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會的票不好買。”
“我有兩張。你去不去?”
我去不去呢?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都想去。
“好。”我猶豫了好一陣子,還是摁了這個在她發問的瞬間就有的答案。
“明天我在音樂廳大門口等你。七點半。”
第二天我早早吃了晚飯,不到七點就到了。沒想到她比我更早,她正站在音樂廳門口的小廣場上,立在廊柱旁看最近的演出訊息。
還是短發,藍白條紋相間的T恤,白色的七分褲,白色的運動鞋。長高了,還是那麽瘦,少女的單薄與清純的瘦。
“怎麽比我還早啊?”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歷來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回過身來望着我。
那麽美的眼睛,那麽美的眼神,那麽熟悉的羞澀又陽光的笑……
“離演出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到江邊走走好不好?”她說。
“嗯,好。”我掉轉目光。
這是全市最專業的大型音樂廳,大鋼琴的建築外形,優雅地卧在城中一個小島上,門前是這座城市的主要河道,寬闊的江流繞着音樂廳延伸向兩邊,像兩條舒張的柔臂。對面的燈火以及它們在水裏的倒影,華麗的寫着幾個字:燈光璀璨,夜色溫柔。但璀璨在對面,溫柔在水裏,我們置身的這個地方寧靜而空曠,令人産生“淡泊地欣賞繁華”的特別心境。
江邊有不少人在散步,也有幾個吉他手在彈唱,繁榮着街頭藝術。
“這首歌好吵!”我望着眼前聲嘶力竭的吉他手。
“挺有熱情的啊。”裴菲并不否定,還很愉快。
“但是沒有美感啊,聽着它就像在被折磨!”我奇怪她怎麽會喜歡這樣的音樂,她也跟這個年齡的許多追星族一樣了嗎?
“其實我也不喜歡,只喜歡它的名字。”她微側着腦袋看着我,眼睛滿滿的調皮的笑。
“叫什麽呢?”
“《愛如潮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哦。”我移開了視線,感覺心髒在胸腔裏像打鼓一樣亂敲,我甚至擔心它的聲音越過那吵鬧的《愛如潮水》,把我出賣在所有人的面前。
“其實有許多流行歌是挺好聽。”她把目光調到了江面上,“不過我還是喜歡古典音樂和純音樂多一些,聽起來很美。”
“那種美能讓人的靈魂都快樂起來,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我說。
“是啊,聽着心會很安靜,很美……”她似乎漫不經心地瞟了我一眼,碰到我的目光又迅速掉過頭去,在江面上胡亂張望,說:“在江邊真舒服!好涼快啊,吹着風好快樂,好快樂,好快樂……”
“快樂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風,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是不是?”我笑起來。
“我告訴你啊,我第一次到海邊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吹海風,海風跟一般的風不一樣的,它會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抱住你,感覺特別舒服特別好玩。結果我就站在沙灘上吹了一整天海風。”她大睜着眼睛煞有介事地望着我。
“結果第二天發現,海風在擁抱你的時候竟然偷偷剝掉了你幾層皮。是不是?”
“你怎麽知道的?那天,我終于體會了什麽叫做笑裏藏刀。”
“我喜歡吹山風,那是帶着樹的綠意和溪水的清涼的,很純淨。”我想起了家鄉的山。
“嗯,夏天就很好,冬天就特別冷啰。不過,被它吹一下也會特別清醒的。有時候在冬天我會起得很早,就是想讓風吹一下,腦袋清醒了就覺得特別精神。我小學的時候是學校田徑隊的,每天早上教練都會早早帶我們去跑步,感覺特別好。”
“我還喜歡小巷子裏出來的風,好像在閉塞裏突然就來了活氣一樣。”我說。
“我很想在飛機上吹高空的風,那到底要涼爽到什麽程度呢?”她望着我很好玩地笑着。
“嗯,什麽時候我們去找萊特兄弟的飛機開開吧,就那個飛機能吹風。”我呵呵笑着。
“對了,高空的風吹着不像風”,我說,“它好像那麽一吹就直接進了骨頭了,讓你搞不清楚到底風在身上的哪個地方搗亂。”
“哦,那麽有趣啊?那我一定要吹吹那樣的風!哪裏有啊?”她的小船似的眼睛彎彎的發着光。
“高原地帶,西南或西北。”
“嗯,期待。”
“孩子,我們該進去了吧?快到演出時間了。”我提醒道。
“哦,那我們進去吧。”她恢複了我剛來時見到的那個純淨腼腆的樣子。
百變少女,神奇少女,令我入迷的少女……
“為什麽會喜歡傅聰彈肖邦呢?”我一邊往裏走一邊問。
“因為你以前介紹我看的《傅雷家書》。”她并不看我。
“你了解肖邦?”
