擦嘴,再凝着宋檀道:“還不錯,但是下次還是我來吧。”
晚上。
天兒又下了雷雨,噼裏啪啦的雨點砸在屋檐和窗上,吵得人煩,趙堰的意識始終清醒。
不知是睡前吃的宋檀做的那一碗清水面餅還是別的什麽,他怎麽都睡不着。
想得老多了。
有今日鋪子被砸的慘樣,有他被人踩在地上的敗況,也有宋檀往後退去的無助,一點一點,全然将他給籠罩住。
一聲震耳雷聲起,趙堰偏頭,往床榻上的宋檀看了去。
他腦袋裏想得更多是還是宋檀問他疼不疼的淚眼婆娑樣。
該說不說,有女人為自己掉淚,還是不枉今日這一遭了。
應該,大約,她還是緊張自己的吧。
趙堰再一想到宋檀一路攙扶着他回家的場景,嘴角邊上裂開的弧度越來越大。
最後,他蹭地從地上涼席上彈坐起,跑至蹲在宋檀的床榻邊,望着她的側臉,輕聲地一遍又一遍喚:“宋檀?宋檀?宋檀?……”
就跟個叫魂似的。
再配上此時此刻的雨夜天,氣氛沒有十分也有九分。
宋檀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怎麽有只厭人煩的蚊子飛了進來。
又是一陣響聲巨大的雷聲起,窗外樹梢被狂風吹得嘩嘩作響,豆大的雨點啪啪啪墜下。
宋檀徹底被驚醒,一睜眼,就看着自己的床榻邊上好像露了一個人腦袋出來,正裂開嘴幽幽盯着她看。
她的腦子一懵,天際再次劃出一道足以照亮這間屋子的閃電,霎時照得趙堰的臉一白。
“啊!”
宋檀揪着身上的被褥叫出聲,一個勁兒地往床榻裏頭鑽,“鬼啊!”
“是我。”趙堰捂住宋檀的嘴,“我,趙堰,不是什麽鬼。”
宋檀仍還心驚,她望着直起身的趙堰道:“你怎麽了?”
趙堰想了想,宋檀又問:“你是不是身上又疼了?”
趙堰點頭,咧嘴,“可疼了。”
“要不,我幫你揉一揉?”宋檀說罷從床榻上起了身,她知道好多得了病的人,一遇上雨天,身上關節處可疼了,趙堰應該也定是老疼了吧。
趙堰耳裏只剩下宋檀柔聲問他的那句“要不,我幫你揉一揉”,在他眼前春暖了花兒也都開了。
趙堰才不是什麽會講理的人,畢竟這床榻也是他自個兒的。
他直接一個撲身過去,擺好姿勢舒舒服服地躺倒在床榻上。
“這兒。”他指了指自己腰,閉眼很是享受地說:“來吧。”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這章也有紅包~愛你們
争取下午再來個二更吧,但如果沒有的話,就當我沒說這句話吧(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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