“我上網查過他的資料,對他還不能作評價,先聽聽他的音樂再說。”她沉靜地說,像個成熟又理性的批評家。這又讓我內心一震,這個永遠那麽新鮮的女孩,對她的每一個新的發現,對我們的每一個默契的共識,我總是激動不已,這種激動常常讓我想以整個靈魂去擁抱她。
肖邦是**的,傅聰是**的,那是靈魂在澎湃激蕩,鋼琴詩人的純淨與完美創造了一個美妙的世界。在一個半小時的演出裏,聽衆完全沉浸在了音樂的靈動神妙的世界,終場的掌聲讓傅聰多次謝幕都無法平息聽衆的熱情。我坐在那兒不願意走,我但願這個演奏會永遠不會結束。整整一個晚上,我不僅沉浸在音樂裏,還沉浸在一種超越音樂的歡樂裏,那種歡樂看不見,摸不着,可是它在整個音樂廳飛翔,彌漫,以致于我不知置身何處,思想在何方,一種茫遠的完全的消融。
“怎麽就沒有班得瑞音樂的演奏會呢?”出來的時候裴菲意猶未盡地說。
“有啊。”我說。
“在哪裏?”她馬上驚奇地問。
“瑞士山林。”
“你逗我!”她翹了翹嘴,“我會找機會去聽的。”她又揚着頭咧嘴笑着。
“我跟家裏說了,今晚我不回家。”快到車站的時候裴菲說,“我跟你回去你那裏。”
“哦。”我愣了一下,機械地應答着。
路上我們很少說話,只望着窗外的飛馳的高樓與燈光,這個夜似乎很明亮又似乎隐藏着某種神秘,它在明亮的燈光後面躲閃,快樂而又不安,還異常凝重,凝重得必須靜止,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燈光的背後隐藏着一些灰暗,黑夜的背後隐藏着某些瑩亮,就像音樂廳的琴音裏隐藏着我迷醉的歡樂。今晚的背後隐藏着什麽呢?她的笑眼裏隐藏着什麽嗎?我們過去的這三年彼此隐藏了多少?
二、深度和純度
到了我的住處,裴菲一下子變得異常興奮,說:“你先洗澡吧!我再來熟悉一下環境!”說完就開始到處逛,其實她那根本就不是什麽“熟悉環境”,而像是在檢閱誰動了她的奶酪。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奶酪變樣了:沙發被她移了位置,桌子凳子被她重新擺放了,床上的被單物件被她重新安置了,窗簾也換了個夾住的方法,連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她都重新指揮了。見我出來她馬上就拎着個灑水壺跑進來。也不理我的一臉愕然,裝了滿滿的一壺水就往陽臺跑。
“你們這些栀子花,喝水吧!你們這些茉莉花,喝水吧!你們這些狗尾巴草,喝水吧!茉莉花,犒勞犒勞你,再喝多點吧,你開的花好香,現在你最大!”她在我的陽臺上忙乎個不停。
我站在門裏望着她園丁似的辛勤樣子,覺得很好笑。
“呵呵呵,慕晨雨也想和你們搶水喝啊?不過她是高等動物,要用高腳酒杯喝的,還要喝紅酒,你們不許嫉妒的啊。”她一邊甩空灑水壺裏的水一邊叽叽咕咕的。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什麽嘛?難道你想用灑水壺喝水啊?”說完她也大笑起來。
“我很好奇呢,你幹嘛要動我房裏的東西呢?”我研究着她的表情。
“它們本來就是這樣擺放的嘛!”她理直氣壯地說。
我才想起來三年前她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我的家就是這樣擺設的。
“我第一次發現有人會在陽臺上種狗尾巴草的。”她歪頭笑看着我。
我一下子感到很難為情,因為她曾經讓我找狗尾巴草,我就到野外去找了幾棵回來種了,還種了兩三年。
“小區不給養寵物狗,為了宣洩對狗的熱情,只好種幾條狗尾巴來自我安慰啰。”我解嘲地笑笑。
她不說話,笑容也收斂了,只站在門外定定地看着我,兩只明亮的眼睛像黑夜裏亮閃閃的星光,直射進我的心裏。我臉上發燙,毛細血管都在跳,不